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五十八章 绝情葬心阵（1 / 1）
“倾云公子。”凤如卿惊呼了一声，眼看着那一抹白影飘然而落，仿佛闲云。
师芸姬那边并未答话，甚至没有多回头一次。没有借力的地方，凤如卿也不能改变方向，只能任由自己坠落，但本以为百丈的高度，轻功再好的人落下去也都会受伤，但他即便不用轻功，似乎也会轻如鸿羽，最终轻巧落地，周围的一切展现在眼前。
半空的白雾迷茫褪去，眼前只有断壁，而且凤如卿一眼觉得眼熟，接着才想起，这儿似乎就是天绝镇，月色下的天绝镇。
凤如卿走了一段路，凉风习习飞来了粉红的花瓣，凤如卿微微有些惊诧，风再次卷起更多的花瓣，凤如卿抬头却见一人坐在墙头，赤脚掉在墙上，如玉一般，花瓣就那么飘然散落在那一身白衣之上。
那人转过头，对凤如卿微微一笑，“凤公子。”
“倾云公子。”凤如卿记得他应该在另外一个方向，按理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过来，而且恰好在这路上。
倾云公子依旧淡然轻笑，静静地看着凤如卿并不说话，两人无声沉默了很久，凤如卿本来话就不会太多，而且对于眼前的倾云公子，他本能地并未上前。
“不奇怪，为什么我在这儿吗？”倾云公子终于开口，嘴角微微上扬，“你在这第一阵里遇到的为什么是我？”倾云公子眉头微挑，“原以为你是个表里如一的君子，却原来也是个三心二意的男人。”倾云公子突然一掌打来。
凤如卿闪开，睨着依旧轻笑的倾云公子沉默不语，对于眼前这个倾云公子，他说不出有什么觉得奇怪，想问什么似乎又不该问。
“这一阵是绝情阵。”倾云公子飞身下地，花瓣随着白衣飞起，倾绝尘世。“打不过我，你就出不去。”
“你错了，他不需要打过你。”清冷的声音仿佛雪落一般的清雅，在这个尘世里悠远如同神乐。
凤如卿微微一愕，回头见到一张面具，一袭如月的绝尘白衣，“师父？”
师芸姬没有多看凤如卿，只是盯着倾云公子，“他只要杀了你。”
倾云公子依旧是淡淡地笑着，“那就得看看，他会为了你这个师父做到哪一步了？”
“杀了他。”师芸姬只有三个字，孤傲、冷绝。
倾云公子也不等凤如卿反应，掌力已经杀到，凤如卿只能退避，不愿意和倾云公子正面交手。
来回十几招，凤如卿和倾云公子都还是没见伯仲.
“你不听你师父的命令吗？”倾云公子问。
凤如卿微微一愕，但就在同一瞬间，一掌飞过，只见那道一直矗立在一个地方的白影依旧静默，似乎根本没出手，但那一掌却又确确实实是她。
“倾云公子。”凤如卿接住了如同苍白落花般的倾云公子。
倾云公子凝着凤如卿惨淡一笑，“对你而言，还是你师父比较重要，对吗？”
倾云公子吐了口血，平时如雪的面色此刻却反而有一抹色彩，眼眸中依旧是寒星倔强，“我爱过你，凤如卿。你呢？是不是真的没有对我动过心？一点都没有？那为什么我在这儿？”
凤如卿眉头轻拧，凝着倾云公子那双绝美的星眸，良久摇头，“我只知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是在一起就好。”
“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凤如卿坚定地点头，或许只有心痛才是真的，但是能说的话却依旧很少，“倾云公子，对不起。”
倾云公子微微笑了笑，，轻柔诡异的声音如同咒语，喃喃地回响，“花开无意水自怜，流水落花是人间。无情有情随云散，绝情痴情不相欠。”倾云公子说完闭上了眼，宛如昙花沉眠，依旧美得让人心疼。
凤如卿抱紧倾云公子，让倾云公子靠在自己胸口，几乎有泪要溢出来缓解心中的痛楚。低喃道，“倾云公子，对不起。”
师芸姬还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冷冷地道，“你要抱着他的尸体这样子吗？你下不了手，师父就帮您解决了。”
凤如卿抱着倾云公子起身，转头面对师芸姬。
师芸姬冷冷地开口，“怎么？你是生气还是不满？”
“如卿不敢。”凤如卿道。
师芸姬走近，“如卿，倾云公子已经死了，你现在想要什么，师父都可以给你？”
“如卿并无所求。”凤如卿别开眼道。对师父不能恨，也不能不满，但是现在真的不知要要怎么办。如果此刻心中真有什么所求，那就让倾云公子活着吧。但是还可能吗？怀中的的沉重或许根本及不上心底的痛和悔，也许失去才会让人真的明白。
低头凝着倾云公子安静的脸颊，凤如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倾云公子，我真的是想和你在一起，就像初见那般，只要静静地看着你就好，不必过分亲近，听着你说话，和你交谈，看着你的一颦一笑就好。你的痛苦我都想为你分担，但我不配，什么都没做到。
