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 番外（燕铁衣篇）•40（1 / 1）
梅逸竹果然很强，虽然我知道这点，但仍没能想到他能强到这种地步。
第一次被人这样化解我的剑魂化龙。力疲难续时，他切入我的剑圈中。脚尖一点，迅速转身，左手照日后切，却是已经来不及。背后一凉，听到了布帛破碎的声音。
仅就这么一耽搁，我已经回过劲来，一剑逼退了梅逸竹。
梅逸竹的笑声在耳旁响起。“好！”
这一场互有输赢。他在我背上留了十道指痕，我在他肩头留了四道剑伤。
杨语妮扑过来，借力站直，轻声安慰。她的手冰凉。
“小丫头。”梅逸竹故意给我喘息的时间，但他也没有掩饰对杨语妮的兴趣。“你说他不会输？”
“不会输！”她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燕铁衣不会输！”
梅逸竹有趣地笑了，“有意思！”
心中第一次泛起对梅逸竹的敌意。他敏锐地感觉到了，盯向我，缓缓掏出自己的武器。一柄看不出材质的匕首，上面有三个缺口。武艺到达他的境界，飞花落叶皆手到擒来。虽然这柄匕首不起眼，我却不敢有丝毫忽视。更何况，这柄匕首看起来如此古怪。
缠斗中，他的声音细细地传来，“燕老弟，你以为自己能护得住？”
心中一凉，深吸一口气，再不犹豫，张口吐出事先藏在舌下的“舌刃”。
梅逸竹惊诧万分。待到他反应过来时，舌刃已经刺入了他的右肩。我们离得太近了，而只有这种距离，才能出奇不意地伤他。
见他受伤，古中仁大怒。他当头一鞭袭来，真力耗尽居然难以起身。电光火石间，苦笑地虚虚地举起太阿，期望可以挡一挡。
眼前一黑，熟悉的味道传来。惊骇地发现，杨语妮居然挡在我身前。明知螳臂挡车，仍然将我护在身后。
“让开！”伸直右臂急扯，虚软中却使不出一丝力道。
“住手！”梅逸竹的声音有如天籁般传来，古中仁硬生生地煞住自己的势子。秋云赶之不及，难以回力，只得将杨语妮的软剑击飞。“你这个笨蛋！”她怒骂一声，和古中仁转头奔了回去，查看梅逸竹的伤情。
待到反应过来时，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抱住。抱住这个温软的身子。
“燕老弟？你还好？”梅逸竹看向我。
声音虽然不大，却是震醒了我。
“燕大哥，你先放开我。”她轻声道。
一把将她欲离开的身子按住，“多谢前辈关心，我还好！”肌肉因疲惫过度在颤抖，更多的却是因为方才的心悸。但现在并不是能放松的时候，梅逸竹虽然并未表达出敌意，但是我却不得不防。
梅逸竹含笑地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可惜！天道自然，人力却是有限。难得机会，却是可惜了。小姑娘，世间奇人异士众多，倘若不想甘做禁脔，你可记住了，别做自己能力之外的事。”
杨语妮脚下发软，脸色苍白，一把将她扯了回来。盯着梅逸竹，等他的下文。
梅逸竹含笑看了我一眼。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却总有一种纤毫毕现的感觉。“换作二十年前，老夫怕是忍不住诱惑。人老了，对生死倒是看淡了不少。”
紧绷的那根铉这才松了下来。“多谢！”向他传音。多谢他放过杨语妮，也多谢他不曾真的伤我。除了外伤和力疲，我没有大碍。
梅逸竹轻笑，再不看我们一眼，转身离去。
剧烈的拼斗并不算什么，几番在生死间徘徊也已经习惯了，但是这次却是真的怒了。
“别碰我！”已经看到了她脖子上的血痕，仍是潺潺流血的剑痕。这是她自己的软剑造成的。所以，她就是用这样的方法保护自己的？
我知道，自己有些苛责。她不想被秋云带走，试探着她的底线，这样做也不算错。但是真正让我怒火冲天的不止这样。
她只会站在我的角度思忖，从不去想，我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被抓走又如何？只要能留得性命，一切都未晚。我以为她懂的这些，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可现在她好像忘了。
突然有一种异常疲惫的感觉，身体的乏力还是其次。马修宏是这样，她也是这样，难道真的是我的原因吗？跟着我，她真的这么辛苦？
“提醒过你，警告过你，你表面唯唯诺诺，又有哪次听进去了？”话到嘴边转了又转，还是苦笑地咽了下去，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慢慢来吧，我们还有时间的，未来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只是害怕……”她如同木塑般在原地站了好久，最后抱着我的衣服哭得像个孩子。“为什么只是我？只有我是这样？”
