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果然禽/兽(1 / 1)
原本把灵芝交给兄弟们便可以了。可是燕铁衣执意不肯,非得自己快马加紧送去。
瞧得他身上二十多道口子还这么坚强,我也不好意思喊停。
幸亏马修宏没住在楚角岭,据说是他不肯过去。待到我们赶过去时,石钰接过灵芝后,也顾不得多说便去配药。本想叫住他,却见燕铁衣目光灼灼地看向我,还是把后面的话给吞咽下去了。
吐血什么的,也没说一定是肺结核。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肺结核,屋子里都点燃了苍术和艾叶,衣褥也是勤洗勤晒,空气也很流通,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
我知道的最简单的消毒也就这样,还多嘴做什么?
燕老大说关我禁闭,我觉得他一定能做得出来。
“我去睡一会儿。”这一路也确实累惨了。
燕铁衣颔首。
才来到房间,便见有人贴心地准备了洗澡水,跳进去搓出一身的泥垢后,便满身清爽地倒头大睡。
“姑娘醒了?”
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人在哪里,便听到有人问。转头看过去,只见是之前服侍我的下人。
“姑娘这可是睡了足足十二个时辰。”
……
什么?这样说我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魁首说让我们不用打扰。”此人倒是精明,赶紧安慰我。
从床上爬起来,却发现手软脚软。拥被而坐,只见外面天色大明。
“姑娘饿了吗?”
点点头。
“魁首正在用饭,姑娘是过去还是在房里?”
想了想,“我过去吧。”
把自己弄干净了,便跟着他们找到了燕铁衣。此时,他正与石钰、马修宏的母亲同坐一桌。
“醒了?”燕铁衣问。
……
“睡得久了些。”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哈哈。人家马伯母满头白发了,还用那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的眼神看过来,难免看得有些愧疚,毕竟出力的是燕老大。
“杨姑娘。”石钰低低地打了个招呼,又沉默了下去。
“柱儿呢?”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燕铁衣旁边,就那边有一个空位。
“他夜里读书太晚,用饭的点儿也起不来了。”石钰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看了我一眼。
……
轻咳一声,“小孩子多睡睡没关系。”
做什么要用“也”字!
“用饭吧!”马伯母招呼。
肚子也确实饿了,也不客气地端起碗筷吃了起来。这一顿饭吃得默默无言,不知为何,桌子上总有一股说不出的窒闷感。
才吃饱,我便借口说要去看柱儿开溜了。
被人带到石柱儿那边,小正太已经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姐姐!”见得我来,石柱儿眼睛发光。“上次我就想和你道谢,可爹爹却不肯随燕叔叔去楚角岭。”
看着小正太那张白白嫩嫩的脸蛋,一时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无妨无妨!”
石柱儿赤脚跳下床,冲我像模像样地拱拱手,“多谢姐姐救命之恩!”
完全控制不住心跳,窜过去一把抱住他,吓得小朋友手脚乱弹。“姐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先放开我!”
狠狠地在他脸上蹭了蹭,看着那张像剥壳鸡蛋的小脸,冲上去用力“叭”了一口。
早就想这样做了!
石柱儿羞得脸通红,拼死挣扎。
见他像要冒烟了,只好遗憾地放开他。
石柱儿使劲地擦自己的脸颊,退后几步,“我爹爹在哪里?”
“我们刚吃完饭,估计马上就要过来了。”
见我还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石柱儿顿了顿,忽然低身捡起鞋子向门外跑去。刚一出门口,他又回来了。红着脸拿起忘记的衣服,再次冲了出去。
笑得前俯后仰,好一会儿才往房外走去。
正走着,却碰到了燕铁衣。探头看了看,果然不见石钰。
燕铁衣负手而立,站在树底,一身紫衣沾染了斑驳的阳光。“柱儿刚才向我告状。”
……
怎么可能!“他说什么了?”那孩子一看就是秉性纯良,怎么会做些告黑状的事。
燕铁衣转头,笑道:“说被人轻薄了。”
异常愤慨,“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真是禽/兽!”
“果是禽/兽!”燕铁衣一副深有同感的表情。
……
居然当面骂我!
“大郎中怎么了?”赶紧转换话题。
“马修宏命保住了。”燕铁衣微微一哂,“但会减寿二十年。”
上前几步,“你不开心?”
“不!”燕铁衣摇摇头,“这已经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了。”
仔细端详他。
“只是偶感人生无常。”燕铁衣平静地道。
“你是怎么与他认识了?”
忆起往事,他泛起一丝柔和的笑容。“小时候顽皮,偷鸡摸狗屡屡与他撞上,与他倒是狠打了几场。他总是指责我,于是便互相看不顺眼。”
“赢了还是输了?”
