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056祸事接二连三（1 / 1）
梁雨秋在家休息了两个多月，又被公司喊上船了，这一次开的还是两万多吨的杂货船，航线基本上是固定的，即国内的天津、上海、广州港至西欧的伦敦、安特卫普、鹿特丹、汉堡港，每二个半月往返一次。公司除了对船期要求比较高以外，其它的没什么特别要求。由于班轮上船员素质配备得比较高，几乎人人都能独当一面，第一、第二个往返航次都比较顺利，基本做到了准班准点和安全无事故。到了第三个航次，三副下去公休了，实习三副顶了三副的位置，梁雨秋有点不放心，常常在三副班头自己亲上驾驶台，静静地在一边观看。因为三副刚从海运学院毕业不久，理论知识比较扎实，缺少的只是实际锻炼，因此梁雨秋只有在三副指挥不当时才向他提出来，一般不直接干预。开始时几乎整个班头都不放过，后来看看三副的驾驶技术渐渐成熟了，就在要紧的时候才上驾驶台。
返航时，因在国外港口装卸时遇到了圣诞节耽误了数天，船期比较紧张，尽管一路上开足马力，劈风斩浪昼夜不停的航行，船在广州黄埔港卸了部分货后，开出来算算船抵上海港的时间还差五六个小时，梁雨秋就请示公司计划不再绕道菲律宾巴士海峡，改走台湾海峡，得到了公司的批准。在经过台湾海峡时，他除了自己亲上驾驶台昼夜指挥外，还让报务主任关掉了电台，以执行公司关于静默区的航行规定，直至出了海峡抵达福建和浙江交界外海时，他才回房间睡觉，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
将近半夜时候，梁雨秋在睡梦中猛听得一声汽笛长鸣，赶紧起来，拉开窗帘一看，前方一片灯火辉煌。他知道本船已经驶进了沿海的捕鱼作业区，赶快穿上衣服奔上驾驶台。
“船进入了渔区为什么不来叫我？”梁雨秋走进驾驶台，第一句话就问。“我以为你太累了，轻易不敢叫你。”三副回答说。“为什么不向外档让船？”梁雨秋稍看了一下前面的情况，发现三副正在左让，马上责备说。“我看外档船多，里档船少，就向里挡让了。”“你这是违背让船的规则，越往里越危险，懂吗？”梁雨秋气愤地说，“你到外面用望远镜看着，注意一对一对的渔船，这里由我来指挥。”三副就跑到外面去了。
梁雨秋拿起望远镜向前面搜素了一圈，发现左前方有一只拖网渔船，但没有发现对子，就对外面的三副说：“注意这一条渔船的动向，看看它的对子在哪里？”三副说：“我只看到一条船，没有看到第二条船。”“不可能，你再仔细找找。”梁雨秋说，“大陆渔船不象台湾或日本的渔船，拖网时总是成对的。”“不好，船头有黑影子。”三副忽然叫道。梁雨秋因船头的桅杆挡住了视线，跑出驾驶台外顺着三副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有一条没点灯的渔船在缓慢地行动，马上大声命令操舵的一水说：“右满舵！”
一水已经将电动舵扳到了最大位置，但大船转向很慢，梁雨秋不见船首移动，赶紧回来拉了两声警告汽笛，不久就听三副在叫：“船碰上去了，他们完了！”梁雨秋跑到外面时，只看到一根桅杆横着漂过了船边，马上对三副说：“快通知机舱停车，就地兜圈子。”又跑进来对一名一水说：“下去把政委、大副、二副、水手长、木匠和水手都叫起来，准备抛锚和救人。”
不一会，船上乱起来了，几乎整条船的船员都跑出来了，分别由大副和政委带领，一组到船头去备锚，其它的人则在船边寻找落水的目标。梁雨秋将船灯全部打开，并启用驾驶台上的探照灯，在出事附近转了两三圈，最后只发现一名渔民抱住桅杆浮在水面，就让船员们扔下救生圈七手八脚地将他救了上来。这名渔民一上甲板就大哭大叫起来，因为讲的是福建的闽南话，谁也听不懂，只是从他的手势里看出来好像一共有十名以上的船员落水。政委就吩咐医生帮他换上干衣服，送到餐厅里去看护起来。梁雨秋就命令大副就地抛锚，让三副带着航海日志回房间去写出事故报告，让二副接班继续搜索海面，自己草拟了一分加急电报交给了报房，到政委房间里去召开紧急干部会议商量对策。
不久，二副报告附近的渔船纷纷把我船包围起来了，其中有一艘船已经靠上来了。梁雨秋和政委马上出去跟他们说话，反复向他们解释我船是不会走的，等事故处理完了再走。但对方说话还是听不懂，最后把救上来的那名渔民送还给他们了，那条船才离开了。梁雨秋看出来船好象是一对的，就记下了船名再次向公司发了紧急电报，公司不久就回电指示就地待命，听候处理。
第二天上午，梁雨秋又接到了公司的电报指示，说根据渔船船名已查出渔业公司的名称，公司已紧急派出一个调查组乘飞机赶往厦门，再转车去跟当地政府交涉，共同处理这起事故，叫他们继续就地待命。不久，除出事的那条对子渔船外，其它船都悄悄地离开了。
三天以后，公司来电说，事故及善后基本上已处理好了，请他们立即起锚返航。因为船期脱班了，船抵长江口后，直接开进了黄浦江，刚靠好了码头，公司党政领导带着二十多名干部上船听汇报，说这起事故造成了十一人死亡，直接经济损失超过了五十万元，是全年中发生的一起最大的事故，对外造成了极坏的政治影响。尽管梁雨秋和政委在会上都作了深刻的检讨，但是领导还是责令调查组认真查出事故的原因，严肃处理。接着，十几名调查人员吃住在船上，不放一名船员下地，先是检查各种原始记录，接着是二三个人对一个人的找当事人谈话，特别是船长和当班的三副、一水反复进行个别谈话，人人都写了检讨书并做了笔录。最后公司派来十几名船员替班，大副大管轮以上干部全部换光。
