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1 / 1)
清晨。庭院。四周无人。
埃里克独自一人来到老魔法师的寓所。
相比土财主的奢华,这里几乎可以说是破败。
昨天从杰克的口里得知,这块地是泰肯为了笼络初到此地的钦差们的人心,特地以低价卖给克劳斯的,随地还附赠园丁厨师仆从美女若干;但从昨天的情形来看,克劳斯虽然表面上照单全收,但是事实上转手遣散,什么都没有要。
这样一个人,遗世独立的老者,似乎只为着自己心里的某种东西而活着。这和自己恰恰相反。十年来,除去刚开始时的年少轻狂,埃里克每走一步都要计较得失,有利则行,无利则避。他自认是贪生怕死的小混混,从来不愿意把时间和能力浪费在不知所谓的地方。
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自己居然站在魔法师宅第门口,帮着别人办一件事情,为了几乎为零的预期收益而决定去卖命。
这简直是一个不可理喻的决定。
“不,不是这样的。”他在心里自我辩解道。他并不是在为一个小女孩干活,而是为了当地有权有势的乡绅,为了能在他手下做事而来到这里。
“到我这里来,外加三倍的酬金”这句话又从脑子里跳了出来。
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条件,自己在多年的飘泊后,终于能找到一棵大树依靠,从此衣食无忧,身份地位也一应俱全。完美的得失计算。只要自己将克劳斯干掉,只要杀掉他就可以。而现在,就是行动的第一步…
他突然觉得浑身不舒服,只得把想法抛诸脑后,平复了情绪,走到门前。
昨日的门卫不见踪影,大门紧锁,无人应答。
男人沉思了几秒,刚决定翻墙而入,远远地有人过来了,一队身穿制服佩带武器的人过来了。“先生,”为首的一个冷冷地说道,“你找克劳斯魔法师么?他已经去邮差那里寄信了,请回吧。”
昨天琴斯去见克劳斯的时候,并没有这队人出现,显然是有鬼。
“他走了或是没走,我要亲眼看到。”埃里克针锋相对,“邮差今天中午才能到呢,难道他现在就去了么?据我所知,魔法师们从来就是喜欢深夜工作白天睡觉的人物。”
对面一群人“哗”的一声拔出了刀剑。为首的冷笑了两声:“你以为呢?这世界上也有像我那样的,白天工作的魔法师哦。”
埃里克脸色微变,连忙退后两步,右手交到左侧,稍有动静,钢剑便会在最短时间出手。一二三四… ˇ一共有十个人,一个看起来不算是高级货色的魔法师,五个拿刀剑的,还有四个没有亮出武器。所有人全都是咄咄逼人地看着他。
哼…
“给我上,灭了他!”
眨眼间,第一枚火球已经呼啸而至,埃里克慌忙闪身躲过。接踵而来的刀锋剑芒在他眼前飞舞,极大地限制了自己的行动自由。
男人在眼角里瞥见站在最后的四人纷纷架起了右手。
该死,居然是*… ˇ
“先生,你有什么遗言么?”魔法师手心中又一枚火球慢慢形成,冲着埃里克狞笑着问道,“现在想乖乖投降也做不到了,我的雇主可是要你死。”
埃里克也不搭话,扭腰,转眼间钢剑已经出鞘。出剑瞬间,其力极大,荡开前方向他逼来的众多武器,右脚勾住离得最近一人的后腰,狠狠地向前上方一送。
第二枚火球去势如箭,正中那个倒霉蛋的脸。乘着“哇”的一声惨叫,埃里克收起腿转身就逃。四支弩箭在他脚步下堪堪射落,差点划破皮肤。
“先生,你实在太小看我了。”
不等男人跨出几步,第三枚火球又一次放出,迅捷无伦地追上他的后背。埃里克顺势滚倒,凭着直觉,钢剑在身后挥了几下护住重要部位,啪啪啪啪,将又四枚弩箭挡下。此时他方才觉得头顶上一阵灼热,原来是火球擦着头皮飞过,烧焦了几根头发。
躲过是全躲过了,但却失去了再逃跑的时机。埃里克暗叫不好,他黯然回头,已经看见第四枚火球朝他飞来。这个魔法师的施法速度,竟然比*的上箭速度还要快。
该死,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冲过去近身缠斗的… ˇ几个拿刀剑的不过是徒具威势,实力实在不怎么样;而这个魔法师极其危险,应该在第一击就先把他干掉… ˇ
完了么?
