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 残月之思(1 / 1)
凤如卿给秋水宫师芸姬去了消息,接下来就是静静地守着白羽的病情……一下子过去了一个月,三天后就是乔家庄选亲的日子了,按理,白鸽早就回了秋水宫,但秋水宫那边却一直没给消息回来……凤如卿虽然表面沉静,但心底却越来越着急,他几乎想马上就带着白羽赶回秋水宫询问师芸姬,但白羽的身子受不了任何颠簸,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守着白羽的病床……
白羽初进秋水宫和凤如卿一样大,师芸姬把她带到了同样年幼的凤如卿面前,那时候凤如卿正好在看书,师芸姬的脚步声从来很轻,但凤如卿却未被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从懂事起渐渐已经习惯了!
“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贴身婢女!”师芸姬的声音还是和她的面具一样,没有一丝波动,在凤如卿记事以来,师芸姬都从没有太大的情绪表现,除了关于自己父母的事那一次。
“师父!”凤如卿忙放下书,从凳子上滑下来,跪拜下去!
师芸姬看着沁心牵着的女孩,惨白的小脸,仿佛受惊的小鸟,接着伸手把凤如卿拉起来,缓缓地道,“……就叫白羽吧!情缘皆从白,福命如羽轻!”
凤如卿记得自己童年时,除了白羽,自己身边还有过另外一个婢女,名字叫白兰,白兰稍晚一些菜进了秋水宫,但性子和白羽不同,白兰事事都很有主动,但是……白兰太过活泼,好奇心也重,和秋水宫很不相符,所以,凤如卿十岁那年,白兰十二岁,终于触犯了师芸姬……
“少宫主,你说宫主的面具下是不是很丑?”
凤如卿看了眼白兰没说话,师父怎么会丑呢?虽然从没见过她的脸,但凤如卿还是这么觉得。
白羽低头不语,依旧怯弱地缩在一旁,白兰又道,“少宫主你别也和大家一样整天都绷着脸,好像死了人一样!”说着白兰还有意捏着凤如卿的脸,想拉出一个笑容。
凤如卿拗不过微微笑了笑,白兰才松手,“少宫主,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呃,比女人好看多了!”
白羽看了看两人,依旧低头不语……
“少宫主你的爹娘到底是谁?少宫主长这么漂亮,父母也一定不是普通人,可是这样的话,少宫主为什么会沦落到秋水宫呢……”
“……”凤如卿对六岁时问师芸姬自己身世的事记忆犹新,正要开口……
“白羽拜见宫主!”白羽的出声提醒了凤如卿和白兰。
师芸姬的无声出现,那种冰冷瞬间感染了书房……
师芸姬一抬手把白兰打得摔出了门外,“沁心,把这丫头拖出去!”师芸姬冷冷地道,“先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白兰哇哇地吐了口血,几乎怕不起来,哭了起来,哀求道,“宫主饶命!”秋水宫谁不知道师芸姬言出必行,江湖上雪杀从来不多说一个字,说出来的就一定会做到!
“师父……”凤如卿忙跪下求道,“求你放过白兰这一次!是如卿的错!”
师芸姬冷冷地盯着凤如卿,好一阵才冷笑道,“好!沁心,既然是少宫主的请求,就把他和那丫头一起丢进水牢!”师芸姬说完拂袖而去……
沁心留在屋内,对凤如卿福了下身,“少宫主,你何苦?!你这是好心办了坏事啊!”沁心把凤如卿拉起来,低声对凤如卿道,“少宫主,如果你不求,白兰不过一死,你这么一求,是要她生不如死!”
沁心把凤如卿和重伤的白兰送进了水牢……,最后对凤如卿道,“少宫主,你撑过这些日子就没事了!”
白兰虽然身子骨还不错,也稍稍习过些武,但却没有凤如卿这个师芸姬亲传弟子修为高,但毕竟白兰只有十二岁,而凤如卿当时也只有十岁……
凤如卿记得自己以前好像也被关进这里过,不是被师父,而是被叔祖也就是上一任宫主……那时候是师父救了自己……师父还为此受到责罚……
当天白兰就受不了水牢里□□和毒虫的折磨,只想一死以求解脱。
“对不起,少宫主!”白兰平日里有朝气的脸已经彻底枯萎。
“白兰,没事的,只要撑过去就没上了!”那是凤如卿第一次触及到死亡的恐惧。
白兰最终没撑过当晚就死了,凤如卿眼睁睁地看着白兰断气……最后尸体发青……
第二天,凤如卿夜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屋内了,白羽守在一旁……
“白兰……”
师芸姬盯着凤如卿已经醒转,话都不说,起身就要离开……
“师……父……”……
师芸姬并没回头,甚至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消失在凤如卿眼前,留下了沁心照看他。
“师父……”
“少宫主!”沁心拦手抱住从床上摔下来的凤如卿,沁心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少宫主,先养好伤才是!你身子要是垮了,宫主守了你两天,还为你运功疗伤的心血不就又白费了!”
“……”师父……
之后凤如卿身边换过很多婢女,但照顾凤如卿的大部分事就只白羽一个人在做,白羽是唯一一个陪着凤如卿在秋水宫那么多年的人,也许是因为白羽并不多说话,也绝对不会有任何僭越,所以师芸姬比较喜欢她吧……只有白羽发病,师芸姬回换其余人来打理凤如卿的起居,而到一年前,师芸姬才定派了青瑶打理兰苑,但青瑶做的也多是打理庭院,而照料凤如卿起居的还是主要是白羽。
凤如卿回想起白羽六岁到十岁基本没发过病,第一次发病是在凤如卿十一岁生辰前的几天……
师芸姬只是叫沁心把白羽带走,第二天,师芸姬到凤如卿屋内,凤如卿刚刚练完功回来,心底有些着急白羽的病不知如何了,所以束发时竟然绞住了,正在拆发带,一只冰冷的手已抚了上来……
“……”凤如卿回过头,惊见师芸姬……“师父!”
