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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万物，大抵都不过如此。
一旦几近完满，就开始呈现慢慢下滑的趋势。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
我静静躺在床上，想着。聂青马上要出嫁，我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可以和付雁南保持十分合贴的关系距离，甚至找到失散多年的好友。父母健康，家庭幸福。并且马上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读到博士。
女人的一生，还不就是这样。
可是，我是真的应该放弃什么了。上天是不会如此眷顾我的。就像小的时候，我就明白，如果这一天得到了一条新的小裙子，就不能贪心地再去索要一块蛋糕。
心里飞速掠过很多镜头。他的笑容，吻我时微微的犹豫，瘦高精壮的样子，陪我逛街时的关心备至，在我家里的局促不安。
我的嘴角，慢慢漾出一丝微笑。
昏昏沉沉，觉得一切都暗无天日。我只喝凉水，什么都不吃。谁的电话也不接。聂青终于担心到受不了来看我的时候，已经大概过去了两天。她一进门，看到我，就掉了眼泪。
“你这个笨蛋，笨死你。”她哭着骂我，“任峥远专门去问了贺炎阳，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强行拉我起来，带我去医院打营养针。我只是，一言不发。
“言言，你别这样，好歹吃点什么。”聂青一直守着我，带着悲悯的表情看我，求我吃东西。我都是知道的。可是，我的心，已经随着那个人离去，现在就是一具躯壳而已。
“温言，你们何必呢？”任峥远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我和聂青，终于说，“贺炎阳现在你比好不了多少。他告诉我，他在美国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以死抗争了。可是，安盈在他面前，在所有家里人面前割了腕。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贺炎阳只能暂时妥协，你就不能再给他一点时间？”
我目光木然地看向任峥远，“麻烦你，照顾好他。”
“你真的不会回到他身边了吗？”聂青急切地问我。
我摇头。任峥远叹了口气，大概再也看不下去，走出病房。
聂青握着我的手，“要不，叫付雁南来陪陪你？”
我低低地说，“不。不能每次，我受伤了，难过了，就找他。这算什么。如果实在要人陪，我还不如找许陆。”
“你！”聂青急了。
“青儿，你听我说。听我说。”我深深地看着她，“这一生，我爱的人，至死只有一个贺炎阳，再不会爱上别人。以后如果结婚，也最多是个需要，是个伴儿。这样，那个人不可能是付雁南。我不会用这么卑劣的理由，强留他。”
“那许陆？”
“谁知道呢。”我苦笑，“这大概就是某种流转。他当时伤害我，现在又回过头来觉得我好。我一分钟和他在一起，就一分钟爱着别人。这未尝不是报复。”
聂青的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你这个死女人，死女人。你要是这样自暴自弃，我就真的和你断交。”
“任峥远等着你呢，你也挺累的了。走吧。”我躺下来，推着聂青。“我睡一会，不用陪着我了。”
聂青拗不过我，只能先走，说晚上再来给我送晚饭。我在医院苍白的环境里，也不知是不是睡了。只模模糊糊感到有一个人，在我身边，幽然叹气，温柔地摸着我的脸颊。我半梦半醒着，叫了贺炎阳的名字。那个人，坐了一会，就走了。
可是他一走，仿佛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我不是醒不来，而是不愿醒来。任眼泪，沿着鬓角，隐进头发里。
不知睡了多久，我闻到饭香，才觉得饥饿，终于挣扎着坐起来。等清醒了，看到眼前坐着的男人，是许陆。
他笑着打开饭盒，里面是我喜欢的皮蛋瘦肉粥。是许陆第一次给我做饭时做的样子和味道。我抿抿唇角，他给我垫好枕头，然后把粥递给我。我想了一会，接过来，开始吃。平心而论，许陆的手艺一向是很好的。我们最为密切的时候，他也经常做饭给我吃。很是了解我的口味。
不过，他现在拿这个来找我，明显是让我念旧。我总觉得他居心叵测。可是，因为早有打算，却甘之如饴。
