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1）
半夜栩被噩梦惊醒了，又是那场雨，又是那个离奇的梦境，那又是那群穿着黑色衣裤挡住栩视线的人。栩想到了榆，那憔悴的面容和仿佛就要陨落的生命。
或许那是榆的葬礼……
栩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像被人狠狠地在胸口上击了一拳。用手揉揉眼睛，才发现已经满脸泪水。栩坐了起来，头顶上的小电风扇嘶哑的叫个不停，却丝毫不能驱赶北城的炎热。阳台外校道上的路灯投进来柳丝的剪影，像皮影戏里翩翩起舞的美人儿。
晨枫还没睡，手里的手机发出微弱的光，透过蚊帐看进去竟然能给人一丝梦幻般的感觉。
“还没睡啊？”栩说。
“没睡，和洛洛发信息呢？”晨枫说，抬起头看到栩坐在床上。“你咧，大晚上的不睡觉坐着干吗？”
“睡得太早了，刚醒。”栩说。
过了会儿晨枫了坐起来，靠在墙壁上轻声说：“小洁好点了吗？上次听洛洛提起过她。”
“嗯，好点了。”栩说。
两人沉默了许久，晨枫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睡了。明天和洛洛出去玩，你也早点睡吧”说完，晨枫把手机关了，躺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栩又浅浅地睡过去了，眼角上掉不下来的泪水还未干，可是夜又太暗不能发射出光线。
接下来的两天是周末，栩早上起来就一直窝在宿舍里上网。平常没课的时候上网占了栩三分之一的时间，网络成了栩生活中一个部分。栩前些日子浏览网页的时候看到，竟然有人用电击来逼迫自己改掉上网这样一个正常的生活习惯，真不明白是电击的人患了精神病还是被电击的人患了精神病。
在我们这个社会里，十八岁之前每个中国人的生活就是试卷试卷试卷，似乎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选着一个正确的ABCD和写好一篇没有一句真话的八股文，然后就是背背政治课本上关于社会主义的优越性，仿佛优越性是背书背出来的。到了十八岁之后就是房子房子房子，攒了十万首付成了二十万，赞了二十首付成了三十万，钱越攒发现梦想里现实越远，再过十年，当年轮转到了下一个轮回，回首发现后面好多的人都在沿着自己走过的脚步。
小栈说：当梦想照进现实，才发现现实只是梦想的炮灰。
“北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啊？”晨枫站在镜子前足足照了半个小时，梳子往桌上一放，凑过来说。
“不知道，要不你上网查一下？”栩说。
“好。”晨枫在键盘上敲了几下，搜出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东西。一目十行看了一遍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玩，于是又搜了一遍还是不知道要去哪里玩。转过来问栩：“到底北城哪个地方比较好玩啊？”
“汉墓不错，看北城这天气还可以遮凉。”栩笑着说。
“切，亏你想得出来。我可不想我的爱情还没开始就先走进坟墓。”晨枫说，“清莲池吧，看这图片挺不错的。”
清莲池在北城的另外一头，天气这样热晨枫显然没有坐两个小时公交车的雅兴。但在洛洛的坚持下，晨枫也只能乖乖钻进拥挤的公交车里。颠了两个小时，晨枫一下车就把好不容易塞进肚子里的早饭全吐了出来。洛洛大概坐惯了，所以闷了两个小时倒也没事，蹲在晨枫前面看晨枫狂吐的糗样乐得像朵花。
苦苦培养了两个星期的绅士形象在这一瞬间崩塌，晨枫表情困窘但还是一吐为快。洛洛似乎意识到了晨枫的尴尬，递给晨枫几张纸巾，转向一边看着潮水般涌进莲花池的游客。
吐得形象尽失之后晨枫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低头走去售票处买票。收银台只开个鼠洞的，除了医院之外还有风景区。而售票处那个鼠洞上面正粘贴着一张极度猥琐的通缉犯头像，晨枫觉得他长得跟欧阳贤几乎一模一样。想到这晨枫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愉快了不少。
在风景区排队买票的时候从后面看非常搞笑，只见前面的人一个个把嘴巴凑近那个洞口，又因为站得远没听到他们讲什么，所以看上去像是童话故事里那个把秘密将给树洞听的人。
