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1）
“小榆住院了。”电话里头爷爷颤抖的声音充满恐惧，或许一个不小心榆就要离开“栩，你这几天能过来陪陪她吗？”
挂了电话，栩只觉得眼前绚烂的夕阳彩霞图瞬间失去了色彩，像是遗失在哪个角落好些年后无意中看到的老照片，透着古老而又哀伤的气息。小洁空洞的眼神，死盯着着栩铁青的脸，泪水反射了苍白色的霞光。
第二天一早栩刚起床就收到了爷爷预定的往返机票，飞机一个小时后起飞。几乎一切事情都在匆匆茫茫中发生。没有提醒小洁，没有提醒爷爷，也没有提醒栩。走进洗手间冲了把脸，水珠像短暂的生命，在离开栩脸庞的一瞬间消失。早饭都没吃带了张身份证栩匆匆出了学校。
北城今天早上的阳光像锋利的刀刃，割伤了栩困倦的双眼。栩拉上车窗，将刺眼的光线反射回去，透过深蓝色的车窗可以看到彩虹一样的霞光。北城一年四季都没有雾水，前车玻璃外的景物由远及近都那么明显，直愣愣地站在路旁，仿佛在嘲笑栩的悲伤。
“小伙子，大早上赶着去哪里啊？”司机坐在铁管围城的探监席一样的座位上，点了支烟说。
栩没有回答，从来到北城的第一天起栩对北城的司机没有过什么好感。侧着脸，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来不及看清。那司机看栩一直没反应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开着车不停抽烟。栩被香烟熏得难受，又拉开了车窗。太阳照进来，照到了司机粗糙的脸。或许只要生活再仁慈一些，许多人和事就会变得可爱一些。
医院里爷爷坐在榆病房边的走廊上，双手捂着爬满了皱纹的脸不知道是打盹还是捂住就要掉下来的泪水。喜欢医院的人除了医生和护士之外还有药物代理商，他们都得益于离谱的药价。栩不喜欢医院，但却时不时地总要往医院里钻，宛如上辈子欠了医院什么？
看到栩到医院了爷爷站起来朝栩点点头，栩走过去坐在爷爷的旁边，爷爷的孱弱扑面而来。爷爷的头发几乎在这几天里全白了，整个人看上去比上次栩过来的时候苍老了许多。刚才站起来朝栩点头的时候，吃力地用手扶了一下墙壁以支持住摇摇晃晃的躯体。黑眼圈红肿得厉害，不知是守着榆熬夜太久还是哭得太久，
“小榆怎么样了。”栩问。
“医生说暂时没事了，不过要在重病房里在观察几天看看。”爷爷说，口气有些苍凉。
病房里，榆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巨大的氧气罩带动气管如游丝般的呼吸。
又一张白色的床单，又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又一个可怜的栩。病房门外，栩的胸口好痛，痛得快要窒息。
晨枫下午下课回到寝室的时候没看到栩，冲坐一旁的余从问道：“栩呢？怎么今天早上到现在都没看到过他啊？”
“不知道。”余从口气发冲，摆明了不太愿意晨枫问他栩去了哪儿。
晨枫怔了一下，看不明白余从的心思，更想不到他对栩的态度怎么变得这么快。转身要出去看到欧阳贤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走进来，从那天晚上的班会课开始晨枫就一直觉得欧阳贤的言行有点恶心。
“阳老师的家搬好了？”余从笑问，对欧阳贤的态度好得完全变了一个人。
“好了。”欧阳贤放下手中的纸箱说，“这些是上次我们去帮她搬家的时候她说要给我的书。今天下午下课时她叫我去她办公室拿，阳老师简直太关心学生了。”
原来那天晚上小洁回到学校大门时碰到欧阳贤和余从出去是为了帮辅导员搬家，小洁告诉了洛洛，洛洛又告诉了晨枫。晨枫摇摇头，又觉得欧阳贤更恶心了些。
辅导员姓阳，是北城本地人。在基层摸爬打滚了好些年，也走了不少关系后今年终于升官了，但最高兴的好像是她的得意弟子欧阳贤。欧阳贤那天发短信奉承班主任的时候从班主任那里打听到辅导员升官和搬家的消息，于是自高奋勇要去帮忙辅导员搬家。在辅导员正忙的天昏地暗的时候欧阳贤领着余从出现在自己面前，辅导员自然开心得不得了。这毕竟是自己带出来的学生，虽然以后不再归自己带了，但学生能自觉过来帮忙不免倍感欣慰。当下暗暗在心里决定，哪天有空了一定得嘱咐接替自己的位置的人照顾好这个懂事的小孩。
“欧阳贤怎么知道我搬家呀？”辅导员好奇地问。
“昨天和我们班主任聊天的时候他跟我说的。”因为嘴巴太大的缘故，欧阳贤陪一脸笑时整张脸只剩下牙齿和眉毛，矫情地说：“杨老师您搬家忙不过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下呢，我可以过来帮帮您嘛，您看我整天去你办公室您也不跟我说一下。”
