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番外（燕铁衣篇）•37（1 / 1）
马修宏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不能再拖。虽然我是两个多月前得知的消息，也为他请过很多大夫，但因为他之前疏忽，已经到了咯血的地步。后来病情严重了，他又不敢提，怕母亲担心。等到马伯母发觉时，一切都迟了。
当那个虽然只有五十多岁，可看起来像是七旬老妪的妇人到我面前哭得几近跪下时，心头已经明白。若马修宏当真不救，她恐怕难以独生。一直以来，马修宏未曾成亲，与母亲相依为命。她没办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记忆中，我与马修宏一直都在那个热气腾腾的饭菜前聚首。虽然屋子由三间茅屋，两丛翠竹和一圈砌做空心花格的矮墙变成了官桥县的青砖瓦房。马伯母亲手烹调的食物不算好吃，但一直都有家的味道。有时候只是听着她唠叨着每次都不会忘记的叮嘱，看着她满头的如云白发都会觉得温馨。虽然，这个家不是属于我的。
想为他们保留这种幸福。
仰首观看天色，快近黄昏了。要走了。去那个我委实不愿再去的十全山庄。
“我等你回来！”杨语妮笑语嫣然地冲我挥手。
“好！”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你小心些。”别把厨房给烧了。
她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打量了四周一圈，“这里没有人烟，哪会有危险。倒是你，可别又受伤了。”她叹口气，“我不想再用上那些东西。”
心中的愁思被她的话驱散，不由笑开。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居然足足带了一包急救用品，大得几可跟她的衣物比拟。
来到十全山庄，藏身一棵松树上。这里可以看到大门守卫休息用的精舍，希望能等到我想等的人——孟明。
月淡星稀，已经是深夜了。才隐隐约约看到两个人走来，孟明就在其中。他拍了拍同伴的肩头，巧巧地走到我的树下开始小便。耸耸肩，耐心地等待着。怎么说也有一面之缘，有什么事总要等他解决了问题再说。
待他转身离开时，毫不客气地把他拎到了另一个角落，当然没忘记点住他的哑穴。笑笑：“孟兄，我又来了。”
他满头大汗，狼狈不堪，摸着自己的咽喉瞪着我。
“我只是有几个问题向你请教，”温和地道：“你只需要配合，嗯？”
他不可抑止地打了几个冷战，艰难地点点头。
拍开他的穴道，他苦着脸，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大当家，我是真不清楚那两棵灵芝的收藏处。”
“我知道。”未待他把感谢的话说出来便道：“贾致祥有多少子嗣？”
他有点莫名其妙。“太爷共有12位子女，其中七位是公子，五位是小姐，七位公子中，有六位都已娶亲生子，而且各立门户，不住在庄子里了；五位小姐也嫁了三位，只有二位还待字闺中。”
“留在庄子里的都是多大岁数？”
孟明舐舐嘴唇，道：“七少爷今年十八，四小姐十七，五小姐十五。”
点点头，这些人年纪都大了些，恐怕达不到效果。“他最疼爱的哪位侍妾？”
孟明脱口而出：“还有谁比七姨太更得太爷欢心！”
“好吧，就是七姨太了。”
呆了呆，孟明才突然会意过来。他惊骇地道：“你，你想绑架？”
坦然地点头。“现在，我需要知道怎么去七姨太那里。”
他的汗珠子又滚了下来，“你怎么可以用七姨太来换太爷的东西？”
“我也觉得很抱歉。”摊摊手，“但是我现在没有其他办法。”
他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七姨太虽得太爷欢心，但不见能用她来迫使太爷低头。”
沉默了一会儿，微笑。“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好了，我们现在继续说正事。”
在孟明说出去七姨太杨小怡的北凤区栖凤楼方法后将他放倒，以免走漏了风声。
起身，看到十全山庄里以贾致祥居住的金玉堂为中心，布满了明哨暗卡。甚至在树梢、廊角、林丛、花影等任何可掩隐的地方，也都埋伏着人。轻轻嗤笑，谁说我要去金玉堂？与其费心去找灵芝，不如让他送过来吧。
果然，北凤区的防备十分松懈，因为大部分人都去了金玉堂。如果贾致祥这个时候还有心思与杨小怡亲热，倒也让人高看一眼。不谈昏庸，起码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显然，贾致祥还没达到这种境界。
躲开栖凤楼前的六处暗桩，好运地找到没有下栓的窗户。翻进去，正好看到一个女子，比杨语妮略大上几岁的年轻女子。眉目如画，美艳绝伦，最惹眼的就是眉心正中那颗殷红的朱砂痣。此刻，她正冷静地看着我，仿佛我不是刚刚从窗户进来，而是她的客人。当然，得忽略她身上那袭宽大又质地轻柔的纯白睡袍。
