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秋后算账（1 / 1）
回山后已经是傍晚，燕铁衣他们去商量事情，我径直来到哥哥的房间。
他正坐在窗旁的榻边养神。阳光正好，照在他微闭的脸上，衬得肤色更是苍白得有些透明。
站在门口，居然半天不敢说话。
“回来了？”他的头微微侧了侧。
“舍得醒了？”砰砰跳的心脏在他开口时恢复了平缓。咧嘴一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哥哥睁开眼睛看向我：“再睡着有人一定会借机报复。”
“谁会做这么天怒人怨的事！”惊奇地看向他。
“才睡一会儿，就听到有人赶过来骂我笨蛋。”他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要是等她回来我还睡着，还不知会说些什么更难听的话。”
坐在我的角度，恰好看到他的侧脸如刀削，五官俊挺。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哥，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挺不错的。”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
哥哥愣了一下，然后笑得不可自抑。
笑什么？
“杨语妮，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脸皮很厚？”哥哥半晌才止笑。
……
“你夸我不就是在夸自己吗？”他伸手一把扯向我的脸皮，“也不害臊！”
……
……
愤怒地把他的手甩开，“看来你精神很好，不需要有人来探望！”抬脚就往外走。
“……佟双青呢？”
“死了！”顿了顿，“我送了他一程。”
听得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便没有声音了。
走出门，却觉得有些累了。靠着柱子站了好一会儿，长长地舒口气，这才抬起头。
……
……
“你怎么在这里！”捧着心口吓得往后退。
燕铁衣没好气地瞧了我一眼，“作什么？”
“走路没声音，来了也不吭一声，吓死我了！”不满地道。
他看了看远处，我哥住的客房，“醒了？”
“嗯，没事了。”抚着还在砰砰跳的小心脏，“再不醒，我一定会踹他一脚。”还就被他猜中了！
燕铁衣微笑，“真是够别扭的。”
上前一步，抱住他，把头埋进他怀中，愤愤不平地道：“你是没瞧到他小时候是怎么欺负我的！”仗着个子比我高，从来不给正脸，长年只对我展示两个黑洞洞鼻孔。
“没事了，都过去了。”他搂着我，轻声道。
……幸好，没事了。
拍拍我的背，“把玛尼轮拿给我瞧瞧。”
毫不犹豫地从袖袋中掏出来扔给他，“送你了！”
接过玛尼轮，他转了转，仔细地瞧着，不时还敲敲，弹弹。
想起这事仍是气得大脑缺氧，“就凭这东西，他们就跟着我跑，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燕铁衣笑笑，“我以为你知道。”
“我不想知道！”赌气地道。在苦寒之地熬了那么久，被我们一路杀过去，这些普通教众不过是不想死。再加上邪教的手段，没人敢起叛教的念头。至少目前不敢。
他把玛尼轮收起来，“韩忠光可用。”
愤怒地冷哼一声：“还不是他撮窜的。”从石起开始，他就有意识地帮我收服教众。玛尼轮不过是个借口，一个他们都愿意相信的借口！
燕铁衣只是摇头。
叹了口气，皱巴了脸。“我知道，知根知底的人总是比较放心。可是……”可是实在是适应不了这种身份的转变。
“懒虫。”燕铁衣拂了拂衣袖，转身要走。
“别走呀！”一把拖住他，“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
他也不回头，牵住我往前走。“什么事。”
“还不是那群人，”悻悻地道，“总不能让我真的在他们面前玩江湖骗术吧！”丢死人了！
拗子口那边的地头蛇是很讨厌，可这帮人根本就是杀人放火、横行四方的恶棍，会被人告扰民的。长这么大，从来没当过领导，上手就是四十六个光头，心里着实恐惶。什么都不管也说不过去，毕竟屠长牧和陶昂只是友情赞助，他们手上的事情也不少。
“江湖骗术？”燕铁衣挑了挑眉。
说到这个，“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徒手入油锅，是因为锅里只有表面一层是油，下方是醋。”沸点不一样。油滚了，醋才几十度，烫不伤人。“血手印是因为那个纸被特制过，只要沾点碱水，往上一拍就是个手印。如果你愿意，用碱水在上面画画都是一样。棉线可能用盐卤水泡过，仅仅是线的表面被点燃，所以只要速度快，线就不会断。至于那个赤手招天火，”嘿嘿笑了声，“道士们应该玩得比和尚更熟悉一些。”不过是樟脑、磷和硫黄的作用，玩这个花招的人只要事先在手上做些保护，也不是那么容易受伤。道士们成天炼丹，有多少人成仙是没人知道，炼金术倒是可以唬住一堆人。
当然，要我现在就表演，我也搞不定。不怀好意地想，也不知道白胖得像个馒头似的罕木钦喀被烧了多久，才能把那帮光头吓成这样！
“预言又如何解释？”
笑容不由收了起来，沉默了一会儿。“世间总会有一些难以解释的事情，或许那个大师是真的佛法高深。但那并不代表是在说我！”所谓预言，有的时候只是生搬硬套。
拉着我的手，燕铁衣坐在床上仰头看着我，“我也是这样希望的。”
