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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痛欲裂,但仍旧不能不顶着晕眩的头脑去上班。回想二十岁上下,动辄整晚与方奕依偎在床头,絮絮叨叨说尽前生今世事,一不小心就天光微熹,根本不知困倦,第二天照常跑去郊外植物园看百草,照片上的人依旧唇红齿白目光盈盈。
只可惜,再美丽的人与风景都会败给岁月。
刘秋莲的突然出现破坏了陈雨微与韩苏的约会,接连几天陈雨微又忙到昏头转向,实在抽不出空闲。蒋云盛想要一起吃次晚饭,约好了时间,陈雨微又突然多几件事,原计划只得推迟。
“原来我夫人是女强人哪!”蒋云盛心情不错,语气轻松。
“是呀,今后吃饭永远不用抱怨太硬。”陈雨微打趣他。
蒋先生立刻应声:“那最好。”
实际上他们都清楚,蒋云盛绝对不是肯吃软饭的人,他有足够的自信,所以轻松说起也不以为杵。陈雨微感到自己越发了解他,对他的欣赏也就越深刻。
好不容易挺到周末,每一根骨头都在哀嚎,实在需要睡一个好觉。加班到八时许,天色早已黑透,完全没有心思去等公交车,只盼望一出单位大门就能看到蒋云盛亲切的雪佛兰,可惜大失所望。
也是也是,这完全是痴心妄想,蒋先生毕竟不是她陈雨微肚子里的蛔虫。
陈雨微一边摇头笑自己,一边伸手欲栏出租车。结果眼前出现韩苏的脸,言简意赅命令道:“上车!”
陈雨微拍着手笑:“苏苏,你真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韩苏下车与她一起坐在后排,不客气地踹她一脚:“没原则的滥好人,没原则地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不明白你是真幼稚还是假单纯!”
陈雨微莫名其妙被她一通数落,一脸问号,韩苏看也不看。陈雨微警戒自己,孕妇情绪捉摸不定,少招惹她为妙,于是也只耸肩笑笑而已。
陈雨微很想知道孕妇韩苏要拐带她去哪里,但偷偷观察了下她阴郁的表情,实在鼓不起勇气。暗暗告诉自己,这个人是韩苏没错,易容术没有发展到这么登峰造极的程度,何况也不可能有人专门假扮韩苏来诱拐她。她区区一届平民小女子,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男朋友虽然家世显赫,但已被家族除名,实在没有招惹他人觊觎的资本。这才长舒一口气,事态不会太严重,顶多是一不小心得罪了韩大小姐,虽然她懵懂不自知。
出租车直接驶回陈雨微租住的小区门口,韩苏冷冷地说:“还不付钱下车,还赖着等什么?”
陈雨微尴尬地笑笑,立刻遵命翻钱包。天哪,什么世道,居然被挟持坐出租车回自己家!陈雨微心疼地递上十七块钱,心想这还不如坐公交车,两块钱就能到家门口,还不用度秒如年。
司机师傅接过钱,很不好意思地说:“姑娘,还有一块钱燃油附加费……”
陈雨微满脸黑线,一边赶忙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绿色钞票,一边连连致歉。韩苏鄙夷的目光简直足够给她穿一个鼻环,冷哼着说:“陈雨微,你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陈雨微真不想平白受她的气,但想到她肚子里的小东西,只好陪着笑脸:“对呀,我实在不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蒋云盛为什么爱你?”韩苏白她一眼,径自朝电梯间走去。
被她这么一说,陈雨微也是一肚子疑问。蒋云盛为什么爱她?以他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急忙小跑几步追上去,拉住韩苏问:“你不说我真忘了问你,我一直很不明白,蒋云盛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去相亲?”
先不说他的条件多么优渥,单单是蒋云盛的个性,实在想不透他怎么能被说服去往那样纷乱的场合。
韩苏绞尽脑汁,实在记不起来。这几年一直热心给陈雨微介绍男朋友,倒不是真追求什么结果,只期望她能生活得正常一点,谈谈情恋恋爱,免得总捧着茶杯去看老电影,老气横秋的,身上散发的气味越来越类似腐尸。但是陈雨微不争气,那么多大好青年都难入她法眼,委实推却不过,也不过一起吃顿饭。不知道陈雨微有多么强大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超能力,与她一起吃过饭之后,再没有一个人肯再约她出门,并且满腹牢骚与委屈,都怪罪韩苏不诚心。韩苏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但却不能坦白埋怨陈雨微,她的臭脾气已经保持了近三十年,想看到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实在不是容易事。
世上只出了这么一个蒋云盛,居然对陈雨微兴致盎然,韩苏只顾着欢喜,真没有深究过他作何目的。但是以蒋云盛的条件,何必要对陈雨微这样的普通人心存目的?哪怕他只是想将陈雨微骗上床也好,那个女人太久没有被爱欲滋润,皮肤干燥眼神黯淡。但是,他竟然始终没有碰过陈雨微。
韩苏越想越不对,忽然紧张地问:“他有什么怪癖没有?比如收集男模杂志,或者满柜子花里胡哨的透明衬衫紧身裤?”
