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番外(燕铁衣篇)•13(1 / 1)
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之所以不再像以前那样战战兢兢地保持距离,坚持自己的骄傲,是因为她准备放弃了。
“你不用犹豫多久了。”苦笑,果然如长牧所说。
怎么办?就算有了心理准备,也还是希望这一刻来得越晚越好。
“我一直没想过这些。”不想去想。
“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隐瞒,可是却想明白了一些事。”她很努力地笑,却像是在哭,“人不能总是站在原地固步自封。虽然前行很困难,贪图安逸总还是懦弱的行为。”
“没有人会永远站在原地。”冷凝绮也这么说过。是我一直固执地把她看成孩子,总以为像以前那样保护着、关心着,她就满足了。
现在,她是要离开了吗?
再也不会追在我的身后,不会在我一回头时便看到她的笑容,不会再有机会与她并肩而行。
大当家。
心中隐隐传来一阵冷意。不知为何,觉得她以后会这样喊我,像其他人一样,客气、尊敬。
她曾经因为错误自我惩罚,改口喊我燕大哥。当她真的放下时,她一定会再次改口。
大当家!
不,不想她这么疏离。
可是,要接受她吗?看着她,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失神。俏鼻樱唇,眉眼如画,漆黑的眼珠子认真且专注地看着我。有着全然信赖,还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悲伤。心中很清楚,一旦透露出拒绝的意思,便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
还未想清楚的时候,已经开口了,“你总是让我吃惊!”怔了怔,不由地揉了揉太阳穴。抱怨脱口而出,“你总是让我觉得,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只是几天不见她,想看看她身体是否好些;只是看着她和道元厚德他们开心,有些羡慕。却没料到她会跟我说这些。像是烈士断腕般,不给我继续犹豫的时间。
“燕大哥,我总是给你添麻烦,真是抱歉。”她苦笑。
“胡说什么。我从未曾讨厌过你。”在看到她了然的眼光时,难得在她面前露出一丝狼狈。是的,以前不曾讨厌过她,却也不喜欢。
她没再纠缠,笑着把话题转开。
不由轻松了些许,但是那股子憋闷仍在。因为她像是全然放开了这些事般,好像未曾跟我说过这些话,在楚角岭过得悠然自得。
“魁首,什么感觉?”长牧又凑上来。
没好气地瞪他。
“你这几天不对劲,”长牧笑得老奸巨滑,“倒是杨语妮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说起这件事也觉得奇怪,“她又做了什么?”
“原来她已经做了什么。”长牧哈哈大笑。
“好了!”怒视他,“你都知道了还来套什么话!”
“她比你想象中的坚强吧!”长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所以你也别磨磨蹭蹭的,把话说清楚就行了。她回莫阳这件事也不用担心,你内伤未愈,我派人送她,保证安全到家。”
真有抽出太阿和他决斗的心了。“她没说要回去!”咬牙切齿地道。
“是这样没错,”长牧点头,“不过陶昂说,震宁发脾气了。”
“你们玩得倒是开心!”明白他说的是事实,因为前些天我也接到了消息。
长牧收起笑容,“魁首,如果你不接受她,这次是个好机会。如果不是,”他正色道:“你必须清楚一件事。”
微微闭眼,轻叹一声。
“之前跟你说什么赌约,也不过是说笑。但我还是想提醒魁首,若杨语妮真的站在你身边,她必须有足够的能力。”长牧冷酷地说:“我们的世界容不下软弱,更不能有所懈怠。她不能成为你的包裹,拖你的后腿。”
是的,我身上背负的并不是只是自己一条性命。几千名弟兄跟着我讨活,跟着我在江湖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我没有资格任性。
一直以来,我极少有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总是以最清醒的头脑面对。不是没想过拥有一份最真挚的情感。但喋血半生,无数的危难总在前方。与其找不到心中的佳偶,不如一直独身,总算轻松自在。
“别利用她。”过了好久才开口。
“魁首,你这是小瞧自己还是小瞧青龙社。”长牧笑了一声,傲气十足。“是,我多少是存了些想法。若不承认,也太不把魁首放在眼里了,就连陶昂都有些对我放心不下。但这个姑娘太危险,她就像一个怀着巨大武力的婴儿。老实说,这些想法我不怎么敢想。魁首,还是由你做主比较好。”
失笑。“大领主也有不敢的时候?”
“是真的不敢!”长牧苦笑,“魁首也知道我的能力,决策方向并非我专长。”他更适合谋略。
“魁首还有时间,”长牧略带深意地笑了笑,“您可得瞧好了,杨语妮是否适合成为青龙社的当家夫人。”
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他又在谋算什么?
