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取针(1 / 1)
青尤走进宝菁房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宝菁双手握着茶杯,斜着身子倚在床侧,眯起的一双细眼似乎没有焦点;虽然是半身倚着靠背,面上却妆容整齐,发丝光洁,连珠钗都插得很恰当,丝毫不像是生病休息的样子。近处,靠近门的穹门位置,文亚赐坐在一张宽大的扶手椅上,也是愣怔发呆的表情。青尤刚在院子里碰见绿荷,知道她要去给宝菁请郎中,这才上来看看,要找机会把那根勾尾蜂针取走。
“是我来的不巧了,打扰到你们了吧?”青尤站在门内,笑着说。
一句话惊了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文亚赐慌忙从扶椅上站起来,见进来的人是青尤,就有些不知所措:“是宝儿姑娘,没关系,不打扰,我来看看宝菁姑娘的脚。”
他豁然站起来,带的身下的木椅“啪”的移动了一下,惹得宝菁一声冷笑:“我正和文管事说到宝儿姑娘呢,可巧你就来了。”
青尤直走到里间,内里有张坐塌,离宝菁的床有三两步远,她随意的在上歪下身子,见文亚赐要走,随意的问道:“我听说文管事是学过接骨的,宝菁姐姐的脚可是好了?”
“这个,绿荷已经去回春堂了!”文亚赐讪讪的摇头,“亚赐这点本事,不过是年少时江湖混饭吃的,哪里瞧得明白!”
青尤暗笑,自己的勾尾蜂针刺入人身,哪里是大夫能瞧得出来的?若是不运内力,根本就取不出来。
见文亚赐被问的不自在,她遂转过脸朝宝菁说:“那日以为姐姐不过是崴了脚了,这两天都没见姐姐出来,刚才看见绿荷才知道,竟然这么严重,姐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见青尤和宝菁聊了起来,文亚赐赶紧悄悄的打开房门闪身出去了。青尤思忖着如何给宝菁取针,见她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只好没话找话说。虽心内着急,脸上也不能显现。那蜂针是纯银打制,细如发丝,长约一寸,锋利如刃,针尾处有弯勾状的回旋,回旋有针鼻大的凹槽,凹槽内涂有南天竹碱。南天竹碱是自南天竹叶上萃取的一种物质,它对肌肉有直接麻痹作用。
那日,她指上运了三分内力,所以,那勾尾蜂针三日内只能游走到膝盖以下。三日后如若她不把针取走,内力的作用一尽,蜂针就会失去阻碍畅行于人体的周身血脉,最后直入人脑,麻痹人的中枢神经,人就会变成毫无意识的痴呆。若不是因为这个,青尤也不会到宝菁这里看她的脸色,况且,潼安城里能人异士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识破她的毒,因为这件小事给自己惹来麻烦实在很没必要。两个人无话,青尤站起,在房间里四下里转着,思忖着怎么下手,想着实在不行就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睡上两三个时辰自己就解决了。
“呦,宝菁姐姐这个玩意是哪里买的,挺有意思呢。”手突然碰到了眼前一串吊着的风铃,风铃发出的并不清脆的撞击声。
“楼主带回来做装饰用的东西,绿荷看着稀罕,就动手做了这个风铃挂上了。”
那是一串用白色的贝壳和竹管粘制的风铃,贝壳大小不一,小的指盖大小,大的鸭蛋大,按顺序用马尾串成两串,再用红绳穿过竹管吊起来。贝壳上带有天然的各种纹路,在拼接时很费了心思,用手一碰,是磬钵的闷响声。
绿荷那丫头真是一双巧手,原本是楼主用了要废弃的东西,到她这就成了这么精巧的玩意。青尤不由得仔细端详起来,边看边“啧啧”赞叹。
宝菁自己正心烦,再搭上青尤在她房间里磨蹭着不走,本想直接出言赶走她,可人家好心来看自己,她也不能太冷酷了,看青尤一个劲的夸绿荷的风铃做的好,宝菁便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一边,挥了挥手,说:“你要是喜欢,就拿回自己房里好了!”
“不行!”青尤还没说话,就听门外有人急切的嚷了一句。绿荷带着一名郎中已经回来了。才进门,小丫头气还没喘匀,见是宝儿在屋里,稍愣了一下,“在门外就听见风铃响了,姑娘说要送人,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宝儿姑娘在呢!”
青尤心知东西是人家辛苦制作的,肯定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宝菁说要送给她,绿荷肯定是舍不得了,便故作可惜的叹道:“东西做的好是不错,可是……我却爱惜那做东西的人心灵手巧,正嫉妒宝菁姐姐得了你这个可心的人儿呢。我身边正缺个伶俐人儿,姐姐要是把你送给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绿荷听青尤这么夸赞自己,一张脸“刷”的红到了脖子根上,低着头,偷眼看着宝菁,羞赧的小声道:“宝儿姑娘真会说话,绿荷哪里有那么好了!”宝菁没言语,抬眼看向门口。站在门口的郎中赶紧轻嗽了一声,绿荷才想到身后有郎中来看病,慌忙折到宝菁床前,招呼郎中过去,青尤也随在郎中身边凑到宝菁近前。
老郎中很有经验的,仔细看了看并无外伤,捻着胡须想了想,问:“姑娘可是对什么东西有忌讳?比如不能碰什么花啦草呀的?”
青尤听此话,暗中看了郎中一眼。见他花白的胡须,黑色长衫,随身带着一个行医的皮囊,眼神专注在宝菁身上。他已经揣度出并无任何外伤的局部麻痹与花草有关,该是一个经验丰富、医术高明的老大夫。
宝菁糊里糊涂的摇头,不知道老大夫问的什么意思。绿荷忙在旁边抢着回答:“我们姑娘不忌讳那些,我以前买过好多盆栽的花,水仙、吊兰、胭脂草什么的,都养过的,没什么忌讳。”
老大夫摇头不说话。青尤见状插言道:“这也不见得,也许宝菁姐姐对什么花粉有反应,咱们院子里种了那么多花,或者就有些是沾不得的。”
老大夫平静的注视着青尤,微点头让她继续说下去,青尤接着道:“我幼时曾对一种花粉有反应,每次接触都会窒息,也是经过几次才知道原因,家人就把那种花都拔了。”
“恩,说得有道理。凡是花草植物,大多对人无害,但也有特殊体质的人会对其中的一种或几种有特别反应,这位姑娘就是一例。依老儿看,你这腿脚麻痹也是出于这种原因,这样吧,用针灸试试,姑娘请宽了外衣!”宝菁听大夫和青尤都这么说,有些半信半疑。
老郎中从皮囊内取出银针,扭头对青尤说,“麻烦你了给老夫说出穴位的准确位置,姑娘扎针如何?”
青尤听老郎中说要自己帮忙扎针,有些诧异,故作为难的回答:“这,我能行吗?”
“老儿也是为姑娘们的清誉考虑,姑娘不要推脱,我瞧你手稳、心定、眼锐,这个任务非你莫属了!”老郎中笑着将裹在锡箔里的一排长针递给青尤。
青尤暗喜,正愁没机会下手。宝菁把衣衫脱掉,露出光滑的后背,那郎中也退到外室去了。青尤依着郎中所说,将一排银针依次扎入宝菁背上的穴位,同时手中运力,从腰椎的缝隙里将那根蜂针取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