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七章 前尘皆伤（1 / 1）
凤如卿注意到师芸姬横在他身上的手臂，居然有很多紫青，而且手臂内侧还有很多刀伤的疤痕，有些新有些旧，似乎长期落下的，蜿蜒在手臂上一点一点地连成一朵花型，却也依旧斑驳可怖，宛如白玉上的裂痕般让人痛惜不已。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凤如卿不禁不解地问。
师芸姬看完两行对联：
昆仑仙逝，怅恨相思已成灰。
广寒冰封，还君皎月偿君恩。
听到凤如卿的疑问，师芸姬收回神，眸光扫过凤如卿，注意到自己露出了手臂，抽手用袖子遮住，迅速起身，离开了三步远，“和你无关。”
凤如卿起身，手中握紧了秋水玉寒剑，皱眉问道，“那些刀伤是怎么回事？”如果被伤，应该是在外侧，手臂内侧是他自己，难道他在自虐？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我对自己怎么样和你无关。”师芸姬拂袖而去，飞身上了冰玉床，水晶冰棺内放着一个并不大盒子，看似普通木制的盒子，上面镶着玛瑙翡翠，中心是圆月的标记，含有一个刻字，月。
师芸姬眉头微微拧住，伸手推开了水晶棺，天下人都想要的，长生不老的秘密。师芸姬伸手要去拿盒子，手去被后面的人抓住。
“你要干什么？可能有机关。”凤如卿道，“而且，这些东西不属于你。”
师芸姬根本不多说话，抬眼睨着凤如卿，无言的说了一句话，挡我者死。
凤如卿被那种冰冷震了一下，有种似曾相识，但抓着的手没松，“如果你非得要拿，我帮你。”凤如卿说完松开了师芸姬的手，伸手去拿那个盒子。
师芸姬睨着他的手，胸中怒气再次上涌，真的太像那个男人了，多管闲事，自以为是。
当年我师芸姬到底为什么要救那个男人。容凤，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就连名字是真是假都没人知道，他在江湖上短短三年，留在武林史上的唯独他的容貌，任何人见了容凤都不会忘记，他的容貌可以说当世无双，因此人称玉容郎，据说任何女人都会为他的笑容所倾倒，不管正邪，江湖女子都为一睹他的尊容而雀跃，任何男人都会嫉妒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得天独厚。
江湖向来比较关心第一美女，但独独容凤的出现，有了江湖第一美男，想知道他是何方人物的人很多，却不包括秋水宫，但偏偏就是这个容凤却被一点不感兴趣的师芸姬撞到，他容貌确实不俗，武功却并不高，还自以为是地想救他以为是个被围杀的小姑娘的师芸姬。
师芸姬一招之内解决了所有要杀她的人，最后睨着容凤，眸光微凝，“你是谁？”
只可惜容凤已经没办法回答，师芸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他带回秋水宫，或许是因为自己还被过去绊住，即便没有记忆，也没能挣脱那些过去。
容凤知道他自己的自以为是的时候到底多震惊，师芸姬并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只有师红筱的絮叨在师芸姬耳边，关于容凤，师芸姬更多的是从师红筱那儿听来的。
容凤伤势差不多后见到师芸姬，问的第一句是，“我只想问，从来不救人的雪杀，为什么救了我？”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师芸姬淡淡地道，缓缓放下手中的花，回身瞥了眼容凤，目光依旧静如死水。
容凤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师芸姬养好的花，女孩子爱花是自然，至少这样子，眼前这个小姑娘还是个人，容凤道，“我现在也不敢确信你是雪杀——师芸姬。没想到你还这么小，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即便你真的是十六岁，江湖上对你的忌惮十分也是很让人惊讶。”对秋水宫还只是九分，对雪杀却是十分。
师芸姬并不答话，转身就离开了，没多看容凤一眼。
之后容凤伤好，师芸姬放走了他，在不久，不过半年，师红筱就离开了秋水宫，为了容凤，师芸姬依旧淡漠，只是种的花少了，杀的人更多了，但剑却从不迟疑，话也更少了，在秋水宫，师芸姬就如同一阵风，来去都不会有痕迹，没人能多注意到，除非被吓到。
再见到师红筱，是师芸姬自己的安排，也是偶然。
“芸姬。”师红筱依旧认出了师芸姬，即便隔着面纱。
