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影帝再现（1 / 1）
跟着燕铁衣往那家名为“招安”的客栈走去。眼角瞧到少了一截胡子的章宝亭惊窒地站在原地，孟季平强行压抑着满心的怨恨，却气得有些颤抖。
所有的人之前的疯狂气焰全部消失。有的人腰僵腿直，有的步履踉跄，有的被人搀扶着。
一些为首的人物，更是灰头土脸地站在一旁。
胖掌柜哆哆嗦嗦地迎上前来，熊道元吩咐他安排三间二楼的上房，然后便催着客栈里要水要汤要炉盆。
许是怕我们再开杀戒，没有人敢有所差池，只见一阵鸡飞狗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喊来胖掌柜，燕铁衣请他去请当地最好的郎中。
胖掌柜站在门口，一张圆脸泛着青白，搓着双手不知该怎么办。直说让燕铁衣体谅。
燕铁衣也不动怒，同情地说：“如果你帮我们去请大夫，他们是不会砸你的店，赶你出拗子口？”
胖掌柜以一种委屈的神情说：“可不是，弄毛了他们，说不准还会叫他们狠揍一顿呢！”
燕铁衣温和地笑笑：“那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干什么营生的？”
熊道元怒吼一声：“魁首，跟这厮说什么，他不去，我就打得他去！”
……
胖掌柜脸色惨白，看向熊道元的神情充满了畏惧。
“别听我这兄弟乱说，”燕铁衣闲闲地说：“我们其实一般也不打人。”
胖掌柜悄悄地舒口气。
“但是我们会杀人。”
燕铁衣的下一句却让他长吐的那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呛得咳起来。
“我们是专门在刀头舐血，在杀戳中求生的那些人。如果有不识相的人敢不听话，我们既不砸店也不赶人，更不会揍他。”用手在脖子上一比，他笑眯眯地说：“只是干脆地一刀杀了。”
胖掌柜把嘴捂着，想把咳嗽憋回去，圆圆的脸涨得紫红紫红。
“掌柜的，利刃砍头的情景你见过吗？只见刀锋如雪光一闪，刀口子便重重砍进人的后颈，噗地一声，血冒得像泉喷，一颗脑袋就骨碌碌地滚出好远。有时候，颈里的血都冒光了，那颗人头还会龇牙咧嘴的觉得痛呢！”燕铁衣的话有些兴奋，也有点回味。
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胖掌柜脸色青灰，浑身的肥肉哆嗦了起来。
“你看他！”燕铁衣指了指熊道元。他下意识一挺胸。
“我和他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杀人，可他就是不听。刚刚说什么要揍你，其实也是老毛病犯了，找个借口动手。”燕铁衣有些无可奈何。
熊道元顺着燕铁衣的目光看向胖掌柜，上下打量着他，刚要开口，燕铁衣却道：“掌柜的可不是坏人，你别打他主意。”
熊道元皱了皱眉头，不满地冷哼一声。
被熊道元看得有些发毛，胖掌柜声音都变了：“我去请！我现在就去请大夫！”
燕铁衣点点头：“我相信你能请到最适合的大夫，是吗？掌柜的。”
胖掌柜想挤出一抹笑容，脸部表情却怎么也不受控制。“还请这位大爷口风紧一些，要被他人知道我在帮你，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这是自然的。”燕铁衣的笑容和蔼又亲切，“对于帮助我们的人，我们一向是非常友善的。”
邓长伤得不轻，大多是钝器打出来的，身上多处瘀血浮肿。这会儿，他身上的血污已经洗去，但是伤痕越发明显了。绽裂的肌肤、翻卷的皮肉、血糊的伤口，再衬上一张凸凹不平、乌赤紫瘀的面孔，看了令人心酸。
“老邓这次可是遭了大罪！”熊道元低吼，“老子恨不能拆了那些人的骨头替他报仇。”
“你觉得呢？”燕铁衣沉默了一会儿，转头问我。
“孟季平有问题。”简单地回答。
“还不能肯定。”燕铁衣摇摇头。
“此人心术不正！”想到他刚刚看向我的眼神，不由皱起了眉头。“孟季平并非如表面般是个君子。”有一股说不出的阴霾和邪妄，像是毒蛇般，在阴暗中吐着蛇信。
“理由。”
“他是目击者之一，也是第一个发现邓长的人。听他所言，像是从未听过邓长的一言一语，如果他真的是邓长的朋友，此举绝不合理。”想了想，“今天与其说他是正义凛然，但像是极欲杀人灭口。况且，他身上还有抓痕。”
“为什么……”
打断他的话，大大地叹口气，“燕大哥，我要是知道为什么，不就直接揭穿他了吗？”
燕铁衣摇摇头，“你为什么会想到扯他的衣服？”
……
干笑几声，“也没什么。”能说是突发其想吗？能说就是见不得孟季平非揪着邓长不放，打着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非要置他于死地吗？能说正好见他把胸口凑上来，本着一把抓不伤也要捞回本的心态吗？能说看到燕老大把章宝亭的外衣刺成了刺猬手痒吗？
燕铁衣瞧了我一眼，没再纠着这个话题不放。
“我想，有些事必须等邓长醒来后才能知道了。”
“你觉得……”看了邓长一眼，“会不会真的是邓长做的？”
“如果真的是邓长干的，我们绝不能姑息他。”燕铁衣神色一凛，“按社里的规矩，他必须受剖腹剜心的刑罚。”
“只是不论我们如何处置邓长，也轮不到外人插手。”接过燕铁衣的话，“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这些拗子口的大爷们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不屑地冷哼一声。
