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37(1 / 1)
说实话,我有些替付雁南担心。乐瑗如一汪柔美的泉水,林苏苏如一束灿烂的阳光,不知道他能招架住哪一个,又是哪一个能真正得到他的一切。他这个人,给了谁一切,就是一辈子。
一个月之后,我得知了成绩,初试通过,又毫无悬念通过复试。算是终于正式录取,搬进博士楼。学校分给我一间向阳房间,只有我一个人住。除了一些用不到的厨房用品留到了原来的家里,其余物品都被我搬过来。而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贺炎阳的照片重新叮叮当当钉了一墙。各个年纪的他,各个样子的他,一同看着我。
我的导师姓楚,是享誉国内外的学者,六十几岁的老人,性格缓慢而温和,总是乐呵呵的。对学生也是出了名的照顾。这一届他只收了两个博士生,我,还有一个比我小了两年的台湾男孩,陈嘉恒。
作为拜师宴,我们两个一起邀请楚老师吃饭。老爷子带着夫人,对我们谆谆教诲,也闲话家常。陈嘉恒属于少年天才那种孩子,没受过社会的熏染,学术水平非常突出。带着一些天然呆,嘴很甜,一口一个姐姐叫我,让我一下子生出很大的保护欲。
一餐饭吃下来,师生关系非常融洽,师母邀请我们下次去家里吃饭。我们散着步把老两口送回家后,嘉恒高高大大,在我身边陪我走着,送我回宿舍。
“姐姐,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来内地,第一次来北京。”
他的普通话,听着像极了台湾偶像剧。我有点忍俊不禁,“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或者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找我。”
“谢谢姐姐哦。姐姐要是想吃什么台湾的东西,我就帮你问看看,让家里寄过来就好了。”嘉恒很阳光地笑着,非常真诚的样子。
“好的,先谢谢你啦。我快到了,就在这里分别吧,你回去小心。”
“拜拜。”
我一个人沿着黑暗的小径往回走,路边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孤零零又十分温馨的小店。我走过去,仿佛是想要汲取什么温暖。
门口的风铃发出叮叮的声音,屋里坐着一个很甜美的女孩子,和我打招呼,“欢迎光临。”
我冲她笑笑,“就随便看看。”
店里都是些小而精巧的东西,我弯下身子,往柜台里看去。突然,一枚漂亮而简洁的戒指吸引了我的目光。玫瑰金色,带着略略暗淡的光泽。上面雕着花纹,好像蜿蜒的藤蔓。
我指指那枚戒指,“那个能拿给我看看吗?”
女孩沉吟了一下,还是拿出来。我捧在手上仔细看着,戒指的内环里居然刻着W.Y的字样,我脑子里第一个反应的不是我的名字,而居然是温言和贺炎阳的联系,温,阳。心中一动,问女孩,“多少钱?”
女孩低下头接过戒指,“终于有人要把它带走了。”然后又抬起头看我,“这戒指不是新的,但是是真正的黄金质地。而且有故事。你还要吗?”
我毫不犹豫点头,女孩笑了,给了我一个很低的价格。我有些诧异,她说,“戒指这种东西,是看缘分的。你既然喜欢,就有资格拥有。希望能给你带来幸福。”
这一个陌生人,眼睛里带着澄澈,让我瞬间就相信了这个故事。我把戒指戴在了左手中指,对她解释说,“防止被骚扰。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爱的人。”
女孩一副了然的表情。我付了钱,她送我出门,“希望你也能幸福。”
很久以后,当我再次记起这次际遇,总觉得是个梦境。明明是每天都能经过的小店,却再也没有走进去过,只是这一次,在特定的时间,遇到这个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的物件。就好像是童话里的仙女教母,化作一个陌生人,给予帮助和祝福。
就成了习惯,每一日带着戒指。把回忆戴在了手指上。
仿佛人生开辟了一片全新领域,干脆利落到马上就与过去划分开来。聂青由于工作繁忙,家事琐碎,每周来看我一次就不错了。付雁南有空会来找我吃个饭,但是,他现在很忙,因为很多时间都会被林苏苏占着。这个姑娘真的是热情,如果是我,也会被她感染。付雁南有些不知所以,我劝他干脆试着接受得了。
读博开始,我每日做的事情,就是学习做课题,以及爱他。
