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 番外(燕铁衣篇)•60(1 / 1)
恍恍惚惚中,发觉自己站在山峰中。奇怪地打量着四周,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从山下延伸而来,附近除了参天大树外,没有其他的景色。
很奇怪,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道元和厚德呢?皱皱眉头,正欲喊他们,听得旁边有脚步声,转头看去,只见杨语妮正走来。
微笑。原来是和她一起来的。
她抬头,看到我,仿佛吃了一惊。
怔了怔,她的眼光很奇怪,就像是一片清澈的溪水,阳光可以直射到底,干净得什么情绪都没有。没有我熟悉的情绪波动,更没了那些俏皮与灵动。像是看陌生人般,不,应该说是一个不算很熟识的人,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你……”下意识地向她走去,可一抬脚却发觉自己动不了。大惊,迅速检查着内息,并未发觉异常。
“大当家,”她清脆又客气地道:“你怎么在这里?大熊哥正在找你呢!”她指了指自己来时的方向,“方才他还问起我有没有瞧见你。”
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她喊我大当家?她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听她这样喊我。
她并没瞧出我的异样,只冲我笑笑,疏淡地道:“想必是找你有事吧,我去帮你喊他!”说罢,便转身走了。
瞧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怒意冲天而起。心急之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更别提问清楚怎么回事。
“魁首!”道元闻讯赶来,直嚷嚷,“我方才没跟上你……”
哪有心思理他,只是想把那个越走越远的人抓回来。
他顺着我的眼光看去,恍然大悟:“魁首是奇怪小妮怎么会来这里吧?也是,我们好久都没瞧到她了。我们走散时,她正与她相公在山下呢!想必现在去寻她相公了吧。”说着,便探头看了看,“她不识路,应该不会走岔吧。”
她和她相公?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地肌肉痉挛起来。她哪来的相公?她的夫君不是我吗?
“小妮成婚有好些时日了,”道元笑道,“那次可真是热闹!魁首还记得吗?来的宾客多得住都住不下,最后不止莫阳所有的客栈都包下,甚至还借住了民居。”
脑海中恍恍忽忽地浮起一些画面。那天,艳阳高照,她嫁衣披身,羞羞怯怯地与一个男子牵手拜堂。我在哪里呢?仔细搜索着脑海中的画面,发现我居然是以长辈的模样坐在一旁,含笑而视,像是普通的贵客般。
有股力量缓缓绞动着五脏六腑。看着那个一脸平静的自己,心痛如绞。我居然可以无所谓地看着她被别人拥入怀中。
“是真的好久不见了。自从她那次来岭被大领主亲自送回去后,就再也没来过了。”道元怀念地道,“以前她还常与我们一道出游。魁首,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去替裴咏报仇时,她居然先我们赶到。后来我问她是怎么过去的,她说,她是一路租车赶去的……”
道元絮絮叨叨地说什么,根本听不清。因为我看到一个男人远远地迎上来。不自觉地握着拳头,想抬步,更想追上去。可是身体依旧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站在原地。
一见那个男人,杨语妮的脚步轻快了起来。男人含笑,伸手,她笑靥如花地依偎上去。
明明隔得很远,偏偏我就能瞧得清楚,甚至能看见男人帮她撩发的细微动作。
“怎么上去那么久?”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可是一片混沌的脑子里却怎么想不出究竟是谁。
“我遇到熟人了。”她笑道。
男人抬眼看了看,“熟人?我认识吗?”
“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她有些叹息地道,带着一股淡淡的回忆味道。就像是提及一个擦身而过的人般,平静又坦然。
嘴角抽了抽,想笑,却怎么也形不成一个笑容。
男人疑惑,“既然是相熟的人,你就这样离开会不会有些失礼?”
“其实也不是很熟,”她失笑,“我虽然熟悉他,但他一点都不熟悉我。”
不!我怎么会不熟悉她,我岂会不熟悉她!就连她现在那般压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意味我都能感受得到。
她不想再浪费一点时间在我身上,她是真的不以为意。这种冷淡与漠然让我开始发冷,像是被扔成了雪山中般,明明四周鸟语花香,但仍被一阵阵的寒意侵袭着。
“相公,咱们走吧!”她笑着拉着男人往远处走,“我有些累了,赶紧回家吧。”
看着他们亲昵的举动,只觉得整个胸口被各种情绪挤得快要爆炸了。而其中最明显的一个情绪便是嫉妒!我嫉妒那个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嫉妒她娇俏又依恋的对象不是我。
为什么会这样?茫然地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些画面又浮了起来,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对了,我想起来了。
她那个时候赶到楚角岭,她告诉我,她一直很喜欢我。她努力压抑着泪意问我是不是当她是妹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她笑了,笑容有些悲伤,却带了释然。
此后,我只在她的婚礼上见过她,眼睁睁地看到另一个男人牵起她的手走出我的生命。
身体一松,禁锢我的力量消失了。晃了晃,差点跌倒。腰一挺,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魁首,你怎么了?”道元发觉了我的异样,想上来扶我。
摇摇头,却是控制不住地发出一阵阵笑声。自嘲般的笑声有如一个个重硾,砸进心中。砸出一个个的坑,每一个坑中都积蓄着数不清的懊悔。
原来,是我先放开她的手。
男人像是听到了我的笑声,他抬了抬头,直直地盯着我。
很奇怪的,虽然隔得远,但我能看见杨语妮的脸,却始终看不清他的五官。虽然我一直很想看清楚,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目光对视间,一阵风吹过。像是面纱被揭开般,一切都清晰了。他的相貌也看得异常清楚……
下一秒,我惊得坐了起来。
外面公鸡刚刚在打鸣,高昂的叫声一阵又一阵。好一会儿,才摸了摸汗湿的额头,起身,披衣。
杨语妮听得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啊,天亮了。”
“嗯。”心悸还未平复。伸手,帮她理了理头发。“还困吗?”昨晚太晚入睡了。
她打了个哈欠,“困。”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柔声道。
她摇摇头,挣扎着要起来。“不,我要跟你一同起来。”
轻笑,“被笑话了这么多次,还不习惯?”