在船上吃完最后一顿午饭后，梁雨秋提着行李，带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和十分诅丧的情绪，又灰溜溜地下了船，往自己家里走去。
057
“你公休回来了？”梁雨秋一踏进家门，出于李菊素的意料之外。“不是公休，是被赶下船的。”他放下行李，一屁股坐到三人沙发上，低下了头，眼睛看在脚背上，象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菊素发现他的神色不对，就把儿子的小车推到隔壁的房间里去，然后关上了门，坐到了丈夫的身边，关切地问：“是谁把你赶下船的？”“没有人赶我下船，是我自己造成的。”梁雨秋头也不抬地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马上追问道。“死了人啦？”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又是死了人？死了几个人？”她又问。“不是几个，而是十几个！”他纠正说。“你这几年是怎么搞的，接二连三地出事故？还闹出那么大的人命事故来。”她吃惊地说。“难道我愿意出事故吗？”他忽然站起身来说，“老天爷要惩罚我，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坐下好好说，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她拉着他坐了下来，抱怨着说。
梁雨秋镇定了一会，开始向她述说发生事故的前后经过。“既然你那样触霉头，今后就不要再上船了，想办法调到陆地干就是了，干什么总比海上强。”她劝着他说。“这一回事情闹大了，我是想干也干不成了。”他说，“不过，在船上干久了，到陆地上就干不好了，加上陆地干没有在船上干收入高，孩子们正在长大，家里的开支也越来越大，今后恐怕没有象现在那样手头宽余了。”“也许坏事可以变成好事。”她说，“要是趁这次机会把你调到陆地单位上来工作，就最好不过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手头紧点不要紧，我们还有外汇积蓄，存到银行里预备着给孩子们上大学用，总比一般人家强多了，就是不知道以后会让你干些什么？”“我是一个犯了错误的人，还能指望有好工作吗？”他说，“公司的处分结果还没有下来，我自己也不知道以后会让我干些什么？”
过了两天，梁雨秋到公司人事部门去办理下船手续，接到公司办学习班的通知。不久，他和船上被调下来的原班人马都召到培训中心去集中学习一周。第一天，公司政治部负责人到会并讲了话，先传达了公司的通报文件，接着说：“尽管这起事故的起因是渔船上灯火熄灭引起的，按照国际避碰规则大船是可以不负责任的，但事情出在我们国内，死的是又是当地的渔民，给十几家人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公司出于各方面的压力和人道主义考虑，还是连人带船赔了五十万元才算了事。这是直接的经济损失，间接的损失还很难估算出来，政治上的影响更大。为吸取教训，公司对有关人员作出了处分决定是：当班三副负直接责任，撤销职务，调陆处理；船长应负主要责任，降为大副处理；政委应负领导责任，作党内记过处分，并对全船及当事人分别扣发了三至六个月的奖金。应该说，这样的处分是恰如其份的，也是体现公司对你们的关心和爱护。希望你们端正态度，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提醒整个公司特别是船舶领导重视安全工作，采取切实的措施确保安全生产。”公司安全办公室以及人事部负责人跟着也发了言，帮助他们分析发生事故的原因，找出管理上的漏洞和薄弱环节，要求他们提高思想认识，正确对待处分，很好地接受教训。
学习班结束以后，大家都回家继续公休待命。梁雨秋就象家庭妇女一样，天天拖儿带女的买、汰、烧，和曼曼、菊素一起过起安静的生活。其间，他和菊素一起回老家探亲了一次。
三个多月后，梁雨秋公休期满了，接到公司的调令，到下属的修船厂去帮助工作，真正开始了陆地单位工作的历程。由于他当过大副和船长，熟悉甲板部的修理工程，厂领导把他安排到船体车间，让他协助车间主任的工作。因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很乐意接受这一份工作，每天带着二十几名工人上船敲铁锈、刷油漆、掏污水井、冲洗大舱等，虽然工作又苦又脏，但他正在当年，身强力壮的怕什么。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就是工资奖金少拿一点，倒是无风无险的挺乐惠。
但是，时间一长，新的矛盾又冒出来了，手下许多人开始对他有意见，并不断有人向上面打小报告，说他的不是。原来这些工人的素质比较差，一批是从船上调下来的，不是身体不好就是受过各种处分的，另一批是从社会上招来的，大都是低文化、没特长且通过各种关系进来的，不光是工作怕苦怕累怕脏，还组织纪律松弛，常常迟到早退不算，稍不加以管理，就会出现消极怠工、偷工减料的现象。由于梁雨秋自己带头埋头苦干，加上管的紧了一点，暗地里遭人骂是常有的事。好在厂领导头脑还比较清醒，没有找梁雨秋的麻烦，在年度中层干部经过一番考评后，正式下文将他聘为车间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