“好吃吗？”许陆给了我一个最纯真的笑容，他知道我曾经最爱他这个笑容。
我点点头，“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甘心被聂青骂了一顿，最后才求她告诉我的。我刚才问过医生，过了今夜你就可以出院了。明天我来接你。言言，不然你就去我那里住段日子，我照顾你？”
我想我看他的眼神是再也忍不住厌恶，他才尴尬地转了话题，“我就是这么提个建议。”
我平静地躺好，背对他。“不用来接我，你走吧。”
他轻轻地说，“你还是这么爱别扭。你还记得吗，我第一次在人来人往的商场里忍不住吻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个表情。让我心动得不行。”
我不想理他，假装睡觉。他看了我一会，轻手轻脚地走了。
喜欢一个人，他万般不好也是好。讨厌一个人，他所有的好都变得令人厌烦。
我出院的时候，许陆果然来接我。聂青看到他，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对我说，“你赶快把这个变态打发了，我和老任在楼下等你。”说完就利落地下了楼。
我皱皱鼻子，对许陆说，“我说你不用来找我。”
“没关系。”他耸耸肩膀，“有人来接你就行。就当我，来看看你。”
我浅浅地点了点头，走下楼梯。他跟在我后面，直到走到医院门口，才对我说，“言言，对不起。这一次，我不会再错过你。”
我无语。并没有回头。他这些鬼话，还是留着骗一个20岁的小姑娘去吧。
任峥远开车，我和聂青坐在后面。我整理出一个比较振奋的表情，“好了，这样，我可以心无旁骛帮你准备婚礼了！对了，我们现在的房子，等你嫁出去了，我开始读博士，就退掉吧。不过我要是在学校住烦了，你可得收留我。”
任峥远笑着说，“我们家里会有一间你的房间，放心吧。”
我夸张地大叫，“任少你可真帅啊！不枉我吧我们家青儿嫁给你。”
聂青不说话，我知道她又舍不得了，就搂住她的肩膀，“怎么着？怕我给你弄不好婚礼啊？你也太小看我了！”
“你要是觉得和许陆在一起能开心点，就和他在一起吧。”她说。
我一愣，她接着说，“但是你得保证自己绝不再受伤。”
“受伤？”我笑笑，“因为爱才会受伤，许陆对我来说，最多就是寂寞的时候要人陪的时候不排斥他，他爱怎么折腾我都不放在心上。怎么可能受伤？”
我自己也觉得荒唐，可现在，心里总是有种游戏人间的感觉。越轻浮，越快乐。
聂青瞪我一眼，“你这样，对不对得起付雁南？至少他是不带任何目的性对你好。”
“越是这样，我越不能招惹他，更不能当他是替代品。”我说，“你懂吗？”
聂青长叹一口气，“你这是被贺炎阳打击成什么样了？要不要带你去精神病院看看？啊？”
我闭上眼睛靠着后背养神。表面上的笑闹，都是掩饰，把最痛的心思藏在最深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宁可一辈子都不翻出来。
但是，我不会忘记贺炎阳。把他当做那个虚无的唯一，穷尽一生来爱他。可是，即使再难过，生活，却要继续。这无外乎，最残忍的事实。
手机响起来，我接听，是乐瑗。她大概还不知道我和贺炎阳这一出，只是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说，“乐瑗姐，聂青你还记得吧。对对，就是上次一起吃饭的那个小美人。她要结婚啦。我想着，婚礼的鲜花肯定要在你那儿订，姐姐那里的是最好的。还有，您肯定有熟识的酒店吧，帮我们推荐一家能提供自助餐外供的。你现在有空？那好，我们过去。”
我挂掉电话，直接和任峥远说了地址。聂青看着我撇嘴，“你这个crazy bitch。工作狂。”
我掐她，“我这不都是为了你。正好任少也在，你们可以一起看看啊，今天就定下来得了。肯定能拿到最好的价格和货源。”
“你刚出院，过两天也来得及啊。”聂青埋怨我。
“哈哈，我倒要谢谢温言。”任峥远说，“聂青，你也不能把温言关家里，越关越难受。让她忙起来就好了。”
“对对，还是任少明事理。青儿，你再这样，我可要跑到任少那个阵营里去了啊。”我笑着说。
聂青气得不理我们。车里缓缓开到乐瑗公司的楼下，我们下了车，正要走进去，却看到大厅里站着一个高挑时尚的美丽女子。正是乐瑗。她居然下楼来等我。
看到我，乐瑗亲切地过来抱我，在她的怀里，我却很想哭。仿佛终于可以发泄自己一切的委屈。我拼命忍住。
“乐瑗姐，聂青你见过的，这是任峥远，聂青的未婚夫。”我介绍。
乐瑗露出很美的笑容，“你们好你们好。我两个妹妹拜托我的事，就和我自己的事一样。上楼去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