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又欠债了（1 / 1）
江萍看到燕铁衣果然跟了过来，大喜，“就知道你是一位见义勇为的好人。”
燕铁衣淡道：“希望你待会还笑得出来。”
磨磨蹭蹭地跟在燕铁衣的身后往里走，头都不想抬。
这条横巷很大。在一扇栽着两株柏树的红大门前，一个六旬左右，白发苍苍的干瘦老人，正跪在地下哀哀哭泣。他穿着一袭宽大陈旧灰布长衫，正对红门跪着，满面涕泪纵横，而且额角面颊等处，乌青瘀血。
他一边哭，一边苍哑悲切地在央求：“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孙女。她还小，还不懂事，我造的孽已经够了，不要让她跟着受罪。求求你们！我欠的债一定会还给你们的，求求你们把她还给我！”
紧掩的红门突然启开。两个腰粗膀阔，斜眉瞪眼的汉子跨了出来。
其中一个恶狠狠地咆哮：“黄老头，你他娘是真正不想活了！从你跑来这里嚎啕，已经有个把时辰了。方才一顿狠揍，还嫌不够是不是？”
老人连连磕头，呜咽道：“二位大哥，我在人世间只有这一个孙女。我欠你们的赌债自当连息奉还。求你们放了她吧。可不能为了我这老糊涂造的孽，害了她一辈子啊！”
两个大汉破口大骂，老人只是拼命磕头哭泣。
……
才过得一会儿，我们便听明白了。这个黄老头好赌成性，结果将孙女也赌输了。
江萍大起怜悯之心，她低促地道：“燕大哥，这位老先生好可怜。我们得帮他一把，不能眼睁睁地看见他家破人亡，陷入绝境。”
江萍说得有理。可是，不由悄悄偷瞧燕铁衣，他丝毫不动容，也看不出同情。
……他不想管此事？
江萍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只是不停地代这个老头请求。过了一会儿，燕铁衣轻叹一声，上前一步喊住了将这个姓黄的老头准备拖到门内殴打的两个大汉。“冤有头，债有主。几位，如果是这位老丈欠了赌债，又何必牵扯到他孙女身上！”
“你这个毛头小子又懂什么！”其中一个大汉满脸横肉，眼白比眼黑还要多。“再敢多嘴，信不信老子先把你按趴在地上打！”
“你们好不讲理！”江萍道，“不过是因为一些钱，又何必让人家破人亡？”
看到江萍，其中一个大汉眼前一亮，嘿嘿笑了声，“这位姑娘若是肯来，我们当家的一定立刻将黄小芳放了！”
“放肆！”江萍满脸飞红，“你胡说些什么！”
也没见燕铁衣怎么动，只见两个大汉便摔了出去，黄老头一脸茫然地坐在原地。
江萍兴奋极了，适才因羞恼气红的颊上也带上了笑容。“燕大哥！”
燕铁衣打断她的话：“先别夸我，人已经救了，是否到此为止？”
江萍忙道：“不，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燕大哥，这位老先生的孙女还在那帮歹徒手里。”
燕铁衣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忘，只是以为你已经尽兴了。”
江萍怔了怔，有些委屈地说：“别挖苦我，燕大哥，我不是为了好玩，我只是想帮帮他……”
燕铁衣再次闭了闭眼睛。
轻叹一声，几步上前，蹲在黄老汉身边。“赌输了多少银子？孙女被卖了多少钱？”
黄老汉回过神来，听得这几句，居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江萍见我询问，也顾不上委屈，忙跑过来连连安慰：“老先生，你先莫哭，你不把事情说清楚，让我们怎么帮你。”
听到这里，黄老汉才勉强压抑激动，哭泣道：“两位姑娘，说起来真的怪我不好。我性喜赌博，把一点积蓄和赖以为生的买卖全输了干净。我不甘心，老想翻本，最后输得一贫如洗，负债累累，连告贷都无门。最后，画了个字据，将我唯一的小孙女抵押了三百两银子。原打算多捞几文回来……”
“你孙女今年多大了？”打断他。
黄老汉愧疚地说：“才，才16岁。”
“你的儿子呢？”
黄老汉突然捂脸哀嚎，“他们死得早，是我一手将她扶养大的。我平时除了照顾生意，只晓得赌钱，总是把孩子冷落在家里，直到输光了才像醒了这场恶梦一般。他们给我还账的期待是三天，我发了狂地四处奔走，可连一文钱都借不到。最后，他们把孙女抢走了，任我如何哭泣，如何跪求，他们全不理。”
江萍怆然道：“好可怜……”
“亲戚为什么不借钱给你？”继续问。
黄老汉哭得浑身颤抖，“我欠了他们好多钱，他们见我便关门，好些年前便没再理我。姑娘，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再问了。我再也不赌了，我只要我的孙女好好的。我只要她不帮我背受这些罪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如果这个孩子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让我如何去见她在黄泉下的爹娘啊！两位好心的姑娘，求求你们帮帮我吧。我愿意以命相抵。”
“共输了多少？”
“我在这里共输了七百两银子。”黄老汉抽抽涕涕地看着我，泛起了一丝期望。
……