“大叔,站起来。”
埃里克呆然地看到琴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面前。第四枚火球射到她的身上,隐然不见。
“哦,那么快?”他惊讶地问道。
“还能怎么样… ˇ到郊外找个地方埋了而已。现在事情紧急,墓碑以后再立吧。”女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着眉自说自话。黑眼圈和脸颊上的泪痕,让她看起来憔悴而可怜。对面有三个人凶神恶煞地冲了过来,想要给还躺在地上的埃里克补上几刀。
“哦… ˇ”男人站起身来,说道,“实在令人伤感… ˇ”
感觉得到,琴今天早晨向他求助的热情,现在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不应该那么快就过来,刚才的事务已经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实在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他回手一剑,只一挑打飞了冲在最前面那人的武器,跟着又是一脚将他踢回,三个冲过来的人当即撞在了一起。隐约可以听见对方的痛呼和咒骂声,多半是第三波弩箭射到了自己人身上。
“你并不认识他,你不会感到伤心的。”她的语气冰冷,“况且,你并没有这样的朋友。”
男人没有回话,他听得出这句话里的责怪与不屑。
又是一枚火球破空而来,琴斯站着一动不动,火球撞进她的身体里,如同瞬间消融的冰雪,就此化散。
两发火球如泥牛入海般毫无效果,那边的攻击者们都瞪大了眼睛,有几个人开始露出不安与惶恐的神色,他们纷纷望向被簇拥在中间的魔法师大人。
情势一时稍缓。
埃里克趁机一把拉住琴斯的手,“快走!”
“去哪儿?”
“我们去邮局,克劳斯要寄信的话,那边总是逃不掉的。”
一路上,两人尽找些窄小的街道穿行,在民居与民居之中绕来绕去。他们虽然算是本地人,但都离家多年,所以真要找起本镇新盖的邮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男人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女孩,从她的表情上看,似乎平静下来了;然而说实话,离真正的心情平稳还差得很远。
刚才如果不是琴及时出现,自己多半性命不保;可是回想着刚才她说的冰凉刺骨的话,自己要说声谢谢,竟然说不出口。
“琴大小姐,”他下意识地换了个称呼,“那些人不是卫兵,而是大员们雇来的杀手。我估计这次事情麻烦得多。他们有备而来,要利用老魔法师克劳斯这次的破例协助,趁这个机会让这个镇彻底屈服。”
“那个多出来的魔法师,便是他们找来的么?”
“我想是他们雇佣的。”
“雇一个魔法师来对付入侵者,这很浪费的。同样的钱能找五十个普通的佣兵了。这个镇里除了克劳斯没有别的魔法师了,用得找么?”
埃里克哦了一声,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并没有将它说出来。
“有备无患吧。以有对无,那是压倒性的优势了。这次事关重大,他们要大动作,第一要务便是经由都城授权。老魔法师克劳斯既然破天荒地动了怒,肯写一封郑重其事的信发回去,对他们来说便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说他们要派重兵保护这里,不仅仅是阻止所谓的入侵者,更重要的是阻止任何人与克劳斯接触,以避免老魔法师的想法被人干扰而改变。”
“哦。”琴斯点了点头。
“另外,琴,可喜可贺,你终于开始动脑筋了。能够从对方的动向里发现疑点,是审时度势的第一步。”
琴斯微微笑了笑,脸上的阴霾淡了些。
的确,克劳斯老师是一个无法用利益打动的人,他觉得正确的事便会做,他觉得错误的事便会拒绝。他有认同感便会和蔼可亲;反之则冷若冰霜。这就是为什么精于算计人心的泰肯,在最后会失手在他的手里。
“我昨天才从我老同学那里知道,泰肯之前曾经给克劳斯送过重礼,然而克劳斯在紧要关头还是坏了他的好事;反过来想,如果真的能晓之以情,他或许也会就此改变主意。”埃里克继续说道,“琴,你也看到了,我是个被他讨厌的人物。因此这个任务,唯有你才能完成。”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琴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但真的听到了,心里仍然猛地一痛。
可怜的米尔伯特,在经历了草草埋葬之后,躯体还没有冰凉,又要面对白白死去的命运。
“我不干。”她低着头,嘴里跳出一句话。
“你不是全权委托我帮你筹划的么?我想问你,这份委托现在还有效么?”
“… ˇ有效。”
“好。”
一秒后,他将琴斯拉进一家灯光昏暗的普通民宅。民宅的女主人手持拖把正在做家务,呆然地看着闯进来的两人。
“这位太太,我们是那个… ˇ不好意思,这些金子请收下!”他报以暧昧的笑容,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琴斯,顺手将口袋里的小粒黄金抛给了她。
琴斯大窘,那模样活脱脱一副与管家私奔的有钱人家的小女儿。
女主人接过,半信半疑地咬了咬,接着便将门和窗帘拉上了。她领着两人去到自己家的卧房,然后略为迟疑地说道,“两位… 请便。我马上出去。”
“您误会了… ”琴斯急忙辩解道。女主人笑而不答,消失在缓缓关上的门后。
“埃里克?!你在做什么啊?”看着这副场景,女孩红着脸,转头怒视身后的男人。
男人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刚才的花痴表情早已不知道去哪儿了。
“我请求你,琴斯。”他忽然单膝跪下,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看到女孩心里去。他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请为了这个镇着想。琴斯,赌上我的性命,我请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