每一日,打开一张空白纸张,把这一日想要告诉他的话都写下来。虽然期待,但更怕失望,不愿打开老邮箱,重新申请了邮箱告知别人。那个邮箱,就当成我的一个阴影珍藏起来。也许有一天再打开的时候,看到的是满满他的信,或者一片空白。可那都与我无关,和我有关的,就是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单恋。
有渐渐熟识起来的人,问我那一面墙的照片是谁。我笑而不答,或者只说是一个认识的人。包括嘉恒,也曾经问我,他好像是不谙世事,恋爱都没有谈过,让我不忍心拿这么折磨的结局来断绝他对爱情的幻想。鬼使神差,我告诉他,这是一个我要耐心等待的人。
楚老师最近在为年会论文准备。要求我和嘉恒都出一篇。我很自虐选了海商法的方面,国内的资料非常少,我只能每天拖着各国语言的辞典奔图书馆,拼命看着外国文献。整整一周,嘉恒说我脸都瘦了一圈。我打趣说那还不好,终于告别包子脸。
四月末。这一日,北京下了珍贵如油的春雨,一下就是一整天。我一大早就钻进图书馆,等到从书堆里爬起来,已经天黑。觉得脑子里成了一团浆糊,完全被各种术语塞满。嘉恒给我发短信,姐姐,我没信心按时交论文了。我马上要糊了。
我被他逗笑,自己何尝不是如此。看看图书馆的落地窗外,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我想要给自己放松一下,想起我最近发掘的一家书店,就在学校附近不远。干脆去淘几本文艺作品,改改我这一脑子重口味的法律名词。
我把专业书都留在图书馆,自己只拿了把伞,耳朵里塞上耳机,就跑了出去。春雨带着泥土的清香,冲刷着京城一向不太纯净的空气,居然也带了几分烟雨江南的氤氲。我深呼吸了几下,觉得清爽了许多,紧紧握住伞,一只手塞到口袋里,匆匆走着。
突然,身边好像有了一个幻影。曾经也有这样一个雨夜,贺炎阳在我身边,轻轻握过我有些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然后,转过脸对我展颜一笑,让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每每,想起我们曾经的小细节,总是心里一悸,这次也不例外,我嘴角不知觉露出微笑。他在那时,一定爱我入骨,想要呵护。殊不知,他这样对我,只能让我深深沦陷,沉溺在他无限的温柔里,回报给他不变的爱。
我胡思乱想着,走到书店。低着头走进去,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和我擦身而过,鼻尖传来熟悉的檀香味,我心中一凛,反应过来之后马上追出去,居然都忘了打伞。马路上车来车往,每个人都带着同样的雨水的光线,却没有那个我深深刻印在心中的男人。我自嘲,自己精神紧张,大概是因为思念过度,产生幻觉。
可是,为什么,在我转身的那一瞬,心这么痛。
我只好走进书店,头发有些湿。店员小新姑娘迎上来,笑吟吟给我一个干松的毛巾。我有点诧异,虽然我来的比较勤,却从没有这么好的招待。
“谢谢你。”我把毛巾还给她。
“温言姐,我们最近进了新书,来看看。”
我被小新拉到一个崭新的书架前,小新抽出一本书,拿给我看,“史上最全的纳兰词,喜欢不?”
紫蓝色的封面上,纳兰容若的名字静静摆在那里。这个名字都因为他的词而带上了缱绻的温情。我明明一个学法律的人,需要最最缜密理性的思维和笔触,却永远也戒不掉这些优美的辞藻。我高兴坏了,“小新,你怎么想起来进这本书?”
小新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我点点头,马上结账,小新拿了个牛皮纸包给我把书装好,说,“温言姐,你一定要常来啊。”
“一定啊。”我笑笑。这小姑娘今天热情的有点吓人。“你们再进什么好书,一定给我打电话。”
小新脆生生地应着,把我送到门口。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她,“今天,你有么有见过一个个子很高,长得非常好看的男人?”
小新眨眨眼睛,“姐姐,我们书店每天都有这样的帅哥来呀。不知道要找哪一个?”
我有些愕然,随即笑笑,“没什么,那我走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仔细回想,那个味道,也许是一个同样的香水品牌,并不代表就是他。那个身影,也许就是一个同样高大的男人。
总之,他现在只可能在地球的另一端,陪伴着另一个人。
天色渐冷,我裹紧外套,带着略略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