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番外·(骆志昂篇)·2(1 / 1)
“杨语妮!”骆志昂一直发紧的喉咙终于挤出三个字。这三个字一直压在他的心头,最后连想都觉得是一种痛楚。最奇怪的是,在习惯了这种痛楚后,他居然逐渐开始淡忘。
他急了!为什么时间会这么可怕!为什么他以前觉得永远不可能忘掉的东西会逐渐消失在记忆里?
所以,他在听到一点消息后,就跑来这里傻等!
他想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
听得他的呼唤,杨语妮再次抬头看去,依然笑眯眯,好像他的情绪完全没传到她那里一般。她就那样笑着,带上一丝怀念地道:“好久不见,骆二少!”
骆志昂的眉头更紧了。“喊我名字!”
还是像以前一样,杨语妮对他的坚持完全没有反应。“真难得,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你。”笑了笑,“这里很漂亮吧?”她可是求了屠大叔好些日子,才把自家夫君的假期给空出来。
为此,差点没割地!
骆志昂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是啊,好久不见了。”明明知道她会来这里,这会儿他却不想让她知道了。因为她知道也会装作不知道!
他很早就明白,很多事她心底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意理会和接受。
“长大了。”没头没脑的,杨语妮这样说。
明明是一副长者的语气,甚至还有些欣慰的感觉。可骆志昂居然没反感。
他深深地看向她,想看清楚自己以前不曾看到的东西。
原来在她的心里,自己就是这副模样?
年少无知?
嘿,他还真是年少无知!
“你究竟是谁?”章清一头雾水。
这女子看似年岁跟自己差不离,怎么会以这种语气和志昂哥说话?
最奇怪的是,志昂哥居然忍受了!
她忽的有些防备地看向杨语妮!
她究竟是谁?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过她的存在?
“夫人!”韩忠光赶来时,就见两人迎面而站。他一怔,随即警惕地站回杨语妮身边,把缰绳重新塞到章清手里。
看到韩忠光明显的防备,
骆志昂脸色一凝,缓缓收起笑意。
“难得遇到朋友,别紧张了。”杨语妮嗔怪地看着挡着自己的韩忠光。这个光头什么挺好,就是太把她当回事了。
她哪有那么娇贵!
韩忠光哪里肯听她的,仍是一脸戒备。
“你怎么一个人?”骆志昂问。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他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吗?为什么现在只有她一人?挑剔地看看站在一旁的韩忠光,就这么个粗鲁大汉,真要遇到危险能起到什么作用?
杨语妮不由回头看骆志昂一眼,“噗哧”笑了。
时间真奇妙,这才几年不见,那个纨绔公子哥儿好像消失了,站在面前的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男人。眼神坚毅,面容俊挺,一举一动带着强大的自信与冷静。若非她很熟悉他,也难在人群中一眼将他认出。
最奇怪的是,他现在这种带有关心和责备的语气,多少带了种自家夫君的味道!
不,也不是!
杨语妮推翻之前的想法。
不是像自家夫君,而是散发出高位者自然而然的威势。
“你变了。”是的,变了。杨语妮叹道。变得更加优秀了!
如今的他,会吸引很多女子的目光。
就像他身边的这个小姑娘,看向他的眼里是满满的倾慕!
听得她这声柔柔的称赞,骆志昂忽地有些脸红。记忆里,她很少会这样跟自己对话。那时候的两人就像是刺猬一样,就算是关心,也是彼此张着刺。
应该是这样的!女人就该是这样的温柔。
可是……骆志昂心神有些恍惚起来,可是,这样的她还是以前的那个她吗?
看到骆志昂一副失神的模样,韩忠光冷哼一声。哪里来的臭小子,居然敢对夫人这样无礼!
感觉到他目光里的疑惑,杨语妮一怔,正想说什么,听得骆志昂叹了口气,声音也柔了下来:“我们非要站在外面说话吗?”他指了指前面的酒楼:“去那里?”
韩忠光背脊一僵,目光彻底冷了下来。多少年了,除了仅有的那几个人,他没有听到外人这样跟夫人说话了!