辅导员乐呵呵地说：“我这不是怕你忙着学习没时间吗。”
欧阳贤正色道：“忙也不在那一小会儿嘛。”
“余丛咧？余丛现在学习忙吗？”辅导员说，刚才过来时欧阳贤把余丛介绍了一下。
“不，不忙。”余丛正忙着整理地上的东西，表情很尴尬。
当天晚上忙完之后余丛就先回去了。欧阳贤留下来帮辅导员煮菜做饭，即便辅导员一再劝欧阳贤早点回学校也丝毫不能阻挡他的热心。在辅导员家里吃过晚饭，又正好碰上辅导员家里的小孩有些题目不会做，欧阳贤客串了一回阳老师家的家教。给小孩讲完题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辅导员送欧阳贤直到小区门口满怀感激，欧阳贤也兴致勃勃地回到了寝室。
第二天刚下课欧阳贤找余丛一起去辅导员家，余丛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去了就找了个借口没和欧阳贤去。这直接导致了功劳全部成了欧阳贤一个人的，这对于欧阳贤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欧阳贤到辅导员家里时辅导员正在整理旧书，大概是这些书存放了太久又没能很好地打理，大部分书都已经腐烂了。对于一个爱书的人来说，已经不能收藏的旧书就像鸡肋，继续收藏已经毫无意义，丢弃又觉得太可惜。而辅导员大概也是个爱书之人，被地板上这堆乱七八糟的书弄得焦头烂额。
欧阳贤嗅到了辅导员的思想，假装不在意地说：“辅导员也喜欢看小说吗？家里放了那么多书。”
辅导员说：“以前和你们一样当学生的时候喜欢看，现在想看也没时间看了。这些书都是以前当学生的时候买的，不舍得丢。现在倒好，都坏得差不多了还是不舍得丢。”
喜欢书和喜欢古董是一个道理。对于古董爱好者来说古董在不在自己手里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古董是不是在懂得欣赏和保存它的人的手里。
欧阳贤似乎也懂得这个道理，表现出一副非常诚恳样子说：“我也挺喜欢看书的，要是您舍得的话就把这些书送给我吧。”
辅导员似乎正在等着欧阳贤这句话，一下子笑颜逐开。连声说；“好好好，我过两天收拾好就给你，我正愁着不知道怎么处理呢。”
“谢谢您，阳老师。”欧阳贤说，违心的笑竟然能笑得那么逼真。
虽然晨枫对欧阳贤这个人过敏，但因为晨枫也喜欢看书所以很乐意看看欧阳贤都带回来了些书？于是打消了马上走出寝室的念头，坐在书桌上看欧阳贤翻看纸箱里的旧书。
但接下来的事情让晨枫想笑，欧阳贤竟然像找银子一样猛翻纸箱，使本来叠得好好的一纸箱书经过他一折腾之后就像是小阳台上的废纸篓。旧书就像是老人一样经不起折腾，这些原本还没烂到要丢弃的书经欧阳贤这么一折腾，现在也可以丢弃了。
翻找了良久，欧阳贤找到一本题目非常庸俗的说教小说，得意地对余丛说：“这本可能不错，看一下怎么样？”说完把剩下的书像塞垃圾一样塞进了桌子下面。
余从问：“有什么好看的书吗？”
欧阳贤又一脚踢了出来说：“要看自己找，不过看辅导员那品味大概也没什么好看的书。”
欧阳贤这句话晨枫听得怪怪的，好像是辅导员命令他必须得拿回来一样。看了一下也确实没什么好书，于是走了出来。
余从拉过纸箱，又玩命式的翻了一遍，纸箱里基本上没有一本书是完整的了，说：“怎么都这么烂了啊？”
欧阳贤笑着说：“不烂她能给我吗？”
“你刚才不是说你向她要的吗？”余丛反问。
欧阳贤被问住了，厚颜无耻地说：“那是她说要给我，我也可以给她留个喜欢读书的好印象啊。”
余从低下头接着翻那个装满废纸的废纸篓。
晚上的时候榆在医院里还没醒来。医生每过两个小时就会进来给榆量一个体温，以确定榆的病情是不是彻底稳定下来了。
快凌晨的时候爷爷说：“栩，你先去睡吧，我守着小榆就行了。”
“我不累。”栩说，靠在病床上看着榆毫无血色的脸发呆。
“那就再吃点东西吧，中午买的你也没吃多少，再吃点吧别饿着了。”爷爷说。
“嗯。”栩走过去吃了几块面包，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便不吃了。
一个小时后，爷爷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栩坐在爷爷身旁，爷爷不仅苍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栩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前世，让这祖孙两承受着这么不幸的生活。而爷爷，是不是即将要第三次给黑发人守丧！
第十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