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这边没人（1 / 1）
“朱兄如今打算怎么办？”燕铁衣沉声问。
……
他这是准备帮朱世雄出主意？
悄眼看向他，他却是微微一笑。
只不过，那边朱世雄的坦白却让他有些发怔。
“小兄弟不知，老朱这次牢狱之灾怕是难免。”
“朱兄何出此言？”
“两尊三寸玉佛，一座五寸翡翠马，半尺红珊瑚树一对，青铜雕龙纹古香炉四只，琥珀杯十二只，猫儿眼宝石约莫三十来粒……百年老燕二十盒，名人电轴十一卷，上佳鼠须笔百余支，鸡血石七十来颗……还有若干玛瑙戒指，玉坠，罩环……还有黄金千多两，银票大概也有三万余两的数目。”朱世雄苦笑，“这笔财物着实太过巨大了。”
……
有些不可思议地道，“大胡子是说，这是你从那个顾财主家里拿走的？”
朱世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这顾齐三是出名的有钱人。”
燕铁衣怔怔地道：“朱兄，你这不是在打劫，是在给姓顾的搬家吧？居然连青铜香炉也要。”
“大胡子可真了得，居然也搬青铜器。”同样的话，我却说得别有意味。
朱世雄有些腼腆地笑笑：“姑娘夸奖了。做我们这行，自然要具备一些这方面的知识。那四个青铜香炉外表普通，可从它雕琢的花纹，铜质的色调，炉底与炉沿内侧的暗铃，便可知道此物的身价了。有些打眼一瞧很平凡的东西，却往往价值连/城。若是视若不见，弃之如蔽屣，不独会被苦主识为九流蟊贼、卑陋小盗，就是自己也对不起自己哪。”
……
谁说强盗没文化？
“这样说来，大胡子对鉴别古物还颇有心得了？”再次好奇地问。
“小姑娘像是也有研究？”朱世雄虽憨厚却也不是笨人。
“我只是听说过其中的门道，哪像大胡子这般见多识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当初躺在病床上时，没少看鉴宝的节目。
朱世雄难免有些害臊，“只是经手的多了，自然积了些经验。”
燕铁衣看了我一眼，低声问：“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
我嘿嘿一笑：“书中自有黄金屋，略有所闻而已。”打着马虎眼儿。
燕铁衣也不深究，只是再看了我一眼，“倒真是涉猎颇广。”
突地忆起他曾说不要和外人提及一些奇奇怪怪的事，赶紧打住。“谬赞！谬赞！”
燕铁衣轻哼一声，不再理我。
那边，朱世雄哪顾得上我们在说悄悄话。
只是一提起当天的事，他难掩自得，说得有些口沫横飞。“那天半夜摸进顾府时，我先到了顾老儿的书房。我翻了翻，值钱的不多，就懒得费功夫了。但顾老儿书桌那上座翡翠马却是珍品，于是笑纳了。笔架上九只‘湘妃竹’制笔的各式粗细白毛鼠须笔，也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虽然用过，仍卖得出大价钱。我又流览四壁，哈，共是十两幅今古名人的字画，其中有一幅泼墨的巨荷图都有了烟黄水渍，我舍而不要，把剩下的十一副全拿了。书房的檀木格架上另有摆设观赏的琥珀杯、玉佛像等，我拋下若干光彩花色形貌取胜的鲜亮瓷品，只挑了这两样。”
朱世雄咂巴咂巴嘴，继续道：“对了，还有立柜和抽屉，打开一看，乖乖，全是上好的猫儿眼宝石、鸡血石和封妥筒装的全新白毛鼠须笔。我老实不客气地通通要了。我去了顾老儿书房，又到他的寝居，两老口子也不用绑，更不用吓，早就全身打了哆嗦，我看他老夫妇的模样，怕再加逼问会惊死了人，干脆自己抄搜。还算不错，金锭、银票、玛瑙戒面、玉坠、翠环之类的，我打了一大包。待要出门之际，偶然看见房角的高几上并排一对红珊瑚树。这玩意也是热门货，顺便就一遭带走了。”
……
才回神便听到这么多事，一时只觉得满眼都是金光灿烂。
燕铁衣也过得好一会儿才说话，没好气地道：“你怎么不到库房再去看看！”
朱世雄显然没听出燕老大这是在说反话。他叹了口气，说本来是想去的，可惜已经惊动了人，没来得及。只能把之前看好的东西运上马车。
他还强调，就这些东西，他也是连背了三次才运完。
燕铁衣喃喃地道：“居然还赶了车去打劫。”
“就无人阻拦你？”嚣张成这样了，没人上去揍他？
朱世雄一挺胸，“第一次运青铜香炉时很顺利，第二、第三趟就多费了些手脚。不过那些护院保镖都是二流货，我急着脱身，只好放倒了他们七八个人。”