一时间，我也想把头埋在膝盖里嚎几声。早就知道不该问！
我身上哪有这么多钱！
“老丈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江萍一边拭泪一边道。
“你带了钱？”看向她。
江萍愣了愣，摸了摸荷囊，“这会儿倒未曾带。”
“那怎么救？”
江萍又愣住了。想了想，她转头看向燕铁衣，“燕大哥……”
燕铁衣看向我，漆黑的眼珠子没有透出一丝情绪。
像是被猫儿盯上的老鼠般，一时间竟然觉得头皮发麻。略有些尴尬地笑道：“燕大哥，当是我借你的。”
江萍连忙道，“不，这事是我先提的，又如何好让你们掏钱。燕大哥，不如你借钱于我，先助老丈还清赌债？”
“然后呢？”燕铁衣问。
“然后？”江萍略有些疑惑，“将黄小芳赎出来。”她想了想，“啊，燕大哥，等到府中我自然会将钱两还给你。”
燕铁衣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我揉了揉太阳穴，看了看那几个哼哼叽叽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躲着燕铁衣视线往里走的大汉，道“二姑娘，我讲个故事给你听。”
江萍怔了怔，“妹妹若要说故事，何不等此事完结？”
咧了咧嘴角，“故事很短，不如先听听？”
江萍一脸的莫名其妙，只好点头。
“一个大侠最喜助人。一日他来到一个村中得知，这里妖怪当道，每年都要交上一定数量的人送去妖窝中当贡品。听得此事，大侠怒火冲天，便一人独闯妖窝。他武功极高，寻常妖怪哪是其对手，只吓得四散逃开。大侠找到了首领，几招下来便取了他的性命。”
“首领居然敢率众吃人，理该如此！”江萍点头。
看了她一眼，“一年后，大侠再路过这里，发现村子里已经无人。”
江萍失声道：“为什么？”
“妖怪们重新推选首领。新上任的首领将村中的人全部吃光。”
……
“怎么会这样？”没料到如此，江萍花容失色。
站起身来到燕铁衣面前，低着头道：“燕大哥，你先借我，待到回莫阳，我便还你。”
“你的私房倒不少。”
……
眼泪都快要落下了。再多也不会有这么多钱啊！回去也要像熊道元般四处借高利贷了。
“值得吗？”
听得门里已经有动静传来。两个大汉进去已有一会儿，应该是搬了救兵。
轻轻点头，“我想救黄小芳。”
一叠贵票递到了眼前，欣喜地一把接过。“谢谢！”
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又接着回到黄老汉身边。“你听好，我并不是白掏钱救你！”
黄老汉本是满脸的喜悦，听得此言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你也看到了，钱是我借来的。”扬了扬银票，“天下不会落馅饼，我们也并非富裕到随处洒钱子的主儿。”
“姑娘……”黄老汉脸上重新被愁苦布满，“你待如何？”
“你是准备将黄小芳留在这里，还是让她跟我走？”平视他，“你自己做选择！”
……七百两一个丫头，也确实够贵的。
“这……”黄老汉傻眼了。
“小妮妹妹，这不太好吧。帮人怎么可以这么功利？不求回报，才是真心做善事。”江萍不赞同地看着我。
看得出来，黄老汉比较认同她的话。只是怕我们撒手不管，便畏畏缩缩不敢开口。
“我家丫头月银二两，黄小芳需要……”一下子卡住了，差点在旁边捡个小石头列算式计算人家小姑娘需要打工多少年才能还清。
燕铁衣接到，“29年。”
赶紧道，“需要29年才能赎清债务，这样你也同意？”
……回家还得去涨小喜的工资。
“那我呢？”黄老汉不敢正视，有些犹豫地道。
“你砍柴，一个月也有半两！”
……砍柴的也要涨工资了。哥哥会同意吗？
“包吃住！”
……还好下人房有的空。
“每月有一天假！”
……全府都要发福利了！
听得门内有人骂骂咧咧已经走出门，黄老汉再不犹豫，跪下向我磕头，“姑娘，只要你肯将她救出这个虎狼之地，老汉和孙女愿意用余生来报答姑娘。”
……
欲哭无泪。再不同意，我这都快要割地赔偿了！
这老头本职不是赌博，是谈判吧？
“契约回头签，你别想跑！”恶狠狠地道。资本家就要有个资本家的模样！
“姑娘的话，老汉不敢有违！”黄老汉再重重磕了几个头便一脸期盼地看向我。
心中哀叹一声，起来又磨磨叽叽地挨到燕铁衣身边。“燕大哥……”
“站后面去。”
知道他这是同意了，便准备绕过去。却见江萍还蹲在地上发呆，赶紧过去一把拉起她。“过来！”
“妹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江萍不明所以。
“来人了！”这姑娘爬个小山岗都流了满脸的汗，平时极缺乏锻炼。这会儿听不到动静也是难免。
“老丈，眼前的这户红门人家就是那个赌场？”
黄老汉也是个知眼色的，见燕铁衣再没反对，脸上大喜。因为跪坐久了，这会儿有些不利索，却也没再迟疑跟着躲到了燕铁衣身后。
“赌场的头子是谁？”
黄老汉忙道：“是本地的一个二混子，人家都叫他癞虎常涛。”话音刚落，只见那扇红门碰地一声完全拉开，门里十多个歪戴帽子斜瞪眼的人气势汹汹地一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