她反驳道:“难道你就习惯?”
一时语塞。见她留恋着床,又勉强自己的模样,坐了回去,把她抱在怀里。“眼睛都睁不开,还逞强。”
她的头在怀中蹭蹭,有些模糊地道:“早睡早起才会身体好,身体好就不用吃药了。”
“偶然为之没关系。”哄着她,“我待会喊你。”将她抱在怀中,才知道自己的后怕有多重,随之泛起的是庆幸。幸好,那只是一个梦。轻轻地拍拍她,别动,让我抱抱。
“我会变成猪的。”她不满地道,眼睛已经闭上了。
过得一会儿,她已经睡着。瞧着她安详的睡脸,低头,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她这一睡,估计又要好些时辰,回头大概又要羞怒不已。
低低地笑出声。梦中那个男人,她喊着夫君的那个男人的脸我看得分明,那是我。
这真是一个梦魇。
帮她盖好,转身出去。
“醒了?”长牧见我出来,笑道:“为何不与夫人多睡一会儿。”
“她累了。”冲他摇头,“别惊扰了她。”
长牧摇头,戏谑地道:“再这样下去,李大夫估计又要头疼了。”
没有像往日一样恼怒,只是淡淡地笑。“长牧,你说我们的孩子会长得像谁?”
长牧一惊,看向我,“难不成夫人有了?对了,她这么嗜睡,是不是已经……”他急得团团转,“都说了夫人20岁前最好不要有孕的,这可怎么办才好?魁首,我要不要现在就把李大夫抓来?”
失笑,“我只是很好奇。”
他定了定神,发觉自己会错了意,这才拍拍胸。“你别吓我!我年纪大了,禁不起事儿。”顺着我的思路想了想,他笑起来,“像你倒还好,要是像是夫人,你可得头疼了。”
“她应该会是一个好母亲。”想起她以前跟我讨论的话。轻笑,她知道怎样做才是对孩子最好的,虽然可能会心软些。
“这我倒是信。”长牧点头,“因为你一定是严父。”
“我要不再严点,岂不是被你们给宠坏了!”
长牧嗤笑,“你以为自己好得了多少?”他抬抬下巴,指了指房里,“那个已经被惯得快没边了。”
摇摇头。只我一人惯着她?“那个时候,如果我当真……”想起那个梦魇,最终还是摇摇头,把话收了回去。真是犯傻,我怎么可能放得开她。
长牧是何等人,虽只说一半,但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先是低声笑,然后笑声越来越大,“魁首,不是我想笑话你。你是没看到自己那时的模样。”
抬了抬眼。
“像个毛头小子般,想喜欢又不敢踏上一步,挣扎又矛盾,偏又强自镇定,看得就可笑。别说我,就是青戈和陶昂他们也是……”他乐呵呵一笑,转首就卖了两个人。
瞪他一眼,想到当时他们戏耍我的模样就郁闷。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社里既然有这样一个奇怪的姑娘,自然得先留着给魁首过过目。”他眯着眼睛笑,“不过,魁首你还真配合。别说陶昂乐不可支地亲眼瞧到你嫌弃骆志昂的模样,就是我听他转述,也笑得直拍案。”
笑骂,“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最多只是看骆志昂缠着她的模样不顺眼。
“还不承认!”他怎肯轻易放过我,“夫人纵然跟咱们社里渊源深,但这么多年来,你又何尝没被姑娘爱慕过,岂会真的心软到连拒绝都说不出口?”
一哽,勉强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事。更何况,当时我并不太清楚她的心思。”她心心念念的只是想帮帮我,无一分杂念,我是真的不想伤害她。
“再装傻!”长牧斜睨我,“你从头到尾就知道她喜欢你。夫人确实是付出了很多,也确实让人看了心疼。但长痛不如短痛,继续拖延岂不是在耽误人家。魁首,论起当机立断,咱们可是谁都不如你。”他摇摇头,“纵然我们是在看笑话,但你若非不是真的想接受她,否则怎么会给她一丝丝的机会。但凡姑娘家,被直白地拒绝过,还真能死缠烂打不成。”他顿了顿,失笑,“就算夫人想,陶昂和震宁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这样做。嫁不成你,她还可以嫁别人呢!”
哑然,然后宛尔。或许长牧说的没错,这才是事实。
我其实很早便开始动心,只是自己没有发觉。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