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005-006 9月9日 大船进港口(1 / 1)
“十度左。”“舵正。”“把定。”“前进一。”“停车。”……
驾驶台上黑乎乎的,除了引水员的口令外,就是三副和一水的重复回答。此时的船长和政委正站在驾驶台的左右外面,拿着望远镜看着大船缓缓地进港,注意来往的船只。
船刚靠上码头,引水就下去了,船长又接回指挥权,指挥着站在船头的大副和站在船尾的二副分别带领水手长、副水手长及二水系上缆绳。
澳大利亚的港口夜景是很迷人的,港湾船来船往、红红绿绿灯标闪闪;弯弯的月亮倒吊在雄伟的大桥和美丽的山庄别墅上,和满天密密麻麻的繁星如同织成了一个圆顶的帐篷笼罩在头上一样;一盏盏黄色的街灯和码头边上、仓库四角到一排排大吊车的手脚架上镶嵌的一盏盏黄色的装饰灯,以及一座座摩天大楼里放射出来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从城市各个角落放射出来的探照灯,看得人眼花缭乱。这时候,无论是老船员还是新船员,几乎都要走出舱房,站在上层甲板上观看一回城市的美景,有的还跑到驾驶台上借来望远镜四下了望。尽管一水已经放好了舷梯,码头边上既没有大门也没人把手,下船后只要走上几百米就可以上街了,但没有一个人敢走下码头的,因为大家知道,没有组织,是不准下地的,下去就是违反了外事纪律。何况此时的政干正在梯口边上走来走去。
梁雨秋回到房间里洗了洗,就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房间,打开走道边上的水密门来到救生艇甲板上,观看附近的港湾、边上的街道和马路上川流不息的小汽车。此时此刻,他的心早已飞回到了上海,眼前的港湾就象是黄浦江,街旁的花园就象是陆家嘴公园,夜色也是那样的晴朗,时间跟现在差不多,他和她第一次约会就在这个公园的门口。
当他下了公共汽车大步赶来的时候,远远地看到她背一个小包,在门口的售票处踱来踱去。“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他喘着气说。“不要紧,只差了几分钟。”她嫣然一笑说,“我家离这里近,我提前到了。”他看看公园早就关门了,就问她:“我们到哪里去好?”“随便走走好了。”她说着,拉着他的胳膊,往人较少的烟厂路方向走去。
他们就这样一边走,一边慢慢地交谈了起来。她首先介绍自己的工作情况和厂里的情况,然后介绍家庭情况,说她家是上海典型的工人家庭,母亲早过世了,父亲快退休了,弟弟和妹妹都快到了成年的年令,在技校里读书但还没有落实工作,她的家境并不富裕,跟一般的劳动人民家庭差不多。他说他的情况跟她差不多,老家在福建乡下,父母都是农民,一个妹妹已经成家了,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尚未成年。他参军已有六年了,先在吴淞口外舰艇上当舵手,后调到登陆艇上当班长,不久就要复员了,上级领导告诉他们,说这几年我国的远洋运输发展很快,他们这一批老兵和部分干部都被远洋公司招收了,他将要被送到南京海员学校培训一段时间,然后陆续派上船。他说当一名国际海员有优点也有缺点,优点是经济收入和待遇比较高,吃穿都是国家的,工资加水陆差都比陆地单位要高得多;缺点是工作环境比较辛苦,特别是夫妻两人分多聚少,家庭没办法照顾,请她考虑清楚。她说我们都是劳动人民家庭出身,吃苦倒并不可怕,夫妻两地分居有时也不一定是坏事,他们厂有许多姐妹就找了本厂的职工,天天在一起,谈恋爱的时候很要好,结婚不久就开始吵了,有的还打得头破血流的,闹着要离婚。她说只要两个人性格合得来,在身边亲热,不在身边时更加思念,反倒增加了夫妻的感情。
那一晚他们谈得很投机,走了一段路又走了回来。他看看时间不早了,建议带她到馆子里去吃点夜宵。她说她不饿,同时一向坚持一个原则,就是在没有谈成功之前,不随便花男方的钱并接受礼物,不象有的小姐妹那样,花了男方好多钱最后又吹了,闹得大家都不开心。他们走到了路走,来到了一条弄堂口,她说她家就在里面不远的地方。他要送她到门口,她坚持不肯。最后,她站再弄堂口,眼看着她一路小跑地走进了弄堂里,不见了。
他泱泱地回过头来,在甲板上跺了跺双脚,推开沉重的水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006
许曼曼今天下班后因过组织生活,很晚才回家。才走近弄堂口不远,她就听到一连串的立体声喇叭声音。她再仔细听,那是港台流行歌曲,心想坏事了,一定是弟弟军军偷放了他从国外带回来的四喇叭录音机。她就加快了脚步,推开房门一看,果然是家里围了男男女女一大堆人,饭桌上正在播放着港台流行歌曲。她火极了,一把关掉了开关,训着坐在桌子旁边的弟弟说:“谁允许你拿出来唱的?”军军却不满地说,“同学来了,让大家开心开心嘛!你老是不让放会坏掉的。”“你胡说!那有新买的东西会坏掉的?”她一边把录音机装回到箱子里去一边警告说,“以后要是再乱动我的东西,我就对你不客气!”同学们一看气氛不对,就纷纷溜走了。
曼曼来到灶间,见炉子上还放着水壶,并没有打开灶门;铁锅里盛着半锅的清水,早晨买的菜还原封不动地放在一边,火气又上来了,大声叫道:“微薇,你为什么不做饭?那么晚了,难道还要我回来烧给你们吃吗?”“我们已经吃过了。”薇薇在楼上应道,“你的留在电饭锅里,你自己吃好了。”曼曼掀开电饭锅的保温草盖子,打开来一看,里面放着几个白面馒头和一盆荤素搭配的小菜,愣住了。“是谁买现成的?”她惊叫道。“是爸买回来给我们吃的。”薇薇回答说。“他那里来的钱?”“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还在他厂旁边的一家饭店里吃饭呢!”
曼曼一听急了,饭也不吃了,推出一辆自行车来骑上,就往自己厂里骑去。到了那家饭店门口,她锁了车就往里走,只见老爸正和厂里的一帮人坐在一张圆台面旁吃喝,有个小师傅还揪着他的耳朵灌酒呢!曼曼走道台子旁边,一把夺下酒杯说:“爸,是你请的客?”长根老头眨巴着眼睛,半醒半醉地说:“是的,每次我都吃人家的,快要退休了,我还人家一个人情。”“你那里来的钱?”“借的。”“向谁借的?”长根老头说不出来了。曼曼一看台上放着一瓶五粮液的酒瓶,还有一包拆开来的三五牌香烟,忽然明白了过来,厉声问道:“你把他放在我们家的箱子打开来了?”“是啊,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你还拿了他什么?”“一张工作证。”“拿了多少钱?”“一个月的工资。”“你怎么可以拿他的钱?”“他要做我的女婿,我用他一点钱也是应该的?”
曼曼气得够呛,就伸手往老爸的中山装口袋里去乱掏,将工作证和剩余的钱都掏了回来,气呼呼地走了,背后听到有人说:“许师傅,你的女儿也够厉害的,比你的老婆管得还要紧。”“没事的。”长根老头笑着说,“等回到家里,让我一哄就哄过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