所有的一切符合了孟明的描述。国色天香，兰质蕙心。
“你是谁？”
“燕铁衣。”
她怔了怔，不由往后退缩了几步，“你来找我做什么？”显然，她已经知道今天的事。
有些黯然，随即温声道：“请你做客。”
她反应灵敏，那双灵动的双眸顿时染上了惧怕与憎恨，“你怎么可以这样不择手段！”
“抱歉。”沉声道。“七夫人，希望你可以配合我。”
明白了我话中的威胁，她微微颤抖，“如果我不同意呢？”
看了看门外，“想必七夫人不希望自己穿成这样出门吧。”这身质地良好的白袍衬得她身线玲珑，透出一股成熟的少妇韵味。
杨小怡一怔，气恼地跺跺脚，“可恶！”她咬咬唇，无可奈何地收拾起衣物，转到屏风后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还听得有些轻微的金属声。而我分明瞧见，她没有武器。一个不懂武艺的女子怎么会随身携带武器。大概是发钗之类的东西吧。
微微一笑，果然是很聪明的女子。“七夫人，我可以进来自然是有把握的。一般来说，习武之人听力和眼力都非常好，”转过身去，“所以，希望你动作快一些。”
听得她的动作顿了顿，冷哼一声，果然不再做小动作了。
带着她赶到茅舍前，杨语妮已经听到动静。她揉着眼睛走出来，惊讶地呆在原处。
难掩尴尬。
她忽地一笑：“她不会刚好叫做贾致祥吧？”
啼笑皆非，连杨小怡也笑出声。
她挥挥手，“吃饭吃饭，我快饿死了。”
惊讶地挑挑眉，这都深夜了。“为什么不先吃？”
“一个人吃多没劲！”她把杨小怡带到预备给她住的房里，便赶了过来。
桌子上饭菜已经冷了，也很简陋。能看得出来，这是她很辛苦才做出来的。可不知为什么，心潮却澎湃起来。
去马修宏那边抵足夜谈时，常不会特意跟他打招呼。偶然撞上饭点，见到他与马伯母吃的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饭菜。我一来，马伯母便会到下厨再做几个菜出来，有时候实在没有食材，就会敲上几个蛋，炒一炒。端上来时，马伯母总是很不好意思，叮嘱我下次来前一定要提前告之。但我依旧故犯。
“好像是不怎么好吃，我下次一定会做得更好。”她见我没说话，有些怯怯。
喉头有些发紧，端起碗筷便吃起来。“还行！”放下碗，轻声道。
她笑得很灿烂，“其实我最拿手的是蛋炒饭。”
失笑。“还有吗？”
她认真地数起来：“腊肉炒饭，煎蛋，对了，我还会煮面条。”
有些恍惚。马修宏每次到吃饭时都有些尴尬，因为马伯母的厨艺实在不怎么好。但我不肯。外面的佳肴美则美矣，总少了些味道。家的味道！
总以为自己习惯了向前走，习惯了不停歇，虽然偶有感触，也只是一时。直到现在才知道，心中是羡慕着马修宏。那个有人等着他，会为他做一些虽然不美味但是吃起来很香的饭菜的家。
看着她像是小孩子献宝般笑的开怀，也跟着笑起来。“你明早便煮面吧，”想了想，“再煎个蛋。”
她很欣喜我没提出更高的要求，赶紧一口答应：“知道了！”
杨小怡不知什么走出房间。她看着我们，眼神中有些羡慕，更有些迷惘。“你们实在不像是黑道上的人。”
不是我们不像，而是她不像。
“对不起！”听得门里的那一声声抱歉，心如刀绞。
想过杨小怡可能遇到的遭遇，却还是将她掳了过来。虽然我原本没打算伤害她，但如果贾致祥依旧不肯拿出鹤涎灵芝，杨小怡以后的生活将会陷入黯淡。虽然作为七姨太，杨小怡不能说与贾致祥是幸福的，可这种结果却是我一手导致。
歉疚像是块石头般，压在胸口，却没办法向杨小怡吐出一句。因为这不是她需要的。
“为了活下去！没有了生命，一切都是空谈。”杨语妮语声强硬，她绝少会这样说话。“我不想跟你解释我们到底有多少苦衷，但是七夫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在你看来是无法理解，甚至是不可原谅的事情，在我看来，却是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也为此，所有的后果也甘愿承担。
最不愿意的就是她因我而受到委屈，可这时她却是在替我承受着杨小怡的怨恨。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杨小怡听，倒不如说是在劝解我。
像是被这股温柔熨烫了心怀，一股暖意传来。“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是请尽量别受伤。”她抱住我，表情认真，还带上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针对贾致祥的杀意。
“好！”一把抱住她，呼吸间尽是她的气息。郑重地向她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