一会儿，胖掌柜回来了。请来一个据说专治各项疑难杂症，跌打损伤的大夫，名叫欧少彬。
这人面色焦黄，唇留两撇鼠须，看起来倒是从容镇定。
他提着自己的深褐色檀木药箱，走到床前，开始为邓长检伤诊脉起来。
熊道元站在床的另一边，虎着脸，双目紧盯着欧少彬，生怕他做手脚，更是在警告他不要出错。
掌柜的神态惶恐不安，欧少彬却是相当镇定。
燕铁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抿了一口，轻笑了一声。
笑声虽然不大，胖掌柜却吓得一抖，目光畏瑟地看过来，却又不敢直视，神态异常忐忑。
“掌柜的，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燕铁衣关切地问，“这不正有欧大夫在，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不由地混身痉挛了一下，胖掌柜嘴唇都透了青：“我没有不舒服，没有！我很好！”
燕铁衣缓缓起身，也来到邓长床边看着欧少彬帮他包扎伤口。
“有劳欧大夫了！”
“医者父母心，在我们眼里任何伤患都会一视同仁。”欧少彬平板地答。
“是吗？”燕铁衣站在原地看了看。见他像是要找椅子坐下，我赶紧搬了个竹椅过去。
他微微挪了下才坐下。这个角度恰是胖掌柜和欧少彬都可以看到的。
坐下后，他便慢慢抽出怀中的照日轻轻地拭抹着。
熊道元奇怪地问：“魁首，怎么，剑脏了吗？”
“是有点。”燕铁衣轻笑。
胖掌柜和欧少彬的神色开始不大对劲。
欧少彬还能保持镇定，胖掌柜却已经开始发抖。燕铁衣每翻转剑刃一次，他的表情就会跟着扭曲一下。
燕铁衣露齿笑了笑：“掌柜，我这把短剑还不错吧？”
胖掌柜吓得差点跳起来，连连点头。
燕铁衣仿佛很高兴他的认同，笑得十分开心：“你真有眼光。这把剑是用一种现在已经消失的铸炼方法打造的。它的折射面强，刃面的曲斜适当，所以永不沾血，锋利得更是令人爱不释手。”
胖掌柜的背后已经汗湿了。
燕铁衣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来回地在剑刃上抹了一次后，便拈住银票一角，高高举起，又任其飘落。
照日倏然眩闪波颤，正在飘落的银票“哗”地一声又飞到上空。
只是再飘落时，却不再是那张银票，是几十片零落的碎纸。
燕铁衣看着胖掌柜，笑容天真地问：“掌柜的，你看我这手如何？”
胖掌柜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燕铁衣皱了皱眉头，不以为意地说：“其实，这只是雕虫小技。我们练剑，主要练的就是眼明手快。在这方面有了火候，动作上的连贯便会奇妙得不可思议了。在分解其他事物，尤其是人体这么笨拙巨大的身体时，几乎是让剑刃透入什么部位，它便极合心意地透入什么部位，如臂使指，挥洒自若。”
他拿着短剑轻嗅着：“听说，兵器见血太多，便会在锋面内凝结成一抹血痕。其实，这话并不太可靠。我的这把短剑染的血、夺的命可能有贵宝地一半的人数了，可它……”他将剑轻举，打量得十分仔细，“这把剑却光亮如昔，点污不染，澄净得依然如秋水一泓。只是偶尔闻闻，倒真似有那么一股腥气……”
胖掌柜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跳了起来，声音变得尖利刺耳：“欧爷子，欧爷子，你就死了心吧，千万妄动不得啊！”
欧少彬身子瞬间弹直。尚未有任何动作，熊道元双手猝翻，一对银灿如雪的□□已经抵住了他的胸口。
“这是怎么回事？”燕铁衣不解地道。
欧少彬沉默了一会儿，“我腋下有一包迷魂药，里面的迷魂香叫“见风倒”，药性霸道，只需要闻一口，便会不省人事。只要用力一抖，纸袋就会破裂。”
“谁派你来的？”
“赵发魁。但我不是他的人。”欧少彬皱了皱眉头。
“迷魂香是谁的？”
“也是赵发魁给的。”欧少彬冷哼一声，“这人很有些下三滥的东西。”
既然已经承认，欧少彬就竹筒倒豆子，燕铁衣问什么他就说什么，相当爽快。
原来拗子口这些人不但垄断了当地最容易发财的行业松木场、炭窑与皮货生意，更是相互勾结，把这个三不管的地带俨然当成了自己的王国。
“你小心些！”燕铁衣淡淡地道，“别把‘见风倒’真弄散了。”
欧少彬看向燕铁衣，“如果听你的，我们就再也没办法在拗子口里待下去了。我们凭什么帮你们这些外地人？”
燕铁衣笑了笑，“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连累你和掌柜的。”
欧少彬盯着燕铁衣看了好一会儿，又弯下腰开始帮邓长处理伤口。“姑且信你一次。”
他手脚利索，过不了多久便把邓长给包扎好了。“都是外伤，需要好生调理。目前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等一下你在我的号令下将迷药抖散，”燕铁衣也不多说，“其他的事情便不用你管了。”
转头看向我与熊道元，“你们屏住呼吸，看看那些家伙搞什么鬼。”
欧少彬一怔，焦黄干瘦的脸上神色舒缓了些。
想了想，我走到燕铁衣身边。
“怎么了？”
悄声问：“你刚刚拿的是多少面额的银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