“目光短浅，一味沉溺在往事中。活了这么长的岁月，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怒意鼎沸，骂得一点都不留情。往事已矣，人总该向前看的。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像是发泄般大哭。好像想把以前的委屈全部哭出来，那些说不出，不敢说的委屈。
任她哭了好久，才拉起她。“前事已过去，忘记也便罢了。”一切都在时间中消弥了。包括她在意的，留恋的那些。
“怎么忘？”她茫然地问。
“就当是大梦一场。”或许她只是迷了路，因为她一直都迷迷糊糊的。“无论世间如何变幻，你只需看清自己的目的，看清自己的方向。”帮她拭着还在滚落不停的泪，“一时找不到没关系，看不清也没关系，我会陪着你。”所以，别离开我。任何一种方式都不可以，包括生死。
她仍是迷惘。人在看向未来，都会这样迷茫，这都不是问题。原地止步才是最可怕。因为世间总是很残忍，它会将那些停驻的人远远地抛在后面。她困在原来的记忆中已经17年，时间已经够久了。该走出来了。
“累吗？”帮她包扎着脖子间的伤口。苦笑，这次又找到理由不让她回莫阳了，因为我这里还留着李大夫上次给的伤药。虽然让伤痕消失得慢，却能恢复得无影无踪的药。
掏出药盒，略一停顿便帮她抹上。“我们去贾府吧！我相信贾致祥一定会后悔的。”报复我还能接受，但他这次给我带来的并非只是表面的这些伤。愤怒在心中翻腾，在看到她的血的那一刻。
来到十全山庄，这里一片歌舞升平。贾致祥高坐厅堂，身边美人环绕，其中便有杨小怡。冷笑，这时候欢庆是不是早了些。
来回四百里路，一天之内赶回，其中力拼数场，是真的累了。没再勉强，歪歪地靠向杨语妮，闭上眼睛。
她动了动，让我靠得更舒服些。
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只觉得心头一片平静。“其实有些事情可以不用生死来解决。”突然想起她说过的话。是的，本该是这样的。但是这个世间总有些人没有办法讲得通道理。今天若是我落到了贾致祥手中，先且不说生死如何，就是青龙社也会大受牵连。跟着我的上千名弟兄，他们的生死与我是紧连在一起的。
究竟是怎么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好笑地发现，居然是由那一顿辱骂开始的。然后事情就由求药变成了绑架，最后变成现在我上门报复。
“算了，”轻声道，“我们毕竟也不都占理儿。”真是意气之争。突然发觉自己还有这样幼稚冲动的一面。
“不！贾致祥既然敢买凶伤人，他就该受到教训！”杨语妮听到我的话愣了愣，随即强硬地道，“我不会放过他！”
“你也开始不讲道理了。”轻笑。
“早跟你说过，”她背靠大树，调整了一下坐姿，“女人是不讲道理的。”
女人吗？我的女人。
夜深，坐直身子。“走吧！”差不多了。
与杨语妮并肩走向曾经来过一次的五福轩，熟门熟路。“抱歉，我们来晚了。”看着那群人惊诧的表情，一阵失笑。他们希望看到的，是更加狼狈的我吧。
“你看起来好像没吃什么亏？”白泰山不敢置信地看向我。
没吃亏？“不，我吃了亏，很大的亏。”这次是真的吃了大亏，如果我不够强，现在我该像个囚徒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地扔在他们面前等待羞辱。而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我未来的妻子可能会被带走。
梅逸竹虽然洒脱，但他仍是犹豫过的。在生死面前，在这种超越名利的巨大诱惑面前，世间能有几个人能按捺得住？所幸，他是一个好人。但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寄予在他的人品上。倘若我没有让梅逸竹起惜才之心，起忌惮之心，绝不可能好端端地站在他们面前。
杨语妮上前一步，“贾大爷，别急着骂人，我这边还有事要跟你商量。”
悠悠地退后一步，“白泰山，来吧！”让我看看白衫青锋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
确实，人各有志。但是我绝不认同被贾致祥像骂晚辈一样的人能够在武学上能有如何超脱的境界。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有很多方法赚到钱，再不济，也不用被这种充满铜臭的人指使得有如小儿般。
论起心境，比起秋云他尚且不如。
看出我的鄙夷，白泰山怒火冲天，剑意森森向我袭来。
露齿一笑。呼吸不稳，剑气不稳，他是真的被激怒了。果然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