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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围绕领导的行程忙碌了几天,我却觉得,自己的内心是前所未有的沉寂。
贺董事和安盈回美国后的这一天早上,我在办公室终于收到了贺炎阳的邮件。来我办公室。
我深吸一口气,把辞职信攥在手里,保持了一个最美的笑容,走进去。
我一进去,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我身体一僵,瞬间感到酸楚,多想就这样在这个怀抱里沉沦下去,什么都不再想。而下一秒钟,可怕的理智促使我推开他,“别这样,毕竟是在公司。”
他不依不饶抱着我,把头深深埋在我的颈窝里。“言言,言言。”
“我有话和你说。”推不开他,我只好换了个严肃的语气。他这才放开我,果然,他是懂我的,我居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微微的恐惧。我故意不去直视他,整整衣服,说,“我要辞职。学校那边要我全日制去读博士,辜负公司对我的一片栽培之心了。对不起。”
贺炎阳不置信地看着我,然后,竟然微笑着,温柔地说,“没关系,言言,你要怎么样都好。”
他的温柔使得我心乱如麻,我脱口而出,“还有,贺炎阳,我们,还是分开吧。”
这次,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凝视的目光几乎要把我击倒。我紧紧握着拳,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可是嘴上还是狠着说,“我在安盈面前,没有自信。我也不愿意,不愿意为了你,过自己不想过的生活,没有勇气和你的家人为敌。我要的不是这些。”
他压抑着声音,“言言,我做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懂我么。你只要相信我,等着我,别的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低着头,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就算,你做的再多,我们也是,只能缘尽至此。我想我,还是不够爱你,也不愿意再虚无缥缈地等你。对不起。”
我正要转身出去,却听见他踉跄着后退,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什么东西,发出玻璃碎裂的声音,我忍不住回头看他,掉在地上的,是我一直没看到过的那个相框。
那张照片,是我。在公司楼下的广场里喝咖啡的样子。对着太阳微微眯起眼睛,身后有白色的鸽子扑棱棱飞起来。
看着贺炎阳手忙脚乱把照片拿起来,玻璃刺破了他的手掌,他也不知觉。我再也不能自已,生生咬破了下唇,飞快地走出了房间。
我一路冲进了盥洗室,躲在其中一个隔间里,捂着嘴,无声地任泪水奔流。不能哭出来,如果被同事听到,又是一场谣言,我会以一个弃妇形象离开公司,而他,也会为始乱终弃的流言蜚语烦恼不已。
我掐着自己的手掌,拼命告诉自己不许哭,不许再流眼泪。明明是自己的选择,应该付出的代价应该早就想清楚,为什么还要继续折磨。而等我哭到全身无力,我才慢慢止住,仔细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往脸上扑了一层粉,走出盥洗室。
我默默回到办公室,收拾东西。看到谢为,强作笑容说,“谢哥,我辞职了。马上就要博士考试了,我也打算去读全日制。之前和公司申请的定向培养,也就算了吧。”
谢为惊讶地看着我,“不过,正要和你说,公司对你的定培取消了。你是不是和人事那边提前打招呼了?最后才来告诉我,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取消了。我暗自苦笑一声,这一定是老爷子给我的警告。幸好我提前放手,即使离开,不至于让自己那点自尊统统扫地。我说,“不好意思谢哥,事出突然,这段日子劳烦你照顾了。”
谢为看着我,很久没说话,终于叹了口气,“你现在就要走吗?我送你。
“那,麻烦谢哥。”
谢为一直把我送到出租车上,“剩下的手续我帮你办了,然后快递给你吧。好好准备考试。”
我再次道谢,关上车门,面对着完全陌生的司机,报出目的地之后,再也控制不住。虚脱般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就是贺炎阳不顾手掌流血捡起照片的样子。心中的酸楚,直直冲到鼻腔。
等回到家,在沙发上愣了一会,我突然疯了一般爬起来,把电脑上删除的他的照片恢复出来。然后,看着微笑的他,沉思的他,意气风发的他,放声大哭。
离开一个爱我的人,就好像从内心里,活活脱出一层骨血,不仅是是疼痛,更是万年都填不满的空旷。
我蜷缩在电脑前的椅子里,保持了整整一天没有动。没有喝水,没有吃东西。直到很晚,我才意识到,聂青还没有回来。从冰箱里拿了些凉牛奶喝,喝下去马上开始胃疼。正在忍着,电话响起。我看到是贺炎阳,便按下拒绝接听,一连按掉十几个。
终于,他发了条短信给我。我在去你家的路上,马上到。
我想了一会,终于想到一个能完全让他死心的办法。我给许陆打了电话。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吃饭,听到是我,声音里带着兴奋,“言言?”