……
就怕流氓有文化啊！
燕铁衣皱了皱眉：“有否伤亡？”
他想了想，说受伤是免不了的，还不至于送命。
燕铁衣一脸的头疼。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朱兄能劫走的所有财物收拢，包装妥当，并具清册，然后与我一起去见姜宜。我应该能保证朱兄安然无恙。”
话刚说出来，朱世雄却僵窒片刻，满脸的尴尬。
燕铁衣有些失望了。“难不成朱兄以为这些身外之物比生命和自由更重要？”
朱世雄分明是有些着急了，“小兄弟误会了。老朱也算是看出来了，你应该大有来头，又如何会不知好歹地拒绝小兄弟的好意。”
燕铁衣双眉一扬，“难不成你不想向姜宜低头？先且不说姜宜年纪比朱兄大，而且这件事错先在你，认错也不算什么。”
朱世雄再次长叹，“我老朱又哪会是如此量小之人。大丈夫能屈能伸，是我先砸了人家的招牌在前，道歉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期期艾艾地道，“问题是，归还财物这件事。”
“无非是少了些，”听得有趣，也插上了口。“先且不说货物既出，难免损耗这件事。若真没了些许，苦主也不会太过计较。”能拿回大半总比一分没有的好吧？
朱世雄彻底垮了脸。“问题是，我全部散完了。”
……
“全部？”惊讶地合不拢嘴。
“是全部。”朱世雄认真地点头。他扳着手指算了起来。第二天一连施舍了十二家所善堂，第三天便周济了七十九家贫户，西转三百多里的阔龙河上那座陈年木桥已塌，阻塞了河两头的村落通路，也令过从行人诸多不便，他一下子就拿出三千两银子来重砌新桥——可是砖石叠砌的新桥呢。还有赤土山有个烂泥路，他也出了两千两银子帮他们重新修路。一路上大小七个花子帮，他各分了千两银子略表心意。就连古董与字画也被卖了一部分，送人求急了。
……
我缺银子的时候怎么没遇上这么个好人？
燕铁衣也不禁呆了半晌，神情古怪地看着他：“你当初莫非毫未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管自己能不能罩得住，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做善事？”
朱世雄窘迫地道：“我以为没有什么，就和以前的光景相同……”
……
思量了片刻，燕铁衣有些遗憾地道：“朱兄，请恕我无能为力。这件事上，我就仅能做到这里了。”
朱世雄也能体谅燕铁衣的难处。“老朱先前说牢狱之灾难免。便是这个原因。小兄弟的好意，老朱心领了。”
想了想，他举着双手说：“小兄弟能不能再帮个忙。身上的这两件家伙不但是最大号的，更是特选上好硬钢的货色。我试过好多次都弄不断。这阵子身体又虚，就更无可奈何了。”
燕铁衣一笑，“朱兄客气。我也早看这两样东西不顺眼了！”
他蹲下身子，抓住链子双手一分，便听得“当”地一声，链子断了。
随即抓住朱世雄右脚踝上的镣环，徐徐发力。两寸宽的镣环便慢慢扩张、变形、扭曲，最终一声脆响，一分为二。
朱世雄钦佩莫名，过得好一会儿才想起请教燕铁衣的姓名。
燕铁衣一边抓住朱大胡子左脚镣环用同样的手法弄断，一边平静地说：“我帮朱兄只是因为值得，何必再问这些？”
……
他跟姜宜果然有一腿……不，是认识！
这会儿避嫌到连剑都不想掏出来。
见燕铁衣神色平静，正在将朱世雄的手铐拉断。他手上的肌肤绷紧，脉络略见凸起。且还能一边运功，一边说话，看不出有什么困难的模样。
一时间，倒对朱世雄所说的精钢制作的镣铐起了兴致。随手捡来一个残破的也是运力一分。
剧痛传来，不由倒吸一口气，只觉得皮肤都要被镣铐给刮掉一层皮了。
朱世雄倒是没发现我的异样，因为外面传来了动静。他紧张地压低嗓门说：“有人来了！”
燕铁衣一把拿过我手上的脚镣扔开，顺手帮我揉了揉还有些疼痛的手指。低声说：“似乎来意不善。他们是采取是包抄的方式方式向车厢附近围拢，已经在三四丈的距离之内了。”
嘿嘿一笑，也不害羞。顺手把另外一只手也送了过去。“还有这边！”一并儿都帮我按摩了吧！
朱世雄奇怪地朝我这边方向侧耳倾听，仔细谨慎地度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姑娘听错了，这边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