师芸姬抚摸着凤如卿的额头,面具露出的眼眸看不清深浅的愁绪,“师父好像很久没帮你梳头了!转过去吧!”
凤如卿乖乖地转过头背对着师芸姬……
“有什么要问?”师芸姬慢慢地解开凤如卿的发丝……
“……师父……”
“有什么就说吧!师父在听着!”师芸姬的动作很慢,手指很冷,但动作却很轻,似乎很怕会伤到凤如卿,温柔得不可思议。
“……白羽……”
“白羽的病要休养一阵!”师芸姬的语气很平淡……伸手拿起了箅梳……“师父会另外找个婢女给你!”
“可是……”白羽呢!
“到白羽病好为止!”师芸姬梳理好,放下梳子……“过几天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
凤如卿摇摇头,“只要有师父在,什么都无所谓!”
“……”师芸姬没有多说话,依旧冰冷的手把凤如卿的发丝轻柔地揽到他身后,“……十一了,快长大了……等你长大就可以离开秋水宫了!”
“师父,如卿不会离开你和秋水宫!!”
“……白羽应该能在十月初十前好吧!”师芸姬若有似无地说了一句,接着就离开了……
白羽确实在十月初十那天回到了兰苑,依旧是以往的模样……白羽的病似乎最近一两年才越来越频繁,凤如卿才第一次知道白羽的病那么严重,如同琴娘所说,是自己忽视了白羽的病……
这一个月,凤如卿想了很多,关于白羽、秋水宫、师父……自己的童年……但最后还是回到了白羽的病到底是否是师父所为?
倾云公子那日之后也不再找他,而十天前,琴娘来过,说倾云公子今后好些日子会不再见任何人……所以凤如卿如果有什么事要托人办,就直接却找琴娘,琴娘安排了琴徵帮凤如卿打理白羽的事,毕竟白羽一个姑娘家,凤如卿会有诸多不便……
琴徵几乎不说话,只是该做什么就无声地做了,做完就离开,完全不打扰凤如卿和白羽……
冷墨轩那之后就一直忙着白羽的病,也不再和以前一样懒散,反而比任何人都忙碌得进进出出,和以往几乎换了个人……
他是个尽职的大夫,凤如卿这么觉得,但冷墨轩在凤如卿面前永远只承认自己最多半个大夫,而在琴娘面前就绝对否认自己是个大夫,他还是说自己从不把自己当大夫……
今日辰时,冷墨轩找到凤如卿,这是他自从白羽病后那天起第一次主动找凤如卿说话,但开口就是说他要去找一个人,跟白羽的病有关,最快也得两天后才能回来,而这段时间就只能让凤如卿自己多照看白羽……
冷墨轩最后还是加了一句道,“有什么异常就去找琴大姐吧,她或许能帮你!“冷墨轩说完就没有任何疑虑地匆忙走了……
这一夜月依旧缺着,初冬的寒气渐渐地袭来,树木开始凋零殆尽……
凤如卿依旧是按照往常给白羽喂了药,琴徵按时来给白羽沐浴更衣,凤如卿自然地出了门……
月光倾泻,虽是残月,却银霜遍地……明月楼的喧嚣正在阵阵攀高,凤如卿漫步下楼,抬头仰望缺月,接着一跃上了屋顶,明月的楼顶并不很高,却能看得很远……
凤如卿无法解郁只能沉闷着自己……而此刻只想纾解一下心情!师父……你在哪儿?为什么会没有消息?凤如卿拿出了玉箫,箫声响起,仿佛倾诉,在冷月白霜下凄迷、苍凉……
“师父,这是什么曲子?”
“望月!如卿,……千年不变的只有月圆月缺,人世婵娟难以长久……这月色可以千年如故,而人却无法百年不老,如果有人百年不老,那也是孤独成伤……所以望月是寄托思念与愿望……是一种对神明的祭祀……是对自己的坦诚,故而心一定要虔诚……曲才能通心、通明!”
“人心无法猜透,历史可以是千古谎言,存在和不存在的都可能是假,人世就如幻梦!人世短暂,人心轻浮,不辨真假,不知所往。只有这月千年万年,时圆时缺,却不变如实!对月如镜,司空如心!世事无常,却终归走向一个方向……”
凤如卿到如今依旧对那些话一团迷雾不清……但那言语里似乎有着看透,却也有着悲伤……
“公子,好美……”
凤如卿听到琴娘的声音突然停下了手中的箫,低头却见一身白衣的倾云公子也回头,仰面望向他,随意披散的发丝在月下随着冷风微微拂起,丝缕分明的青丝随着回头那轻微的动作扬起银白如雪,被黑纱蒙住的眼眸仿佛隔着黑纱熠熠夺目……
“……继续!”倾云公子微微笑了笑……
凤如卿继续萧曲,而月下的倾云公子继续着他的舞……并不是那种哗众取宠和女子的婀娜妩媚,他的舞很干净,看上去变化并不多,但那缓缓的动作仿佛白云微微浮动,又仿佛月光婉转的泻下,又如同清泉默默流去……仿佛最虔诚的祈祷和坦诚布公,对明月还是这箫声,对自己还是对着世界,卑微而高傲地存在着……一切都柔软地溶为了一体……倾云倾世……倾尘倾心……
屋顶的箫声悠悠,楼下的舞姿翩然,琴娘仰望月下吹箫的凤如卿,玉箫在月光下灼灼白光,那一身锦袍的男子仿佛仙人,这场景太美,琴娘确定自己一辈子也忘不了……两人同是如仙如幻却也冷绝,这距离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