我心中不适,不过还是说,“你能到我家这里来一趟吗?”
“没问题,我马上过去。”他立刻说。
我报了地址给他,并让他快到了给我打电话。然后,不敢开灯,就坐在房间里等。
毫无疑问,贺炎阳是先到的。他发短信给我,言言,等你想过来了,就下来找我。我爱你。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我。我忍着痛得要裂开的心,不去回复。许陆的电话打来,“我到了。”
我说,“我马上下去找你。”很快地披上衣服,跑下楼。许陆的车就在贺炎阳的前面,正好是贺炎阳能够看到的位置。
在楼梯间的阴影里,我还是犹豫着。依稀还是能看到贺炎阳在车里的影子,那样颓废得让人心疼。我明白,这一次,无外乎就是诀别。他与我的一切,马上就要离我远去。我最爱的人,马上就要被我伤害得体无完肤。我狠狠咬了自己的手腕一口,借着疼痛把眼泪咽了回去。
往事和爱情,如同这个楼道里,迅速掠过的风。在我奔跑起来的一瞬,就已经统统被我丢失,擦肩而过,永不再相见。
我闭着眼睛扑到在车门前等我的许陆怀里,他有些诧异。我小声说,抱着我。
许陆笑笑,像很多年前一样抱住我,也小声地说,“言言,你是那个样子,这么瘦。”
我没有说话,也并没有听进去许陆说什么。我的心,早已经被几米之外的那个男人带走。他一定看到了这一幕,一定对我失望透顶,恨之入骨。很好,贺炎阳,那你就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在我的生命里出现。
可是,为什么,眼泪如同鲜血,汩汩地流出来,不受控制。我把头埋在许陆怀里,强忍着抽泣。终于,我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引擎轰鸣的声音。我抬起头,怔怔看着贺炎阳的车,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觉得,我的魂魄,就这么随着他,去了。
他会不会,为了我,流一滴泪。
一瞬间,天旋地转。我倒下去的时候,许陆过来扶住我。然后,我便一无所知。
不知多久以后,是吵闹声把我吵醒,我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床上。客厅里传来聂青和许陆的声音,我出去,看到聂青被任峥远死死抱着,她挣扎着,一副要杀了许陆而后快的表情。许陆带着愕然,说,“是言言让我来的。”
“滚出去,你还好意思叫她言言。你当年是怎么对她的?现在怎么还有脸回来找她?任峥远!你放开我,我今天非抽他不行!”
我还从没见过聂青发这么大火,许陆明显是被她吓到了,一时没有任何反应。我清清干渴的嗓子,哑着说,“青儿,你别急,是我叫他来的。”
聂青不置信地看着我,“为什么?你疯了?”
我没有办法多说,这个时候,也不想多说,只能告诉聂青,“不管许陆的事,是我叫他的。我以后再告诉你原因行么?”
聂青瞪着我,半晌,把手里本来要砸许陆用的一大把钥匙往地上狠狠一甩,转身出门。任峥远看了看我,叹了口气,追出去。
我颓然地滑坐在地上,许陆来扶我,“我当年伤你有这么严重么?聂青恨我到这个程度?”
我甩开他,“你走吧。”
他皱眉头,“你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陪着你,你好歹有个依靠。”
“不用。”我连看都不看他,“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蹲下来,居然伸手抹去了我脸上的泪水,“言言,不管你今天遇到什么事,既然你能给我打电话,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们,还是可以重新开始,毕竟,以前那么相爱过。”
我平静地抬起头来看着许陆,“你说得对。可是今天,我真的很累了。请你走吧,好吗?”
许陆顿了一顿,把我扶到沙发上,然后说,“那好。你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他推开门出去。我甚至没有力气和他说再见。
这下,全世界,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这下,我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全意爱他,和所有人,都再无关系。是属于我自己的,一场悲情而刻骨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