“姐姐。”师芸姬的声音很轻，可能只有她自己听到了，师芸姬站着没动，看着师红筱愈加美丽动人的脸，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师红筱上千握住师芸姬还拿着剑的手，抬头撩开师芸姬的面纱，望着师芸姬的脸，微微惊愕，似乎失神，接着笑道，“芸姬，你越来越美得惊人了。”
“姐姐，你还好吗？”师芸姬淡淡地问。
“好！”师红筱点头，“我很好，很满足。”
那一脸幸福并不是骗人的，就像娘当初一样，这样就好！师芸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也就打算离开。“姐姐，你多保重。”师芸姬拉回自己的面纱，依旧遮住脸转身就要走。
“师姑娘。既然来了，就至少到寒舍喝杯水吧。”容凤出现得很是时候。
“你回来了？这么快办完事了”师红筱似乎很惊讶。
容凤微笑点头。师红筱转头看向师芸姬，“对啊，小宫主，吃顿饭吧。虽然现在比不上秋水宫。”师红筱抓住师芸姬的手不放，低声撒娇道，“芸姬。”
师芸姬良久点头当真留下吃了一顿饭，虽然看得出他们似乎过得比较清贫，但两人的恩爱却是不争的事实。
饭后师芸姬也就马上要离开，容凤送师芸姬出了门。
师芸姬并没多看容凤一眼，“照顾好她，这是你应该给她的。”
容凤道，“我很庆幸，我选了红儿。”
“你很幸运。”师芸姬只说了四个字，接着就飞身离开，根本不管容凤的反应。
你很幸运地抢走了我的姐姐，容凤，你更幸运的是得到了一个那么爱你的女人！
那次之后，师芸姬会经常去看师红筱，容凤很多时候都不在，师红筱守着屋子，师芸姬怎么也不能想象以前喜欢热闹的师红筱会一个人守着清冷的屋子。所以，师芸姬会留在那儿陪师红筱，而为了能有那个时间，师芸姬杀人的时候比以往更快，雪杀的名号彻底成了江湖的梦魇，即便秋水宫师寒衣也没有她那么狠绝，更没有她那般的旷绝。没人见过她，见过的一定都死了，雪杀，雪开无花，天下皆杀，到现在，已经没人能逃过她的一招。
只有一次，师芸姬听到了容凤和师红筱的谈话。
“师姑娘真的很美，甚至她几乎无所不能。她是魔，任何男人看到她都会迷恋她，如同着魔，她冷更傲，她是神，让任何男人都觉得自卑，可她根本就不是人。”
“凤，我……我不是怀疑你，但是我真的比不上她。从小，她就是个天才，她什么都会，武功也进步神速，不过一年就超过了我，她真的什么都比我好。如果你喜欢她，她也爱你，我可以让出来。”
“我爱不起她。红儿，别多想，天下间任何男人都爱不起她。她不是女人，任何男人都不会爱她。她可怕的根本不是她的武功，而是她本身。”
“任何人见了她都会被吸引，别说你，就算女人也不例外。她很美我知道，从我见到她那一刻我就知道，天下间的男人女人都没她美，她的美不像女人的柔美，但也不能说不是女人，她是独一无二的，她美得如神如魔，可她自己却不知道。容貌不是她的错，你会想她也不是你的错，就算我也会想，她若是男子，我一定会……”
“别多想，她不是男人，她根本不是人，不值得爱。所以，红儿，你是我的妻子。我真的觉得幸运，选了你，你也选了我。”
“芸姬是个好女孩，她是人，她也是善良的，否则她不会救你。芸姬好多年没笑过，我知道芸姬以前一定吃过很多苦，谁都想象不到的，其实如果你可以……”
“我现在爱的人是我的妻子，红儿，别乱想。我爱不起，也不会爱她。”
“……凤！我真的……不希望芸姬永远一个人。”
师芸姬没有再听下去，飞身离去，直到一处池塘前才翩然落下，矗立良久，师芸姬才就着明月掀开了白纱，对着水中的倒影，那张师芸姬自己八年来从来没照过镜子的脸，陌生而熟悉，美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觉得。
师芸姬觉得很心底有什么很痛，第一次不为了杀人而拔出了剑，一剑划过了手臂，鲜血脉脉地淌下，在月色下宛如紫色。
师芸姬不是女人，不是人……哈哈……我到底是什么？我是谁？师芸姬到底是谁？
姐姐，你记不记得你带我进入秋水宫时说过不让我一个人，可最后你却为了容凤丢下了芸姬，这八年，师芸姬是为了你存在的，因为你是芸姬的姐姐，你现在离开了，师芸姬为谁而存在。
师芸姬不是人？！师芸姬只是个为师红筱而存在的人，师红筱离开，师芸姬就死了。我本来就不是师芸姬。我到底是谁？
师芸姬抬头瞪着寒月，我是谁？
“你确实不是人，因为你已经死了。”遥远的声音，渐渐靠近，记忆开始蔓延到即使梦中也无法窥探的过往。
火光中伴随着宫墙的倒塌，雪花静静飘落中遗世独立的魅世容颜，月光普照着一袭白衣的男子，浅笑着颠倒众生的妩媚，柔软衔香的声音，“公主，要走吗？在下可以带你走。”
“已死之人还要去哪儿？……天雪公子，身为秦楚国国师的你能带我这个被自己父皇烧死的公主去哪儿？”
