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七十六章 分道扬镳（1 / 1）
师芸姬上马后才将玉箫扔回给凤如卿，凤如卿接住收好，后默默地抱着明月上马。
师芸姬瞥了眼凤如卿，脖子上五个印子很明显。师芸姬很快收回视线，策马而去，凤如卿随后跟上。
不出半里路就见到路中央横七八糟地躺着十来人，几匹马在露间徘徊。
师芸姬下马走到那尸体中，在一个一身裹着黑衣，只露出眼睛的人面前，这人虽然还睁眼，有气，但已经没了生机，师芸姬道，“那个丫头说的人是你吗？”
“救她。”那人发出了模糊低沉的声音。
“她暂时死不了。”师芸姬淡淡地道。
“好。”这个字吐完，那人就断了气，但眼睛却还是直直地瞪着。
师芸姬没多停留，折回自己的马旁边，问凤如卿道，“那丫头怎么样了？”
凤如卿本想说，明月只是晕了，但是突然发觉明月身体和火炭一般的热烫，凤如卿摸了下明月的额头，确实烫得不不行，凤如卿焦虑道，“明月似乎在发烧，应该病了。”
“给我。”师芸姬从凤如卿那边把明月接了过来，片刻后道，“如卿，你去把马车找来。”
凤如卿很快把马车带来了，师芸姬抱着明月上了马车，道，“在外面守着。”
凤如卿点了点头，虽然他并不记得倾云公子会医术，但却相信他做事自然会有他的道理。即便，他到现在从来不懂他的一切用意。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会试着去了解，他的过去和他隐藏了什么。不知为何，凤如卿心头一转，心底竟然然又冒出了那张面具，师父的脸？
凤如卿清楚地记得在月影居，那两次莫名其妙却印象极深的欢好，黑暗中什么都不到，但是自己亲手抚摸过师父的脸，她的肌肤细滑如绸，柔嫩如水，仿佛会化了一般的柔软……
即便没有看到，凤如卿还是能凭着自己深刻的触感勾画出那张自己从来不曾窥探到的脸。那应该是一张很美的脸，每一个轮廓，额头，眼角，鼻翼，润唇，都一一吻过……凤如卿不觉额头沁出了汗，不该去想，但是脑中那些清晰的片段愈发如潮水溢出，虽然不曾看见，但如今这一回想，却仿佛再度回到了那两个夜晚，凭着回忆就能勾勒出一副绮丽的画卷。
凤如卿觉得自己也并不了解自己的师父，她总是那么远，让自己怎么努力都触碰不到，宛如高傲的神，如同水雾迷茫的另外一边，一如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从小到大，自己一直都只能遥遥地望着，自己从来不敢触碰和靠近，也无法触碰和靠近。
只是在那两次宛如春梦的缱绻之中，她却真实地融入了自己的感官……她呼唤自己的声音都不再那么冰冷……那些仿佛让人不禁联想到淫词秽语的话，从师父嘴里出来，竟然也是那么的婉转……竟然不让人觉得污秽……师父在自己眼里还是那么神圣，但是……却分不清，师父到底是什么模样？师父是哪个冰冷的师父，对自己严厉的师父，还是那个……
凤如卿想到了不久之前，和倾云公子越距那一夜，在船上，突然出现的师父，她的举动……师父从那时候起就不对劲，那时候的师父就不是自己见惯了的师父……
“你怎么了？”师芸姬掀开马车车帘，看到的是凤如卿那张阴晴不断的脸，甚至额头有微微汗，似乎是焦虑一般，什么事让他想得这么入神，还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
师芸姬不禁道，“心浮气躁成何体统。”
秋水宫的人一般不会情绪外露，凤如卿是她亲手教出来的，但这一年以来，他虽然表面没有什么变化，实际上，师芸姬却觉得自己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掌控他。
凤如卿在斥责声中回神，对上师芸姬的冷脸，“芸儿，明月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师芸姬人坐到马车外，松开车帘，“你刚刚在想什么。”
“没什么。”凤如卿慌忙低头掩饰自己的心虚。
师芸姬眼眸微微扫过就知道凤如卿在说谎，微微转过头，不看凤如卿，当自己没看到吧，他也学会说谎了。
师芸姬淡淡地道，“你把这个丫头带回秋水宫。”
秋水宫的宫规是不允许外人介入的，凤如卿道，“秋水宫不允许外人进入。抱歉，秋水宫的事我不能做主。”
“师芸姬能做主。”师芸姬淡淡地道，没有多看凤如卿一眼，“你带她回去，师芸姬同意了的。”
“你怎么知道家师会同意？”凤如卿颇不解，师父对她似乎从无好感。而且她真的不是慕天，就不是师父的弟弟，师父最讨厌别人欺骗，自然不可能和她有交好。
“我不必解释，你可以选择去或者不去。”师芸姬的语气极淡，似乎认定了。