“胃口不好?”在道元满山借好钱后,我们便来到望秋楼。
瞧着厚德一盘又一盘地点着贵重菜肴,杨语妮的脸皱成了一团。“如果吃饱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她估计是看不下去了,狠夹了几筷子最贵的菜大口地吞下。“稍等,我先填肚子!”
“东家是谁?”
瞧她一副要去找东家打架的样子,不由轻笑。“这可是我们这边最知名的酒楼,连厨子都是花了大价钱请的。”
她这才明白过来,“不要告诉我,这是青龙社的产业。”
“他们二人没告诉过你?”最终还是不忍心,吐出实情。
“为什么自家兄弟也要收这么贵?”她现在想要打架的像是换了人。
“若是自家兄弟个个来都不出钱,酒楼不如早些关了才好。”赶紧把她想得寸进尺的心灭了。“即使是我,掌柜的也从不免单!”
她一副绝望的模样。
又被逗笑了,“不过可以算些折扣。”
她眼前一亮,“多少?”
“五成应该没问题。”
她欢呼起来,“燕大哥,你真是太棒了!”下一秒说出的话却让我后悔帮她解决难题,“我觉得还没吃饱。燕大哥先逛,我待会儿来找你。”
说罢,她头也不回,冲我摆摆手便冲了进去。只听得里面传来道元的大笑声,随即又是一阵盆碗相交的脆响。
站在望秋楼前,看着巴巴赶来的掌柜苦笑,把事情交待了下去。
过河拆桥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
“燕大哥,我是来向你辞行的。”这天她突然来到我的书房。
“回去?”愣住了,下意识便道:“不如再等上两天,待我把手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再送你。”
她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你是不是怕我走错方向?”
不是。只是不想让她这么快便走了。
“我家在南方。”
“下了楚角岭后,顺着太原府,去汾州,晋州河中府,再从京兆府转往均州,襄州,峡州,路过江陵府,穿过岳州就到了。”
“所以,我可以自己回家。”
她仿佛是早有准备,说得很顺畅。
“河南府在哪?”
“唐州与江陵府有多远?”
“如何从舒州回莫阳?”
也没跟她客气,随口便问了几个问题。
她一脸的茫然,翻出我的地图后疑惑了半天,“为什么要从舒州走?”
“那边有水路。”忍笑道。
她仔细瞧了瞧,一脸的恍然。过了一会儿,她一脸纠结地放开地图:“有劳燕大哥了。”
“你先收拾收拾,再记得与道元、厚德等人道别。”吩咐。
“为什么?”她奇怪地问。
“他们还有其他事情,只能是我送你。”温声道。
她点点头,脚有点打飘地出了门。
再也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说什么信什么,也不瞧瞧回莫阳都是官道,干什么要走水路。
随便找了些事让厚德去做。在听到我有意出门时,他果然如我所愿地拖住了道元。
厚德比道元稍通些世事,上回他瞧到我帮杨语妮疏导真气就有所误会。虽然禀着责任所在,还是有些犹豫。不过在长牧好好地与他“谈心”后,他便不再担心。
“屠大叔,”这天,老远便瞧到杨语妮拿起一张皱巴巴的纸奇怪地追着长牧问,“这不是酒楼的伙计们让我写给他们的座右铭吗?怎么会在你怀里掉出来?”
长牧小心地一把抢回来,强笑:“我说上面的话警世醒言,原来是这样。”
“当时我还写了好多,不过陶大叔说都不好就全收走了。”杨语妮自己帮他找了梯子,“难道是他给你的?”
“自然是。”长牧顺口接道,“我这不是觉得有趣,就常念叨念叨。”
“我还有很多呢!”杨语妮笑道,“你要喜欢,我都写下来给你!”
长牧耳聪目明,知道我走过来,笑容都快撑不下去了。“不用了,话不在多,好用就行!”说罢,他转身就跑。
“燕大哥?”杨语妮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回头发现了我。
“写了很多?”微笑。
她莫名其妙,“是啊!当时写了十几张,正想让陶大叔看看哪些好。”说起这件事,她滔滔不绝起来,“你也知道,我只是想让宾客如归家。”
“这些话是哪来的?”忍住气问。
“当然是别人写的!”她更奇怪了。“我哪里写得出这么有哲理的东西!”
咧嘴一笑,冲她点点头,“我知道了。”转身准备去揪那个躲起来的老头。
“这都是怎么了?”杨语妮更摸不着头脑了,“不就是一句歌德的励志名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