“多少钱一张票啊？”晨枫将嘴巴凑过去问，成了那个童话故事里的人。
“二十。你前面不是写着吗？”售票员指着鼠洞上的牌子大声说。晨枫抬起头，抬得太高了又看到那张貌似欧阳贤的通缉犯头像。
“有学生票吗？”晨枫问。
“没有，纪念馆都没有学生票。”售票员还着重故意了一下，语气恶劣地说。“要买赶紧买，你后面还有一大堆人要买票呢？”
晨枫掏出钱买了两张票，气得说不出话来。
风景区和流寇土匪盘踞的山寨有着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以山为主的风景区。要是把售票处三字抹掉，改竖一牌子上书买路钱，那大概也没人知道是风景管理区。而倘若真这样一弄，便成了山寨的山寨，真不知道是复古还是侵权。
小栈说：董事长和寨主的区别就是，光明正大的三妻四妾和偷偷摸摸的金屋藏娇，而且藏的不止一个。细想之下也怪难为了这些风流富豪。
清莲池内游人如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各地景区的游客一下子多了起来，随之多起来的是口水和垃圾。清莲池园内的池子形状各异；有月牙形的，有扇形的，有环形的，还有像楼阁一般叠在一起的独特构造，单是看这些池子就是一道难得的风景线。而池里的莲花更是千娇百媚，楚楚动人，或争奇斗艳或孤芳自赏，博得游人一阵接着一阵惊艳之声。莲花之下有不少金鱼，四处随游人游走，只要微微抬手水里的金鱼就会马上付出水面，将嘴巴长得大大的以为游人投食。
俗语说水至清则无鱼，又说鸟为食亡。大概这群贪婪的金鱼的前世是为食而忘的鸟，这辈子来完成它上辈子的遗憾。
洛洛坐在扇形池边，用手掬起莲花池里的水，泼向盛开的莲花笑声不断。而池中央那宛如张开了翅膀的鸟一样来回摆动的喷泉，为这一池莲花增添了不少诗意。晨枫从对面看去，洛洛的笑脸如同池里盛开的莲花。
“过来，晨枫过来一下！”洛洛朝晨枫招手。刚好摆到她一边的喷泉引得她啊的尖叫一声，缩到了一边花容失色。
晨枫走过来，顺手在莲花池里捞起了几只浮在上面的塑料瓶。
“你怎么成了收购破烂的了？”洛洛笑着说。
晨枫将捡起来的塑料瓶放进旁边的一个垃圾筒里，开玩笑说：“没办法，这些游客都太喜欢这莲花池了。都特地在里面扔了不少瓶子，还有在瓶子里装上字条的，我看着开心就将它们捞了上来。”
“哈哈，看不出来你还是环保主义者。”洛洛说。
晨枫笑而不答。
莲花池底还有不少如冰棍，塑料袋，用过的纸巾之类的小垃圾。还好莲花池的池水更新得快池水的清洁程度都还不错，也不至于影响到游客的观赏兴致，否则莲花池就成了莲花淤了。而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是游客们不能在水里刻下某某人到此一游，便在池水里扔个小物件，以资到过留名的遗憾。只可惜每个莲花池都要定期清理，所以这些扔进池里的东西顶多也就存留个三五天。于是，其最大的贡献成了给清洁工提供了不少工作岗位，也算是行了一件善事。
名字对于一个人的意义就是让人讨论张三李四的时候不把这两个人混淆，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都只是庞大的人口统计里一个可又可无的数据，当一代人死光之后，谁会去在意上一代是什么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所以留下的应该是点什么东西，而不是一个名字。
莲花池边有个凉亭，晨枫和洛洛走进去却发现不能坐下来。因为凉亭里的石凳上全是瓜果皮屑和数不清的蚂蚁，而且蚂蚁大得像手指头一样，对于它们的威严，只能是敬而远之。石桌上甚至还有几个破了的啤酒瓶，地上全是瓜子壳和糖果纸还有几个正在融化的冰棍，然而这凉亭毕竟给了洛洛和晨枫一席阴凉之地。
亭外，烈日渐浓，游人不减。
“怎么那么脏啊。”洛洛抱怨道，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不断摆动给自己扇热，极不情愿地走进凉亭。
先进去的晨枫用脚挑干净了一小块地方，对洛洛说：“站这儿吧，这儿干净一点。”
洛洛犹豫了一下，站了过去，捂着鼻子的手始终不敢放开。看晨枫的目光像是温柔了许多，抬头看见晨枫正盯着她看，脸刷地红了起来。
“不臭。”晨枫说。
“不臭才怪。”洛洛反驳道。
烈日如狂，暴晒络绎不绝的游人，而游人却不惧烈日，争着进来看那一池莲花。
第十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