“如果我回秋水宫，你也必须去。”凤如卿不紧不慢地道，和师芸姬一样的坚定，但是瞬间察觉可能不妥，语气又婉转了下来，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真切的关心让师芸姬微微软了一下，依稀记起凤如卿小时候差点掉下悬崖那回事，看着那个小身影挂在悬崖的时候，冷风吹上来，师芸姬几乎心都停了。
来不及犹豫凤如卿已经从绝壁上掉了下去，师芸姬扯了腰带挂住树梢，飞了下去，还好追上了凤如卿掉落的速度，才把他救了上来，但是也差一点，师芸姬就和他一起坠落进那云雾袅绕不知深浅的悬崖。
抱住凤如卿回到悬崖上的同时，师芸姬的手就已经狠狠一个耳光打在了凤如卿脸上。沁心早已因为师芸姬也跟着跳下去而吓得发软。绝情崖到底多高，没人试过，但是那绝对不是任何人能生还的高度。
悬崖的冷风依旧往上吹着师芸姬的发丝，白皙的脖子上有些被划伤的血迹。抱着凤如卿因为露气而显得冰冷的身体那一刻，只有师芸姬自己知道，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师芸姬冷冷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师父。”年幼的凤如卿已经被师芸姬打得半边脸肿了起来，眼泪挂在小脸上，并不是哭，而是被师芸姬打了的，眼中只有愧疚，而没有委屈，“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师芸姬抬掌又要打，沁心叫道，“宫主，不要。少宫主不是有意的。”
师芸姬的手没落下去，凤如卿已经因为又累又痛晕了过去，师芸姬眼眸扫过他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血痕累累，就连那脸上也是无数小口子。绝情崖绝壁都是尖锐的石头，又遍生荆棘，他那么小，武功又低，自然是受了一番折腾。
师芸姬让沁心和其余人先下去了，自己抱着昏睡的凤如卿跪在了悬崖上，师红筱的骨灰就洒在这儿。师芸姬任凭冷风撕扯着脖子上的伤口，在心中道，姐姐，我明明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可是起了如卿这个名字，我无法放下。姐姐，我多希望，这个如卿是你的如卿，是我们的如卿。
“姐姐，对不起！我知道不能对他好，但是他是如卿……姐姐，老天从来不放过我，芸姬好累。不过罢了，这条命在这世上已经快百年了，终于要结束了。姐姐，这样也好，我余下的时光就做好我该做的事。姐姐，容许我任□□，让他继续做我的如卿……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让这个孩子承担他爹的罪责，我要他受尽天下人的耻笑和唾骂。”……
决定了的路，绝不回头。师芸姬转瞬目光尽冷，“你这算是威胁？”天下间没人能威胁我师芸姬。
“不是。”凤如卿道，“我是真的不放心你，芸儿。现在那么多人要杀你，你暂时死了一次，算的躲过一劫，但是据冷兄所说，那些人连你的尸体都不放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仇人，我也无权过问你的事，但我只希望我能保护好你。这是我的承诺。”
“你就为了承诺保护我？”师芸姬眼眸愈加阴沉。
“我对你发过誓。”凤如卿道，“只要我在，就一定要保你平安。”即便这是一厢情愿。
“你还多多少人发过誓？”师芸姬再也抑制不住怒气，这就是一直以来他对自己安排的事阳奉阴违的原因了，之前让他杀了倾云公子，他一直没有成功，或许是因为没机会，原来是他根本就没打算做，“你给了多少人誓言，要保护她们？你为了你的承诺，就敢骗我？”
“我没骗过你。你是我唯一发誓会保护的人，我说过会保护你就一定会做到。”凤如卿道，“芸儿，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师芸姬良久沉默，突然勾唇冷笑，“你知道我这次，是谁要我死吗？不是别人，就是你师父。”
凤如卿微微一愕，“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又知道下手的人是谁吗？”
“就是冷墨轩。”师芸姬说话极为淡然，在路上，凤如卿把发生的事情大致告诉师芸姬，师芸姬很快就得出了答案，自己突然暴毙是冷墨轩下的手。
师芸姬这一次其实失算了，她是要冷墨轩杀了自己，以他绝对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自己一死就能让那些觊觎和害怕倾云公子慕天的人自乱阵脚，也给他们暴露本性互相争夺的借口。
