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 番外（燕铁衣篇）•41（1 / 1）
“你又是什么人？”贾致祥问杨语妮。
“太爷，”杨小怡轻声道：“她是燕铁衣的未婚妻。”
“未婚妻？”贾致祥好笑地看着她，“这种江湖草莽也会有什么未婚妻？”
杨小怡迅速地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隐隐的哀求。
“瞧这模样也不怎么样，还以为是随便玩玩的。”贾致祥没感觉出杨小怡的惧意，仍是不以为意地道。“不过，你说的如果是真的，倒是可是利用一下。”
杨语妮虽然没听到他们私下的对话，却是一眼便瞧出他的意图。她带了些笑意地道：“想抓住我威胁燕铁衣？”难掩鄙夷。
贾致祥神色一凛，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杨语妮依旧笑语嫣然，“我说他们过不来，你信不信？”
杨小怡有些急促地道：“你答应过我的。”说罢，她又看了我一眼。她是说给我听的。
低头，掸了掸与白泰山力拼过后有些皱褶的衣服，以及新出现的两道血痕。
“我的承诺是有条件的。”杨语妮一步步向他们走去。紧跟在她身边，将扑上来的人一一打发。
“大爷只说要绑缚燕铁衣，未曾说要伤你们的性命。”杨小怡脸色越发青苍，却仍是不放弃。
杨语妮站在原地，歪了歪头，仿佛在思考，随即伸手入怀。
“你干什么？”管恩昌和包魁同时大喝，一对斗大千锥锤如滚磨般罩了过来，管恩昌举起手中的长戟并连卷刺向我，同时右手的无耳短戟阴毒地刺向杨语妮的腹部。
照日疾出，硬生生地切断管恩昌的右臂。在他那条血淋淋的手臂还在空中抛飞时，包魁便被太阿迫离，打着旋转翻出，洒出遍地血雨。斑怪、邪丑乘隙袭来，太阿挥去，逼开他们，照日不客气地从他们身上开了十数条口子。
杨语妮的手从怀中伸出来，那是一把银票。
众人愕然，贾致祥脸色顿时铁青。
她数出十张，然后将剩余的银票塞回怀里，举着手冲着贾致祥扬了扬，“听说你不肯卖？”
“我的东西，我愿卖愿扔又与你们何干？”贾致祥咬牙切齿地道。
她笑了，像是顽皮的孩子般，“我今天就非要买！”
老娃子麻三习惯近身战，他弹跳至面前时，眼都不眨便将他即将扣向我胸前的手切断。比起梅逸竹的九鬼大挪移，他还不够看。突地一笑，梅逸竹化解剑魂化龙的轻身术叫做一絮融灵。这门轻功必须要肺部吸气量特别悠长的人，骨质的比重也极其要紧。梅逸竹传音告诉我，如果我想练习，他愿意告诉我。
耸耸肩，人力有时穷，太贪心总不是好事。因为这门功夫最重要的是需要练习者童身未破，元阳一泄便永远练不成了。梅逸竹虽爱才，却也不见得安得好心。他仍是想带走杨语妮。
瞧得我们越走越近，贾致祥终于知道怕了，但他仍不肯服输。“尔等不过地痞流氓，只会逞凶扬恶。”
杨语妮大笑：“对了，我就是这种人。”她上前一步，强把银票塞进贾致祥的怀里，速度太快，惊得杨小怡轻叫一声。
皱了皱眉头，不是“我”，而是“我们”。不喜欢她此时把我撇开。
“拿走你的臭钱！”贾致祥受此侮辱怒火冲天。
杨语妮却抽出软剑，刺得他浑身是伤。细看之下，差点笑出声。跟我身上的伤处一样，就连刚刚新受的伤也补上了。
她的软剑还搭在贾致祥的脖子上，杨小怡哭得像泪人一样抱住他，却是不敢妄动。“姑娘，求求你，太爷已经知道错了，请你放过我们。”她哀哀地看向我，已经明白我并不想干扰杨语妮的决定。
杨语妮冷笑，低头俯视贾致祥，神色带上了睥睨。这种高傲不是矫柔造作、故作姿态，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同情。“贾致祥，你除了钱可真够无能！”
有些惊讶，却又有些了然。很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就像我们瞧着蛮荒之地的人，虽不去刻意鄙夷，却难免带上一丝感怀。
贾致祥没在我的双剑下低头，却被这种毫不掩饰的同情击得溃不成军。他所骄傲的一切在时间面前单薄得就像一张纸，一戳就破。目前最有资格告诉他这点的，应该是杨语妮了吧。
“我输了。”贾致祥在认识到这点后，干脆地道。
轻笑，能成为首富的人果然具有迫力。
“这便万事好说了。”杨语妮抽回软剑。
杨小怡尖叫。
抬眼好笑地发现贾致祥的脖子上被剑刃画出一道血痕，颇深，差一点便伤及血脉。
“一路赶回来累得紧，手还有些颤抖，居然一时没控制好力道。贾大爷，抱歉了。”所有人明明知道她的道歉毫无诚意，却尽皆哑然。
坐在地上的白泰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像是想挥去之前的错觉般。已经有人发觉她之前截然不同的一面了。而此刻，她就像平时般，不起眼，带点小聪明，乍一眼绝不能引得人眼前一亮。
有些经历是印刻在脑海里的，太过通透并不是幸福。杨语妮的迷糊恰到好处地调节了她所经历的这种巨大差距，我想她该比我们更懂得安贫乐道吧。因为真正的聪明并不是浮于表面。
