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番外（燕铁衣篇）•15（1 / 1）
奇怪的气氛没有维持多久，就听得旁边传来声音。轻吁口气，赶紧收拾一下让自己也尴尬的心情，转头看去。原来是当地的祈雨仪式。
看到杨语妮也收起了之前的娇态，专注地看着，越看神情越是奇怪。
“这一带雨水不多。村民该是诚心祈雨吧。”不由解释了一句。
听到我的话，她眉眼带笑，然后越发忍不住。
“怎么了？”奇怪。
她只是笑，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些抬着佛的村民，这才开口。“燕大哥听过这句话没有。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
这有什么关系？
“燕大哥不觉得可笑吗？人刚开始信佛、求佛，继而拜佛、念佛，最终学佛、行佛。这是心的体悟。学佛不能只在义理上钻研，佛法要在生活中体验、印证，唯有透过自己力行，才能融入身心，成为自己血液里的养分。可他们真的信吗？”
“不过是祈望得到好处，得到护卫。大凡普通人只能随波逐流，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心存希望。”心怀希望，又有什么不好？我不喜欢遇见那些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信的人，因为他们往往疯狂到根本无法沟通。
“劝人向善却是不错，”她的脸上带上了嘲讽，眸光也深幽了起来。盯着村民消失的方向，却像是在看着另一个空间。“可是但凡有人，便逃脱不了野心。”她指了指胸口，“权利的膨胀，佛会不会制止？上位者的蛊惑人心，佛会不会阻止？到头来，不过是给了一些人多了一种控制手段。”
原来如此。她应该是不信佛。
听到我这样说，她想了一会儿又笑起来：“不信，却羡慕。因为最复杂的同时，却又有最简单的人心！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怀有希望，诚心祈祝。得之喜悦，失之不哀。这又何尝不是种幸福。”
没有尝过权利滋味的人，是无法感受到那种美妙。虽然我一路行来战战兢兢，却也知道，只有站在顶峰，才呼吸到一口自由的空气。并非只是为了不屈居人下，而是希望能有自己的坚持，可以不为一些事妥协。
杨语妮只是一个小姑娘，为何有这番感悟？若按平时，顶多只会笑笑，觉得这不过是一个孩子式的悲春伤秋。
但是这会儿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清醒，我一直都是这样要求自己。她虽然仍然对我有所隐瞒，但我分明感觉到，她在某些方面和我是同一类人。不同于表面的迷糊，她其实对这个世间看得很清楚。出于某些理由，她只是笑着、看着，不去参与，偶然动的一点点小心机也仅仅只是为了想活下去。
这些年来，我被迫接近她，参与她的生活，但也将她的奇异看在眼。是的，她的习武天分确实不高，但能在世间掀起波澜的，并非只是武功高手。
这种感觉让人有些不开心。因为这是一种凌视，一种傲然，一种高姿态。她来到了武林，来到了我的世界，但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其中一分子。
“燕大哥，我其实很崇拜你。人是自私的。你救我和哥哥，改变了我们的一生，却从不以恩人自居。你不但容忍我的胡闹，还给予了我哥哥一个足令外人羡慕的平台。”
正在怔然间，她却把话题扯开了。
“好就是好，不对就是不对。燕大哥，过多的谦虚可就是虚伪了！”她虽然一脸正经，可眼中的笑意却是难掩。
啼笑皆非。但是这一刻却不想让她再次轻描淡写，我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怕露怯。”她开始有些躲闪。
“我倒觉得这是傲慢！认为说出来别人也无法理解，于是干脆不提。你说自己固步自封，倒也没错。所谓交流，首先是要付出真心。你将自己包裹得紧紧，不露一丝缝隙，虽是抵御了伤害，却也阻挡了前行。”说到这里，突然就明白她为什么甘于平淡。这是因为她很早便明白了自己的不同。比起那些异于常人的一切，她更向往平凡的生活。无论她有多大的能力，她也只是想过最普通的生活。
日升而作，日落而息。
“不过这样也好，我很喜欢这样的方式。”所以，这就是陶昂和杨震宁努力保护她的原因吧？就连我也喜欢与这样的她相处。看似柔弱，但却有一股折不断的韧劲。
“你这是让我有话就直说？”她眨了眨眼睛，带上了狡黠。
“没人喜欢被隐瞒，不是吗？”
“燕大哥既然夸奖了，就不给奖赏吗？”果然，下一句就透出了她的想法。
装作没听到。奖赏会有，只是还没想好要给她什么。因为我开始觉得，长牧和陶昂的提议不赖。
话匣子打开，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收敛。开始与我争论，并说出更多不同见解。惊讶的多了，也变得习以为常。