看着他，看着那双幽幽深深的黑眸，微微一笑，弯下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我不会有事。”我承诺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回到他身边。
他的眼睛弯了弯，也笑了。“能告诉我，你私底下喊我‘燕老大’有多长时间吗？”
……
……
惊惶地看了看四周，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他拐进了房里。
“天黑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我，“还要出去吗？”
“你不是说韩忠光是个人才吗？”嘿嘿干笑，戒备地看向他，“我准备好好找他聊聊。”
“不饿吗？”
惊喜地赶紧接下去，“当然饿！现在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他微微一笑，“我也饿了！”
……
……
“大当家，夫人！”正在我瞠目结舌时，外面传来小喜的声音。
“进来吧。”燕铁衣道。
小喜端着饭菜进来，一一摆好，便退了下去。
……
“还不快来。”燕铁衣起身坐在桌子前，笑眯眯地冲我招手。
已经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恨不能抽自己一巴掌，方才明明是自己想歪了。
“方才是谁喊着饿的？”他已经端起了饭碗，“再不来可别又闹着说喜欢的菜都被我吃光了。”
……
心中犹豫万分，是吃还是不吃？
“好不容易把你养得白胖些，你自个儿跑去跳崖，淋得混身湿透。”燕铁衣挑眉看向我，“之后一路风尘仆仆，劳心费力，现在还准备节食了？”
敏锐地感觉出话中的威胁，冲过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他夹一筷子菜。“俱往矣，旧事别再重弹！咱们吃饭。”
“对了，”吃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件事。”
奇怪地看向他，“什么？”
他笑了一声，“我心悦你！”
……
脸红了红，吃饭就吃饭，干嘛还告白得这么文绉绉。
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这话怎么有点熟？
满嘴的饭菜差点喷出来，指着他，“你听到了！”在江家时，江昂曾经跟我说过。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否认也没承认，“吃饭也不安生，没个女儿家的模样。”
赶紧把嘴闭上，却是如同嚼蜡般，怎么都吞不下。
当时明明没人的！
……
同理可证，江昂说的其他话他也有可能听到了。莫名其妙地就心虚起来，小心地瞧了他一眼，见他仍是安静地吃饭。赶紧自我安慰，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样。
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饭菜，又扒了一口。
“送你回家便送你回家，非得逢人便说。”他突然又道，“自己迟钝，还当别人跟你一般笨。”
正吞咽着，听到这句顿时咳得天昏地暗，半天回不过气来。
“你这是怎么了？”他奇怪地看向我，赶紧帮我添了一碗汤。
“食不言，寝不语！”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夫君，我们还是遵从古训吧。”
他点头，“好！”
就这样一直默默无语地吃完这顿比平日难吃无数倍的晚餐。
放下碗筷，再次准备拔腿就跑。迎头就撞上了小喜。
她一直站在门口，见我急匆匆地开门，只是略略惊讶地抬了抬眼，便低下了头：“夫人，您是要去沐浴吗？”
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哦，好！”以前是无视我，后来是表面顺从私底下桀骜不驯，现在摇身一变，居然成一个无比贴心的好姑娘，落差是不是太大了些？
小喜看了看燕铁衣，见他也吃好了，便进去收拾好了东西，“请夫人稍候。”
……
指着她的背影，讶异地看向燕铁衣，“她这是怎么了？”还以为她会一辈子看我不顺眼的，正想着要不要让她回莫阳算了。
燕铁衣勾了勾唇角，“你能做到的事，不是所有人都可以。”
……
……
想了好半天才品出些味道来，“你这是在说我脸皮够厚？”宋喜和我的共通点不少，同是被追杀，被人救，同样喜欢上恩人。唯一不同的是，我嫁给了燕铁衣，她却是一直当我的下人。
前不久，她似乎才下定决心倒追我哥。是不是这件事给了她什么触动？因为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就连敌意、不平和嫉妒都没有了。
“或许是碰了壁吧！”燕铁衣微笑。
不以为然地道：“没被当面拒绝就代表有希望啊！”
……
燕铁衣低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
“笑什么！”有些恼羞成怒。
“我想没几个姑娘会像你这样，撞倒了南墙都不回头，非要给个准话。”
脸一红，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求个答案很奇怪吗？
“不过，我很庆幸！”他看向我，眼神温暖，看得我也不由跟着微笑。“庆幸你一直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