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他居然在向夫人邀约!
见韩忠光的反感,杨语妮有些头疼,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转移话题:“你刚刚怎么不管这个小姑娘?”瞧到骆志昂时就见到章清追在他身后。
他一脸的冷漠与不耐,她眼里满是期待。
这一幕很眼熟。
莫名的,就起了好感,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我不是小姑娘。”章清再次低咕起来。她也看明白了,这个女人是志昂哥的旧人,她就算再不满人家的称呼,也不好失礼。
杨语妮失笑,“你叫什么?”
“我叫章清。”章清赶紧回答,看了看静静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骆志昂,她又补了一句:“我是跟志昂哥一起来的。”
听得这句强调,杨语妮忍不住又笑了笑。
看到杨语妮那种有深意的笑容,章清的脸红了红。
“我不能陪你多叙旧,”杨语妮不再逗弄章清,转头冲骆志昂解释,“燕大哥跟我约好在这里碰面。”
神情忽地一冷,骆志昂眼里的寒冰再次凝聚起来。
燕铁衣!
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在附近,不过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听到她用那种亲昵又自然的语气称呼他时,心里还是泛起了波澜。
可是他却不能骗自己,她生活得很好!
这么多年,她一点都没变。还像初见般,俏生生的,连灵动的容颜都一如既往。
不,还是有变化的。她那时在府里的忧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生亲近的温和。这是多年来养尊处优,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出来的气质。
……她,生活得真的很好!
是那个男人的原因吗?怎么可能?
像他那样的男人怎么会真心呵护她?
骆志昂闭了闭眼睛,点头,“那就别过了!”既不能叙旧,留下做什么?
更何况,他与她哪有什么好叙的?
说罢,他拱拱手,没看旁边一直警惕的韩忠光,转身离开。
心神有些恍惚。
这是第一次,也是他真正意义的主动离开。
而自己竟然没有感受到以往的心疼。
因为每次他都是心有不甘地离开,然后暗自发誓。
杨语妮!记住我的名字!
杨语妮!我不会那么轻易地放弃的。
杨语妮!杨语妮!
这样叫着叫着,就成了一种执著,甚至变成了他的梦魇!
那时,心里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郁闷!
是,他什么都不如那个人!
他知道!
可明明是他先喜欢上她的!
明明那个人刚开始还曾以乐观其成的眼光看待他们!
“你明知道她要跟上你会有多辛苦,她不是一个适合站在你身边的女子。她要的只是一份平安,一份平淡。”
现在想起自己当初说的那番,骆志昂会忍不住地笑。
他以为自己长大了,足够坚强了,于是学着大人的模样说出这番似是而非的话。
可他凭什么以为他护不住她?
凭什么以为他就会让她受那些苦?
他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能做到连他都做不到的事?
“你永远只是坐在高位上,平淡地看着。看着她挣扎、痛苦,甚至不给她放弃的机会。”
这句话,他当初说得激昂,却没想过,如果不是因为不舍,那个人如何会给她一丝机会!
自己的姐姐,骆真真的遭遇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那一封看似温柔的信,那一封解释前因后果的信,其实已经把他和她的后路都切断了!
那个人一直都清楚自己要什么!
真正不明白的人其实是自己!
所以那个人才会说,“年少无知这个借口不可以用一辈子。”
骆志昂苦笑。
当他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已经是几年后的事情。
当时的他只会叫嚣,你喜欢她吗?
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比他更爱她!
更在乎她!
看着自己的激动与愤怒,听着他质问:“你喜欢她吗?”
那个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像是这些负面的情绪,这些攻击不曾影响到他一分。“我觉得这些话该向她讲。”
那时的他觉得那个人只是逃避,现在才明白,这句话里包括了多少深情。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燕铁衣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些事情他不需要向他坦承。
他和她之间,从来就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
他大概是眼瞎了。
那些显而易见的事情他怎么会看不到?