她在辩输的时候会气得鼓着脸半天不理我。
笑呵呵地看着，因为她生闷气不会超过半炷香。有时候甚至不需要我安慰，她就忘了之前的事。最有趣的是，她怕听到夸奖。只要我一露出赞赏，她就紧张得不知所措。有时候甚至会红着脸忘记之前要说什么，看都不敢看我。
听人说过，这样的人一般是因为小时候得到的否定太多。心中冉起淡淡的怜惜，或许她幼时在杨家生活的并不是一帆风顺。因为她的母亲是妾室。
“这些话再不要对旁人说起了。”越了解她，也越免不了地担忧起她来。虽然知道，她是一个很懂得自我保护的人，但那却是建立在陌生人身上。对朋友，对她认同的人，她的心防就不再严密。
“知道了。”听到这句话，她张了张嘴，最后颓然道。
“我并非说你不好！”她误会了。
她只是用力点点头，“我知道。”
这个世间总还是有一些人不够单纯。但凡有野心的人知道她的不同，就会起利用之心。包括长牧。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长牧一样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力，果断地做出选择。
还未多说，便听得旁边有异动。一个满头满身是血的人滚到她的马前。
“小妮，停下！”话音刚落，她便勒住了马。翻身下马，她只是瞧我。
微微点头。见死不救怎么可以。
她眼带笑意，随便提醒一句，便将金创药铺头盖脸地洒了下去。
失笑。
果然，那个神智不清醒的人被药效刺激地恢复了理智。他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也不像是坏人。
“我叫江昂，外号青河少君。可否，可否……”虽然明白自己的提议有些过份，但江昂还是憋红了脸地说出来。
叹口气，“如果兄台不嫌，就请上马。我们应该同路，能送你一程。”
你说有人追杀你？”杨语妮突然问。
“是的。”江昂没反应过来。
看来又惹麻烦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杨语妮的话才说完，便已经有人在近前。
救人大多免不了会这样。试着想兵不血刃地解决，可是对方似乎不是这样想。正在说着，来人突然有人阴恻恻地道：“怕是小教训会让这对狗男女记不牢。”
哭笑不得。被骂得多了，翻来覆去也就是几种花样，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冠上这样的名头。
杨语妮的表情也极其古怪，像是在憋笑，却不敢瞧上我一眼。
很想瞪她一眼，她似乎对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了解得特别清楚。
阻止江昂以卵击石的行为，但他分明是不想再连累我们。
“江公子还请稍安勿躁。”杨语妮将他唤住。
江昂不掩担忧。“姑娘不知道，这些人武功颇高，再何况以五敌一，兄台哪里能及。”
“所以，我们现在就离开，你一个人上？”
轻咳一声，忍住笑。
江昂半晌才开口，尴尬万分，“该，该是如此！”
“倘若是这样，之前便不会浪费好药救你了。”杨语妮有时候让人想把她嘴巴堵住，“这些可是请神医特制的金创药，非是普通之物。”
江昂好一会儿才能重新组织语言，“如果，如果在下有幸活着，一定……”
“一定照价赔偿？”她不再说笑，带上了淡淡的安慰，“江公子救人时也会想这么多？”
江昂的呼吸停了一瞬间。
顺手将拦路的五人打发了，也将江昂送回了他的家中。难免的，被邀请留下来。
不置可否，去客栈也是休息，在江家也是休息。只是江昂太过客气，也太过热情，有些让人吃不消。
很明显杨语妮也是这样想的。见她顽皮地冲我笑，不由地也笑了起来。当初救她的时候，她可没这么客气，净想在我身上找点好处。
正在想着要不要推辞掉在江昂的好意，却在一转头看到了江萍。
真的愣住了。眉尖若蹙，一双美目似泣非泣。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
她符合了我对女子外表的绝大想象，但也仅此而已。
恍过神来时便知失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杨语妮，却见她只是微垂眼睫，神色没有异样。只是脸色煞白，透出隐藏的几分情绪。
不是的！一时间有些张口结舌。
江昂进来了。长身玉立，含笑温润。
杨语妮顺着动静看过去，却在与江昂对视时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两人像是忘记了身处何地，旁若无人地盯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江昂勾起了嘴角，笑容极其愉悦，更带上了一抹奇异的感情。像是了解，更像是情动。
杨语妮也下意识地跟着笑了起来。随即醒神，不好意思地把眼神挪开。
心中“咯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