这盘计划里，最关键的就是冷墨轩，以师芸姬猜想冷墨轩的为人，他绝对不会任人摆布的人，所以，不管冷墨轩和倾云公子算不算有交情，冷墨轩本能反抗自己，但为了碧绿，他又不得不给自己一个结果，所以师芸姬料定冷墨轩应该只会阳奉阴违地敷衍自己，表面功夫会做得十足，倾云公子一定会死，背地里就全部是他自己搞的鬼腻，他绝对不会让倾云公子死。鬼门擅长药毒，身为鬼门的弟子，冷墨轩能做到，师芸姬一点不担心。
天下间，没人能跟鬼门的鬼谈条件，一入鬼门无常变，三更魂归阎罗殿。师芸姬本来打算反过来利用鬼门的诡秘和无常，但失算的是冷墨轩真的下了狠手。照他所说十日丧魂的解药，他绝对不可能有，就算鬼门也不肯能齐全。冷墨轩这种人表面粗枝大叶、放荡不羁，但实际行事却应该是心思极其缜密，所以他不该会失误，从他下这种找不到解药的毒来看，他是真的要倾云公子死。但后来他又拦下凤如卿要补救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他明知不可能轻易找到解药却还是出了面，就等于是暴露了自己，这点实在有些不能理解。但鬼本来就无常，岂能料定，所以师芸姬不多想。
对于真的差点命归黄泉，师芸姬气是有，但对冷墨轩却并无记恨，这盘计划是自己美算准，但好在自己最终没事。冷墨轩要杀了倾云公子最好是真的，这样至少证明，他值得托付碧绿那丫头。
凤如卿这次真的有些震动，“不可能，冷兄为何要害你。如果他害你为何要救你。”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利益，他也不是什么圣人。”师芸姬淡淡地道，“至于你说的要救，他有拿出解药救我吗？”
说到这儿，凤如卿有些奇怪，“你的毒到底怎么解的？仙血和还魂月夜香，没有这两种药你还是醒了，但是之前你刚刚醒的时候又似乎失忆，那是怎么回事？”凤如卿总觉得原来越混乱，如果冷兄说的解药是假，那么芸儿没中毒，可是她当时确实断气了，但若冷兄说的是真，没有解药，芸儿又怎么会活过来，安然无恙。而且，师父要芸儿死，又为何是冷兄下手？冷兄和师父有什么关系？
“你没必要知道太多。”师芸姬淡淡地道。“我只是告诉你，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而且，你想清楚，你要是帮我，就得和你师父为敌。你跟我牵扯上，你师父会疑心。所以你最好别跟我扯上关系，除非你要和你的师父和好兄弟为敌。”师芸姬跳下了马车，从凤如卿身旁擦过，那股幽香散在血腥中，有种悲凉。
“芸儿。”凤如卿转过身，师芸姬停下脚步，良久，凤如卿也说不出话，一切都太过离奇，太多解释不清楚。就像当初，师父突然要自己杀倾云公子，一直到现在，师父还没放弃吗？可是又是为什么师父不再让自己出手？
“你要选择一个不相干的倾云公子，背叛你师父吗？”师芸姬淡淡地问。
“我不会。”凤如卿道，“我不能背叛师父。”自己不能做出任何让师父不高兴的事，一点都不行。师父教了自己武功，还和自己有了……师父养大了自己，交给了自己一切，没有师父就不会有凤如卿，所以今生今世，凤如卿不能做一点对不起师父的事。凤如卿觉得自己不了解所有人，最亲的师父自己不知道她做这些事的理由，在乎的人做的事，甚至她的来历，自己也不明白，如今，就连唯一的朋友也是让他迷惑……
“既然如此，你就最好离我远些。”师芸姬道，“师芸姬最不喜欢被人欺骗，更不喜欢有人阳奉阴违。你好自为之。”师芸姬说完飞身上马。凤如卿，如果你不想死得太快，最好别让我知道你还为了谁骗了我什么。
“芸儿！”凤如卿叫了一声，良久沉默，缓缓地道了两个字“保重！”说不出多余的话，如果师父要杀她，那么让她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但如果师父再要自己杀她呢？自己要怎么办？
师芸姬沉默了片刻，道，“保重。”说完，师芸姬就策马绝尘而去。
凤如卿立在路上片刻，接着转身驾马车往秋水宫的路回去，和师芸姬分别走向不同的方向。凤如卿心底有百万疑问，现在他只想回到秋水宫。
师父……凤如卿心头太多的疑惑盘桓，关于师父，关于倾云公子，关于姬芸……凤如卿暗暗下了决心，决定不再逃避和视而不见，回秋水宫后，他一定要问那个最敬最爱的人，最想明白的人就是她，她为何要做那些事？师父对自己到底怎么想？……
凤如卿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见到师芸姬，从未如此坚定要知道关于她的事，从未主动过，这一次选择主动，这个决定凤如卿以为就是答案，以为是靠近自己想要……
只是，有时候，以为是靠近，却越走越远……以为选了靠近她的路，却是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