自己只会愤怒她的喜怒哀乐都系在燕铁衣身上,却从来看不到燕铁衣的体贴与细心。
跟在他们身后的那段日子,他明明看到,燕铁衣是如何无微不致地将她护在羽翼下。
可他却只认为,那是因为他们之前熟识,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些渊源,因为燕铁衣自诩长辈。
但他还是不安。于是挑衅,用种种方式示威,怂恿着她跟燕铁衣闹别扭。因为他那个时候已经敏感地发觉到燕铁衣眼里的无奈与纵容,与对自己若有若无的不悦。
若不是心中有她,燕铁衣又何必做到这样的地步!
可他却只看到燕铁衣送她回莫阳后,没有停留的离开。
那一次,他原本是有机会的。
但他却搞砸了。
珠玉在前,他那些孩子气的做法又怎会入她哥哥的眼?
可笑那时的他只想让她快乐,即使是胡闹!
因为她眼里的忧伤刺得他坐立不安!
她喜欢着他,他心疼着她!
那自己夹在他们之间又算什么?
催化剂?
不,这都高估了自己!
燕铁衣从未将他看在眼里,杨语妮心中也从未有他一席之地。
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有他们自己可以解决。
他就是个跳梁小丑!
“燕铁衣,你太自私了!”
回忆起这句指控,骆志昂苦笑,那个自私的人大概是自己!
因为他希望她喜欢的是自己,因为他看不到燕铁衣的付出,因为他想当然的义愤填膺,就把一切怪责在他身上。
可燕铁衣仍是平淡。他只是说:“骆公子,我觉得你现在该回去。与其在这里与我争论对峙,你更该承担的是大森府的未来。”
当时,他脑羞成怒!现在却能体会出他的苦口婆心。
对一个莽撞且不知悔改的孩子,哪里需要这么温柔,用棍子打醒就够了!
因为他满脑子就是不服气!
他已经被那些自我的想法充斥了整个心灵,蒙蔽了双眼,什么都看不见。
就像他看不到让燕铁衣有感而叹的是父亲的护子之心!
现在想来,骆志昂真的不知道父亲当时是用什么心情与燕铁衣沟通。面对那个战胜自己的男人,那个让他的声誉与地位大受打击的男人,父亲却请他来容忍和教导自己的孩子!
因为自己的不争气!
就在刚刚,他还在期盼看到杨语妮不幸福!
他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真的是荒谬至极!
杨语妮被岁月洗炼的通达,以及根本不用细看便洋溢的幸福像是一根闷棍打醒了他!
骆志昂好笑,他一直以为章凡是个懦夫,可实际上他也没能走出那个阴影!
在那样志得意满的情况下,在他像一个公孔雀开屏求偶的可笑场面里,燕铁衣笑得像个促狭的孩子,轻轻松松地把他制住,然后拍拍杨语妮的脑袋安慰,“放心,我不会杀他!”
他其实是恨的!
因为他,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丢了脸,甚至丢了自信!
他没像章凡那样一蹶不振,是因为杨语妮对他的劝导与坦白!
他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把所有对往事的不争和对未来的期待都放在她身上。
希望她喜欢上自己,希望她能跟自己并肩!
因为他比燕铁衣更早地发现她的好!
他输给燕铁衣,可他不想在杨语妮的事上再输!
那段日子,他仿佛心无芥蒂,热情地大当家前,大当家后,实则恨极了他!
他才三十出头,自己也有二十好几,他们差距却仿佛如天堑般难巨大!
这件事让他难堪!
可自己从不去想,为什么燕铁衣能有能比拟父亲的势力!为什么自己还像个孩子似的只能看到眼前的事情!
他从来没想过,这是因为他缺少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
他可以成就不如燕铁衣,却不能毫不自觉地享受着父辈给予的安稳!
他是喜欢杨语妮的!
喜欢到魂牵梦萦,喜欢到无数次梦见自己掀开她的红盖头!
可是,有燕铁衣在,有这个一个男人在,她为什么要喜欢上自己?
喜欢上一个连自己输在哪,错在哪都不知道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