“已死之人就去另外的世界吧。是这个世界抛弃了你，那你就抛弃这一切吧。”
“你说过你从不帮谁。”
“我一个人觉得有些累了，所以想找个人陪，可以吗？想不想看看天下大乱的样子？战场的烽火、鲜血，那是盛世的最后一场烟花。公主，要去看看吗？”
“好！我陪你。”伸出的手再也不打算回头，回头看那一场燃烧完的废墟吗？国家，天下，身份，过往，一切都被抛弃。
从那一夜片段的记忆开始，师芸姬就自认是个死人，即便还记不起自己是谁，但至少师芸姬知道，自己已经是死人，所以师芸姬不是人，更不是女人。从那时起，师芸姬的剑更快了，话基本没了，表情也只有一个，就是一脸冷漠如同没表情。
容凤，能得到姐姐，你真的足够幸运，可你却竟然不懂珍惜，容凤，始乱终弃，你罪该万死。
江湖第一美女——雨仙芙，她真的很漂亮，纤细得如同雨后芙蓉，任何男人都会想要保护的女人。和这样的女人双宿双栖，这才是你想要的吗？容凤，那姐姐呢？你居然敢伤害姐姐，还找人杀了她，我当初怎么会没看出你是如此的道貌岸然。
狂奔的马车在山谷穿梭，一个白色身影如同仙鹤般翩然而落，那一抹白，仿佛天外飞仙，在山间的雾气中绝尘而立，轻纱扬起，斗笠下是一双冰冷盛雪的眼眸，仿佛日月般深邃的绝美眼眸，比秋水更加沉寂，比黑夜更加深沉，比寒星更加明亮。
“喝——”容凤拉住马，去没能制止住马车直往路中央的一抹白影冲上去。
师芸姬只一掌抵住了马头，马车登时停住，车辙传来崩裂的声音，车内传来了女人惊慌的叫声。
“容凤。”
师芸姬极快地收手，马连嘶鸣都没有，直直地倒地，缰绳已经断了，马车却还依旧稳当。
容凤盯着师芸姬，眼中闪过很多情绪，最后变成了淡然，“师姑娘。”
师芸姬盯着容凤没有出声，车内有人掀开了车帘，一个拥有芙蓉玉面的女人冒出了头，“怎么了，容凤？”乍一见倒地的马一身的白霜，女人脸上微微一白。“雪杀。”
师芸姬睨了一眼女人，接着缓缓揭开了白纱，江湖第一美女，雨仙芙，原以为会是多美，也不过一朵娇花，雨仙芙见师芸姬，脸上色彩又是异样，惊愕得说不出话。
容凤倒吸了一口气，江湖人都知道，见过雪杀的人都必须死。
师芸姬出招直取的雨仙芙性命，容凤以为能挡住，但他太小看师芸姬，师芸姬一招之内就结束了那娇柔女子的性命，不是说雨仙芙不会武功，而是她在师芸姬面前，只能是如同废人。
师芸姬的剑出鞘抵住了容凤的喉。同时车内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师芸姬心底升起了怨怒，姐姐肚子里那个来不及出世的孩子，姐姐的如卿。
容凤见雨仙芙已死，似乎有种气馁和放弃，眉头微微轻蹙，望向师芸姬，“你来是为了杀我还是若仙？”
师芸姬瞥了眼马车，冷眸依旧凝着容凤，仿佛轻柔如云，飘忽不定的声音响起，“该死的都杀。”不冷不淡，仿佛随意却是笃定。
“你杀过的人都是该死的吗？”容凤反问。
“死了就没有该不该死之分。”师芸姬的剑推进了一分，嫣红的血染在了剑刃上。
容凤颤了一下，并没有动，只道“我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请你放过两个孩子。”
“你以为我会留下两个孽种吗？”
“你已经杀了他们的娘，你还想怎么样？你杀了我，放过两个无辜的孩子。”容凤不问师芸姬杀他的理由，因为秋水宫从不讲理由，雪杀更是不会多说一个字，她要杀的人，没人能逃过。
“无辜？你觉得谁才无辜？”无辜的是姐姐和姐姐肚子里的如卿……
杀了容凤，留下两个孽种，收养了其中一个，给他起名如卿，但他不是如卿，不是姐姐的孩子……真正的如卿已经死了。这个如卿也该死，。
凤如卿伸手碰到盒子的瞬间，师芸姬突然一把夺过了盒子，接着一掌把凤如卿打进了冰棺，接着也躺倒了进去，冰棺合上，咚咚无数响声响起，接着是轰隆的巨大震动，崩塌的声音越来越响，咕噜一声，冰棺下方的机关也突然启动，师芸姬和凤如卿沉入了下方，掉进了水潭，眼前再一次一片黑暗。
他该死，但不是现在，而且不能这么简单的死。
凤如卿立于冰柱之上，师芸姬用脚尖站在凤如卿的脚上，周围至少方圆百丈，俯视下方，至少百丈高，一片迷茫幽暗，不知道究竟什么境地。
师芸姬抬头看了眼上方，突然抓着凤如卿，命令道，“乾坤八卦阵！记住，你主阳乾，共九个阵法，任何时候不能迟疑、不能犹豫。阵内，你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别忘了你的剑和镜月心经第五层——镜中无花，水中有月！”师芸姬说完一掌打开凤如卿，凤如卿来不及疑惑，两人分开落向左右两边，接着各自落向不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