踩着满地的银票，她笑吟吟地挽着我的胳膊向外走去。“这世间并非只有你的男人才最珍贵，你说是不是？”犀利的话刺得杨小怡像是呆了般，除了落泪般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她想了想，又道：“如果我没听错，贾致祥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可是吩咐杀了我们。如此，我们便不欠什么了。”
杨小怡难以自制，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凄惶，露出一丝羡慕与嫉妒。幸福本来就是自己定义的。倘若自己都不这样认为，再多的认同也不能让她满足。杨小怡在怨恨着我们，她认为我们破坏了她的幸福。因为我和杨语妮的相处颠覆了她的认知，
轻叹一声，何必呢！衣食无忧又何尝不是幸福？
十全山庄再也无人敢拦我们，事实上这里的防御已经完全崩溃了。在远远地看到我们时，人们就像是见到洪水猛兽。自嘲。看过很多次，也被她瞧过这种场景很多次，心中委实不愿意她也受到这种类似歧视的惧怕与排斥。
低头看着杨语妮，她见到前面不知谁落的一只鞋子时，噗哧笑出声。“这一路已经看到五只鞋了，居然都是一个制式的。这十全山庄倒也真是讲究，连鞋都定制的。”
笑了，那丝阴翳也消散了。“你是说我们也该这样？”
“可千万别！”她摇头，“穿鞋子可像是娶老婆，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才知道。陶大叔的第二根脚趾长，所以他最喜欢穿的是陶大婶做的鞋子。你可别连当妻子的这点爱好都剥夺了。”
“为什么不说你会做鞋子？”除了缝些方方正正的枕头，她好像也不会其他的。
她转过头去装做没听见。生怕我继续追问，见到马儿就欢喜地上去。“还以为你们会被别人拐跑，我一路都在担忧。辛苦你们了！”拍拍马脖子，她突然惊叫一声，“刚刚我好像忘了问你。”
耸耸肩，这会儿才想起方才的事。
她苦恼地皱起眉头，“现在怎么办？”看了看十全山庄，远远的，那一只皂黑的鞋子还在那里，她又笑开了。
瞧着她的欢颜，心中一动。她方才大刺刺地将我称作我的男人，带着笃定和自信，也是笑得这般快乐。
不由地扣住她的脑袋，弯下了腰。呼吸交织着呼吸，那丝带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甜香和近来总是会出现的药香缠缠绕绕的，盈满了鼻端。
在反应过来前，她的唇离我只有不足三寸。淡淡的，有些失去血色的唇。那是她元气大伤后留下的证据，对我太过自信的惩罚！
硬生生地煞住势子，与她轻轻地顶着额头，悄悄地调息着自己的呼吸。“你做的便是我做的，有什么怎么办。”
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没有丝毫怀疑我的意图。“我觉得杨小怡要是求情，你一定就会算了。”
……
……
方才的柔情蜜意被这句话彻底驱散。
“当然，这不是重点。”她眨了眨眼睛，赶紧转移话题，“我这次可是赔惨了。燕大哥，你得补偿我。”
冷哼一声，懒得理她。
“你别装没听见啊！”她跟在后面哀叫。“那可是我师傅给的，我只是暂借。”
努力平息着被气得有些翻腾的呼吸，“既然是你的心意，我便笑纳了。”一点都不懂风情！
“累吗？”不敢再耽搁，石钰已经在马修宏那边等着我带灵芝回去。
“不累！”她脸上有疲意，却摇摇头。
歉意地看向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她打了一个哈欠，然后讪讪地笑了起来。“其实这些真不算什么。”
听到她话中有话，看着她。
或许是太累，也或许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我总是有些浓重的心防，她看着远方，却像是看向一处般，眼神异常虚无。“整天躺在床上才叫痛苦。背很痛，头很痛，四肢也很痛。睡着了不舒服，醒着更不舒服。一闭眼就是朦朦胧胧的梦境，不知道饿，也不想吃，进食没有一点快乐。”她的手在背后比划了一下，“躺得久了，动不了了，这里会长褥疮，人就像躺进了垃圾里般，整天散发着死亡的气味。”她咧了咧嘴，似笑似哭，“有的时候真的觉得不如死了好，可是不可以。因为活着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愿望。”
……
所以，她的求生欲望才会这样强？
马儿打了个响鼻，她突地醒过神来。看向我，她带了些掩饰地笑笑。“我说笑的……”
“我知道。”轻声道。因为在莫阳长大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这种历经生死、挣扎在痛苦中却不得不活下去的矛盾。
她怔了怔，看向我。
冲她一笑，“马上就快到了，你再坚持一会儿。”
她也不再继续，只冲我笑：“你要说还钱给我，信不信我还可以坚持三天三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