陈雨微好气又好笑:“他不是gay,这一点我能确定。”
韩苏哀叹:“你真该酬神拜佛,审美畸形的钻石王老五非常罕见,你这辈子的人品值都被用光了。”
陈雨微咬着嘴唇,委屈地说:“苏苏,你不远万里就是为了来损我的吗?”
韩苏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拍了拍额头,说:“陈雨微,出大事了!我是来给你报丧的!”
陈雨微一个激灵坐起来,泪水顷刻蓄满眼眶:“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韩苏一愣,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赶声说:“呸呸呸!叔叔阿姨怎么养了你这个不孝女!你家里好得很,是你将会很惨!”
陈雨微松了一口气,扔过抱枕打她:“神经病!”
韩苏笑着接过,正色道:“告诉你件事,你千万做好心理准备。我们公司最近做一个项目,由我上司负责,我跟着帮忙。你猜合作方代表是谁?方奕!”韩苏加重语气,却不见陈雨微反应,急切地皱紧眉头,“你是反应慢还是我没说清楚?方奕跳槽了,并且成了一家大公司的领导层人物,你猜不出为什么他能爬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吗?别说相信他的能力,他虽然厉害,可这是泱泱中国,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陈雨微笑笑,淡定地说:“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不好吗?他又重操旧业,利用美色打入资本家内部,为社会大同贡献力量,我们应该讴歌他赞颂他,干什么紧张兮兮?”
韩苏黑着脸:“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方奕上次为了姚家的事差点送掉小命,他现在又开始搞这一套,根本前途未卜,人家如果发现他居心叵测,找个人干掉他简直易如反掌!”
“跟我有什么相干?”陈雨微依旧笑得一脸云淡风轻。
韩苏愣了愣,失望地说:“我知道上次方奕那样对你,你肯定恨不得他从这世界上消失,但念在曾是朋友的份上,我觉得我们有义务去阻止他以身犯险。”
“我什么时候跟他是朋友?”陈雨微自顾自找出茶具准备泡茶喝,闲闲地说,“一直以来,只有你是他的朋友。”
韩苏不敢相信向来优柔寡断的陈雨微竟然有这么铁面无情的一刻,既心酸又意外,一时失语。看着陈雨微有条不紊地用热水洗茶具,想到方奕此时正一步步陷入水深火热,而自己能做的却只是央求陈雨微伸出援手,不禁泪盈于睫。
她曾经尝试过不再去干涉方奕的事情,但是之后无边的悔恨和懊恼折磨得她几乎崩溃。一直以来,方奕与她看似是最亲近最知根知底的朋友,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如今,她虽然已有自己的家庭,可是方奕一日不真正幸福,她就无法全心全意经营自己的生活。
原来陈雨微比她潇洒,最终放得下一切爱与伤,放得下所有曾经和未能实现的将来,可她心底的某处却抱着旧梦难寻的遗憾,卑微地放任情感与理智的挣扎撕咬。因为太明白,这份心思永远都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吧。
陈雨微泡好茶,倒给韩苏一杯,说:“陈茶,不怎么好喝,勉强入口吧。”
韩苏接过,缓缓啜饮,一小杯居然喝了许久。
“苏苏,我们都放下他吧,他到底是跟我们不同的人。”陈雨微为她添茶,语气里不是没有落寞。
韩苏苦笑:“半年时间而已,我们两个居然调换角色。之前我劝你不要理她,你还怪我,现在自己也知道跟他纠缠没什么好结果了?”
陈雨微笑笑:“我现在很幸福。”
韩苏了解地点头。没错,方奕带给陈雨微的不幸实在太漫长了,漫长到她几乎忘记自己也是有可能获得幸福的了。如今,她拥有如此美满的情感,一定患得患失,怎么可能容许不堪的曾经来破坏这难得的拥有?
“何况,”陈雨微终于道出实情,“方奕的新任女友是蒋云盛同父异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