去留(1 / 1)
埃里克坐在屋外一角,叼着烟,整夜未眠。
他听得见屋内的各种声响,*,哭泣,强作欢颜的安慰… ˇ在这样的时刻,他不想去打扰他们。
逃吧,逃出这里。
心里一直有这个声音在回响着。大军即将压境,自己无论投靠哪边都是无关紧要的了,没有一边能够给自己带来利益,不如一走了之。
唉。
他的双脚却似乎麻木了一般,不愿意移动分毫。抬头望天,星光暗淡,晨曦初现。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人们忙忙碌碌,重新开始。
如果能重新开始… ˇ
如果一切重来,自己能够在获知动向之后站在琴斯这一边,联合年轻的镇长和老魔法师,以他们的能力应该可以挫败泰肯的阴谋及钦差们的贪求… ˇ
那样便不会导致这样悲惨的局面… ˇ
“退一步,即便是拖到米尔伯特遭袭了,以我和琴斯的能力,真的可以抢他回来,真的可以… ˇ克劳斯随后就到,这样三方的形势也就明朗,而我们合法,有理,有力,又是值得同情的弱者身份,正是最强势的一方啊… ˇ之后的事情如何,还未可知… ˇ”
他苦笑着为自己的短视而后悔着。他只想着要攀附着谁,却丝毫没有考虑过走出这个圈子,或许能闯出新的一片天空。
十年了,那是本能的对于独当一面的恐惧。
他心里既已承认了自己是个小人物,那便真的是小人物,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然而他本是高傲的人啊。在内心深处,看见年轻意气的琴斯,他摇摇头不同意她的所思所想所做所为,觉得单纯幼稚;看见骄奢淫逸,心狠手辣的泰肯,他从心底里感到厌恶;看见衣着光鲜一心音乐的米尔伯特,便讥讽他在其位不谋其政,自私自利,不为全镇着想;看见珠光宝气一路高升的杰克,便嫌他趋炎附势,不劳而获,不过是个空有其表的寄生虫。
是啊,这些人他都不喜欢。那么他自己喜欢什么,希望和谁站在一边?
他扪心自问,他不知道。他自认为自己和任何人不同,骨子里有着凌驾一切的高傲,然而对外表现出来的却是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和自卑自贱的行为举止。
他不敢。
那个为了一面之缘的女孩而决然出走故乡奔走天涯的热血男孩已经不在了,孤身闯荡,十年的风霜给了他太多的负面经历与惨痛教训,他对这个该死的世界怀恨在心然而也只能在心而已。无脑的行动绝对酣畅淋漓,但可惜只会带来毁灭,而忍气吞声的后果就是更加忍气吞声。他渐渐发现在自己身边的人们大多肮脏不堪,大多龌龊无聊,大多混吃等死,他从心
里不屑于与之为伍,然而为了生计为了人脉又不得不。
他无法当众发作,唯有在心里才能找回自己存在的价值,于是他的高傲一直在堆积,越来越强地在心底里回响:我和他们不同,完全不同!
但也只是心不同而已,行为完全一样,一样的肮脏不堪龌龊无聊混吃等死。
直到他遇上琴斯。
她的出现像是一泓清泉,将他几年来的痛苦郁闷不安统统浇灭。
琴,仅仅只是一个名字而已,竟然有这么大的魔力,尘封的记忆匣子于一瞬间打开,爱和梦想的气息扑面而来。下意识地,早已锈烂不堪丢在角落的少年幻想机器全力开动,眼前平平无奇的女孩变得无比完美,无比纯粹。
这一周,他对她的态度极好极敬,尽管玩笑仍然开着,损人的毒嘴也不曾停过,但重担先挑险境先行,照料周密关护有加,大有违平时外温内冷的冷漠言行,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敢想像。有时他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里。
不过也只是一周而已。
进了镇之后,目见耳听琴斯举止,完美的形象渐渐破碎,他的理智又回来了。
“琴斯不过如此,不过就是个单纯的小女孩而已。”
他怅然感叹自己竟如此蠢笨,看透了诸般纷杂人事,却看不清一个最简单的心灵。过去的他又回来了,开始冷眼旁观,开始嘲笑她的率性与过分认真。
琴斯,那事实上正是十年前他的影子,但是时过境迁,他反倒鄙视起以前的他来了。
笑话。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琴斯忽然出现在他身旁,带着通红的眼圈,然而语气里,明显地流露出一丝欣喜。
埃里克拍了拍麻木的双腿,站了起来。太阳已经升空,凌晨的寒意被驱散了大半。他看到女孩的脸,知道那在火中挣扎的生命,终于飘零。
“一个晚上了,你还没走,还愿意留在这里是么。”琴斯继续说道。
“哦。”男人含糊应道。这并非他的本意,然而既成事实,承认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昨晚我想过了,那些话确实比较冲动… ˇ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我该怎么办?”
“你有什么打算?”男人问道。
琴斯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话的确有理,这个镇不能被特派队给毁了......但是,米尔伯特绝不应该白白死去… ˇ说说看吧,我总是改不了冲动的毛病,在这种时候,冷静地审时度势不是我的专长。”
她抬起头望着他,想要求助的目光一览无余。埃里克发现自己定在当场,再也没有办法从她的眼光里偷偷溜走。
她还是相信他的,在这种危急关头,她还是把他当成自己人。
男人略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找克劳斯。你先去料理后事,我到那边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