师父的命令，我不能违背，而对你，我始终不舍得，即便你好几次要杀我，我却始终认为我们可以是朋友。你的错爱，凤如卿配不上。如果有来世，还能遇到你，但愿我能偿还欠你的。
师芸姬冷哼了一声，“你很在乎这个男人？”
“他是如卿最特别的朋友。”凤如卿道。
“特别到你要无视为师的命令？”师芸姬冷哼。
“如卿不敢？”凤如卿淡淡地回答，
“不敢？你就只有不敢？只是因为不敢？哪天你胆子大了就敢了？你既然这么在乎这个男人，怎么不杀了为师给他报仇。”师芸姬问道。
“如卿不会对师父动手。”凤如卿低头道，“师父，请你让如卿……”
“不行。”师芸姬直接了断，“如卿，我不准。放下他”
“师父，我只是。”
师芸姬突然抬手，掌心对着凤如卿，冷眸凝着凤如卿，道，“水中月，镜中花，朝生暮死蜉蝣短，可笑世人不解它。”声音飘忽，时远时近。
凤如卿突然想起之前倾云公子说过的镜月心经第五层，镜中无花，水中有月。
“水中有月，镜中无花，碧落黄泉各归家。天道自有命，世事却无常，三千繁华作烟云，百年功过染黄沙。镜中无花朝露短，水中有月道且长”
师芸姬冷冷地道，“是人就有心，有心就都有痴妄，你不仅有情而且多情，不可能过得了这个阵。”
凤如卿突然抬掌打开师芸姬，师芸姬中了一掌，咬牙怒喝到，“如卿，你竟然打师父？”
“师父？”凤如卿微微一愕然，惊醒了一下，一下子忘了口诀，“如卿不是有意的。师父你怎么样？”凤如卿忙放下倾云公子的尸体，扶住师芸姬。
师芸姬抽回手，“如卿，你不能违背师父？师父是你唯一的亲人，不是吗？！”
“如卿知道。”凤如卿点头，“师父是如卿的亲人，所以如卿尊敬师父，师父要如卿做什么，如卿都不会违背。”
“如卿。”师芸姬抬手捧着凤如卿的脸，“如卿，听师父的话。”
凤如卿点头，“师父说的，如卿都会记着。”
“好，如卿。”师芸姬突然抱住凤如卿的脖子，低喃道，“如卿，如果让你在师父和别的人之间选，你会选谁？”
“师父永远是师父，是凤如卿唯一的师父。”
师芸姬抬手抚摸着凤如卿脸，“如卿，给师父看样东西好不好？”
“师父要看什么？”
“你的心。”师芸姬说完突然一掌穿了凤如卿的心，站起了身，手心血淋淋地握着一跳动的红星，“师父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会向师父。”
凤如卿痛得撑地，开始觉得不对劲，但脑中似乎很难思考。
师芸姬蹲下身，对凤如卿道，“如卿，你想看师父的脸吗？你的心在那么说。很痛吗？”师芸姬小心地给凤如卿擦汗，“如卿，很痛的话，师父把师父的心给你好了。”
师芸姬说完真的抬手要往自己胸口抓去，凤如卿本能地一把抓住了师芸姬的手，“师父，不行。”说完又痛得倒地，心口被剜掉的痛楚仿佛扯碎了整个神智。
“如卿，你的心里藏了很多东西，为什么不告诉师父？你知道，师父最讨厌被人欺骗，你也不例外。”师芸姬突然一用力将手中的红色化为了血水，“师父最恨别人隐瞒，你却隐瞒了这么多？”
“如卿没有存心隐瞒师父。”
“你还有什么瞒着师父的？”师芸姬道，“如卿……你该是个乖孩子，不可以怀疑师父？”
“如卿并未……”
“嘘！”师芸姬用手抵住凤如卿的嘴唇，“别说！如卿是乖孩子。”师芸姬把凤如卿扶进怀里，“如卿，你最想要的是这样，对吗？师父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凤如卿点头，有种安心和久违的感觉，“师父。”
“师父最后一次抱你是你在狼谷受伤后醒来的时候。已经七年了。”师芸姬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过往，“师父不是要你受伤，只不过是为了让您尽快提升武功而已。”
“如卿知道。”
“师父对你严格也是为了你好。”
凤如卿渐渐闭上了眼，耳边的声音远去，最终沉默。
“如卿……”
凤如卿头脑一阵不清不楚，朦胧地看着眼前的人，“师父？”
“如卿，醒了就好。”师芸姬轻抚了一下凤如卿的额头，“过会儿到望月亭陪师父吧。”
凤如卿出门才发觉自己在秋水宫，顺着琴声就到了望月亭，见师芸姬坐在那儿，白衣铺在地面上，一把琴横在腿上，十指勾着琴弦，低垂着头，发丝掩盖了脸，只微风窥探着。
亭子后的满塘荷花随风溢出清香，荷叶微微晃动着，成了那如仙之人的陪衬。
凤如卿轻轻走近，怕打搅到，但师芸姬却抬头了，只是瞬间，凤如卿怔住了，“倾云公子？”
“如卿，你怎么了？认不出师父了？”师芸姬淡淡地问，”倾云公子是谁？”
“倾云公子是谁？他是谁？”凤如卿始终想不起什么，觉得似乎有些痕迹，但想去捉住时就消失了。哪来的倾云公子。头似乎越想越痛，心也跟着痛了。