“赢多输少。”燕铁衣想了想,“只是后来我屡获奇遇,便与他疏远了。待到寻觅到他时,已经是十多年后的事了。”
“原来你也这么不安于室的时候。”笑得眉眼弯弯。
“成语不是你这么用的。”燕铁衣深深叹口气。
嘻嘻一笑,低头踩起了地上的光斑。
“大郎中还是不爱说话吗?”
燕铁衣没吭声。
“屠大叔说让我们在外面多待些时日,你也是这么想?”
“不了,”燕铁衣摇头,“那边千头万绪,怎么好真的撒手不管。”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好吧,我去找大郎中要些药。”这次出来可真是赔惨了,没了银子不说,还在脖子上留了这么一道明显的伤口。这么冒冒然地回去,肯定会被骂死。
见燕铁衣没有反对,便越过他去找石钰。
他正坐在房中看书,石柱儿正挥笔练字。
见得我来,石柱儿脸噌得红透,看得我直叹气。难怪燕老大一眼便瞧破,还没做贼心就虚了。
“姐姐……”他嚅嚅地喊了声。
“你该叫婶婶!”石钰纠正。
石柱儿的娘走得早,却是听话乖巧。听得父亲这样说,立刻改了口。“婶婶!”
……
……
无语望天。可以不要这个称呼吗?顶着这么大的帽子,让我怎么继续调/戏人家?
“大郎中,”挥挥手,意思意思地和石柱儿打了个招呼,便直入主意,“我是来讨药的。”
石钰有些疑惑,随即释然。“瓢把子看起来伤虽重,不过是皮肉伤。我素来知道他易受伤,便准备了些金创药,正好一并交给姑娘。”
……
顿时觉得与他有共同语言起来。“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吧?”现在人人都说是我和他在一块儿特别容易惹事,石钰这句话却是一语道破天机。
石钰显然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兴奋起来,想了想,“早年我和他相识的时候是这样没错。”
……
意思是近年来又恢复原状了?所以,还是我的错?愤愤不平起来,我也有大半年没跟着他啊!他还不是惹了事。那个叫屠森的家伙领着他到处闯祸,杀人放火的,这也是我的错不成?
“姑娘也受了伤?”石钰看了看我的脖子。
一心郁闷,这才想起来的主要目的。“对对,大郎中,我就是想来问问,有什么生肌活血的灵药吗?最好能在十天内让它消失无痕。”这样跑到家也就差不多了。
“再灵的药也需一个月才能做到这样的效果,”石钰示意我坐下,解开脖子上的绷带,轻吁口气,“姑娘若是怕留痕,这倒是不需担心。伤口不深,二十多天应该足够。”
……
二十多天啊?
心中悲喜交加。听燕老大的语气像是要直接回去。难不成我就这样跑去楚角岭,免得哥哥送嫁了?
拿着石钰递来的一大包药,连声道谢才出门。
“还请姑娘转告瓢把子,莫为我伤怀。”石钰送我出门,笑容中带了苦涩。“事后我想起这件事,彻夜难眠。当初若是直接转告,也不至于让我们兄弟之间如此尴尬。”
默默点头。
“人做错了事,即使不受责备,也难过自己心结。”石钰涩涩地道,“纵然瓢把子心怀宽宏,我仍然无法原谅自己。”
“还需多久?”低声问。难道他要一直这样避着燕铁衣?
石钰摇摇头,表情晦暗,“不知道。我朋友不多,瓢把子是难得知心的一人。也为此……”他有些说不下去,最后冲我微躬身子,“那日姑娘能陪在他身边,我深感欣慰。”
有些惭愧,想了想却是一笑。“虽说不该,可我却有些感谢先生。”庆幸有这个机会可以陪在他身边。
石钰疑惑地看向我。
不再解释,也冲他弯了弯身子,“先生放心,我一定转告。”
向前走了一段路,没有意外地看到燕铁衣。早先他就是站在石钰房间不远处。
“二十天。”唉声叹气地道,“这段时间我又得跟着你了。”
燕铁衣接过我手上的药包,瞄了我一眼,“这不是很好吗?”
“老实说,你以前究竟有没有嫌弃过?”终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
“你知道自己有多么让人生疑吗?”
……
就是有过!
“我说,我若是知道你会遇险,你信吗?”深吸一口气,却是不敢看他。
……
那边久久没有声响。
“可是我知道的事情不多。石钰是最后一件。”小声道。
“裴咏遇难,公孙荒木潜入,大森府来袭,你都知道?”燕铁衣的声音听不出喜恶。
点点头,更不敢抬头了。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心中一紧。“我只知道裴咏会来找你,具体什么时间不太清楚。大森府那边也是……”越紧张越有些解释不清楚,“不,公孙荒木的事情我不太清楚。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相信……”
想到他可能会认为我见死不救,明知裴咏会有难,却只是坐壁上观,明知公孙荒木会残害那么多兄弟我却不去提醒,就急得眼泪快掉下来了。
抬头看见燕铁衣面无表情,眼眸黑沉沉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很多想要解释的话堵在胸口,最后什么也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