“别想了。”师芸姬放下琴起身，“如卿，什么都不要想。有师父在还不够吗？”师芸姬握住凤如卿的手，摇头，“如卿，别想了，只有我们不好吗？”
凤如卿望着师芸姬绝美的眼眸，点头，放弃去想，“嗯。”
“现在去练功吧，师父陪你。”师芸姬提说道，拉着凤如卿往后山去。连续好些天凤如卿觉得奇怪，每天就只是和师芸姬在一起，练功、看书，听她弹琴……虽然觉得很好，但却总觉得好像少了什么。
凤如卿不自觉地拿起了玉箫，箫声仿佛疏离，在夜色沉寂得寂寞忧伤。蓦然而止。
“继续啊。”师芸姬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望着窗边的凤如卿道。
“继续。”何时曾有人说过，月下白衣，那一舞挥之不去的惊艳。
“凤如卿，我爱过你。”
“别恨我。”
“我恨你，凤如卿。”
“有没有对我动心过？一点也好？”
我不配，倾云公子……玉箫几乎掉落，倾云公子。
“果然，还是你师父比较重要吗？！”
师芸姬抓住呆愣的凤如卿的手臂，“如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那就早点休息吧！”
凤如卿突然扶住师芸姬的肩追问，“师父，我为什么在这儿？我什么时候回的秋水宫？倾云公子他怎么样？不对……”凤如卿凝着师芸姬的脸，你不是师父，你是倾云公子，不，你也不是倾云公子。你是谁？”
师芸姬微微愕然，接着拿开凤如卿的手，转头望着窗外的明月，“我不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意思？”
“……”师芸姬沉默良久接着道，“镜中花，水中月，到底是空，花不常在，月却长留。情难长久，心却易伤。人世留下多是遗憾。送你两句话：多情总被无情误，痴情总被绝情伤。”师芸姬回头面对着凤如卿，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师芸姬和倾云公子的声音一同回荡在夜风中，“杀了我你才能出去。”
凤如卿沉默，即便眼前的不是师父，不是倾云公子，但要怎么才能下得了手，更何况，凤如卿从不杀人。
“犹豫是你最大的心障，也注定了你的软弱。”师芸姬定定地盯着凤如卿，淡淡地道，“剑不可以犹豫。你的犹豫不止会害了你自己。”
“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觉？”凤如卿良久认真地问……
大概三个时辰，凤如卿出了阵，一袭白衣已经站在那儿似乎很久了，只这一刻，凤如卿觉得无法遏制的惊喜，他还活着。
“凤……”来不及说话就被抱住，一脸惊愕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公子。”
“你还活着。我没有杀了你。”凤如卿抱紧了倾云公子，依旧是那么娇小，但至少他还在。
“凤公子？”
凤如卿松开怀中的人，轻抚着白玉的脸颊，凝望着那双绝美的眼眸，“你是真的倾云公子，对吗？”
倾云公子点头，“你发生了什么？”
“没事。”凤如卿收手，“你还在还活着就好。”
倾云公子低头注意到凤如卿手中的剑上有些血迹，接着注意到凤如卿手臂上的一片嫣红，“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
“你在绝情葬心阵里做了什么？”倾云公子急问道，似乎很担心。“到底什么人能让你宁可伤害自己也下不了手，即便知道她是假的？是你师父？还是乔玉蝶？”
“是谁不重要。我们都没事就好。”凤如卿淡淡地道，“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出去吧。这里面太过古怪。”凤如卿说完握紧倾云公子的手往出口走去。接下来还有什么，凤如卿不知道，但他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儿，这儿不是久留之地。
倾云公子拧着眉头，凤如卿，你真是傻子。还好你拿着秋水玉寒剑，否则你是死路一条。
绝情葬心阵，只有无情无心的人才能活着出来，可人怎么可能无心无情。
这个阵和镜心阵几乎如出一辙，但它比镜心阵要复杂的地方是镜心阵映出的是人的心，而绝情葬心阵却是引诱人心，一般人绝对无法分辨出梦境和真实，几乎所有人都会在美梦里死去，因为每个人都会有强烈的欲念，富贵、权利……人心永远无法满足，任何欲念和渴求都会演变为无休止的梦，这是天下间最美的死法……绝情葬心就是绝人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