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29(1 / 1)
放假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我在上班前一天,拉着聂青哪里也不许她去。强迫在家大扫除。
她虽然抗议,被我的一句“你还能陪我打扫几次卫生”给挡了回去。
我们这一次在网上订了全套田园风格的窗帘、床单、沙发罩、靠垫。嫩嫩的草绿色,配上浅淡的湖水蓝。等我们满头大汗地全部换掉,房间里马上就充斥了春天的气息。
聂青大叫一声,兴奋地倒在床上,“真好,我都不想走了。”
“那行,让任峥远入赘吧。”我趴在她旁边上网,帮她看一会婚礼的信息,再看两眼贺炎阳的照片。这段时间他真的给我寄了不少,都被我存在一起。简直就是让我能够立马精神起来的兴奋剂,比咖啡都管用。
“你说,你说,怎么能这么好看呢?”我盯着他那张完美的面庞,就差流口水了。聂青笑话我没出息花痴。
她枕在我腿上,玩着自己的戒指。“言言,我真的要嫁人了。”
我笑着,“是啊,你还以为你做梦呢啊?”
她闭上眼睛,手指碰触着戒指。摇摇头,轻轻地说,“有时候觉得,任峥远是一个很陌生的人。可是,一旦离开他,就觉得心里面特别空。想到嫁给他,就没来由地高兴。”
聂青一向是个坚定的人,她的心思我是明白的。对感情坚信不疑,但是对即将改变的生活方式产生些微不安。我像摸小狗一样摸着她的头,“你们这么相爱,被彼此的家庭都充分地接受和喜爱。生活无忧,前途光明,就差生一个娃娃给我玩了。你还担心什么?”
她拍我一下,“什么叫给你玩?言言,我觉得我很幸运,在感情上从没有遇到过挫折,虽然简单,但是直接。第一个爱的人就能嫁给他,也算随了我的性格。这样,大概就能安心过一辈子了吧。”
我想起一句话,一个女人的爱情,大概就是愿意为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苍老下去。聂青现在,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喜悦。我真的相信,这两个人,是能够天长地久的。
而我,也已经不再为即将开始的一个人生活而不快。人的命运,就如同一条条大河,在时光里流淌。一旦有了汇流,即使再分开,也是交融的,包含着彼此的一部分,生生不息。在这样一个充满禅意的午后,我和聂青不用言语,也能够知晓。这样通彻清明的情感,我从未和第二个人有过。
电话铃响,我顺手接起来,是贺炎阳。
“喂。”我带着半分慵然说。
他在里面似乎轻轻笑了,“午休呢?”
“没有,在和聂青聊天。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时差来说,他那边应该是凌晨一点。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欲言又止地说,“就是想你。”
这不是贺炎阳,他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我问,“有事就说吧。”
常常一口叹气之后,“言言,我下个星期回国。”
“你要回来了啊。”我的声音里带着的兴奋,很快被他浇灭了。
“我祖父,和安盈也要一起回去。言言,我祖父,一定要公开宣布我和安盈的关系。对不起,这么短的时间里我不能说服他,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要相信我。”
我不记得我是怎么挂断电话的了。心里并没有怪他,反而平静地答应着他。抑或,这样的安排,在我心里一直是清晰的。只不过因为贪恋而蒙蔽了双眼。
我以一个僵硬的姿势握着电话,心里一时想不过来。总觉得这样不对,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像是违了自己的心,又像是一种涌动着的勇气。直到聂青把电话给我接过去。问我,“怎么了?”
我把贺炎阳的话复述给她,她也愣了一愣,“那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我实话实说,“大概还要想想。”
我是去作斩风逐浪的海燕,还是去作躲在岩石缝里的海鸥。我自己也没有答案。
聂青陪我叹了口气,然后去拿了我们刚买的蛋糕给我。这个时候,她知道,与其深谈,还不如喂饱我。
也许,等我看到那一幕,我就会作出决定。
新年伊始,进入工作,大家都兴致勃勃。只有我,因为有了辞职的打算。只是默默做一只幕后的羊类生物,不多说话,只是和每个人都喜庆地打招呼。
所以,贺炎阳来的那一天,我依旧没有提前知道,更甚者,是最后知道的,因为我根本不闻窗外事,不出办公室。临时通知开全体会议,跟着大部队浑浑噩噩去了会议室,才看到,这个会是为了迎接贺大股东才开的。坐在正中,贺炎阳旁边那个精神矍铄眼神犀利的老人,一定就是他的祖父。而方安盈,以一种极其温柔娇美的样子,穿着大裙摆的洋装,坐在贺炎阳另一边。
因为公司好多人都曾看过他们出现在年会上,这时的眼光只是艳羡,而没有惊异。我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安盈,是楚楚可爱的模样,大概能勾起一切男人的保护欲,就像水仙。与我不同,骨子里带着孤立,陌生人一下就能感觉到我的排斥,如同刺槐。
贺炎阳抬着眼睛看着我,目光里有一丝极力掩饰的悸动。我想自己今天穿的还算得体,妆画得也颇费了心思。于是强打精神和他笑了一下。很快就被安排到后面就坐,只能远远看到他的后背。而这个时候,我才真正能够彻彻底底打量他,把心里无边无际的思念都寄托在眼睛里。
他瘦了。虽然脊背还是一样宽厚,但是明显有了更突显的棱角。我的心里抽痛着,只是欢心而悲伤地看着他。会议的一切内容,我都没有听进去,知道他的祖父上台去,开始说话,我才开始转了目光。
“非常感谢大家对喻诺所作的一切。”贺老爷子显得和蔼可亲,“这次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为了来看看大家。再就是,宣布我的孙子,贺炎阳和方安盈小姐的订婚。因为喻诺对炎阳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特别在这里宣布,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贺炎阳和方安盈站起来行礼,他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倒是安盈,是掩不住的喜悦,显得真实可爱。所有人都热切地鼓掌,我却觉得浑身的力气被一下子抽走。摇晃着站起来,脸色一定是苍白的。即使那样,我还是恍惚看到贺董事似乎朝我这里看了一眼,带着复杂的情绪。
散会之后,高层们陪着贺董事去了接待室。我们各归各位。手机里收到一条短信,是贺炎阳发来的,你还好吗?
我回复,很好,放心忙你的。
我静静地坐在电脑前,手里握着一支笔,思绪万千。心中早就破裂不堪,阴暗地散落一地。
原来,我是这么的脆弱。只是看着他们并肩站着,只是听到那些祝福的掌声,我就承受不住。明明我是在台下泯然众人的一个,却有种被当众脱光了衣服的感觉,狼狈不堪。
即使我没有显赫家世,即使我平庸地如同尘埃,但也一定能从尘埃里,借助倔强的力量开出花来。而不是像今日,生生被隔离在外,做一个被强迫的旁观者,明明不被接受,心乱如麻,却必须委曲求全。
我没有这个底线,也没有这个勇气。
而他,也一定是混乱的,伤悲的。这样的选择,与贺炎阳来说,除却母亲去世,大概是人生里最大的坎坷。看到他祖父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有多么难做。高傲如他,要为了我,苦苦哀求着家里这个严苛的老人,被反复地拒绝和斥骂,还是不肯放弃。只为了我。
我心里,又怎么舍得。
我们之间,刚刚只隔了这么几十个人,却仿佛千山万水。被身世,被地位,更是被我们那样卑微的爱情,生生阻隔。为什么一定要坚守着痛,只为得一时欢愉,是不是真正值得。即使能够相爱,但是不能相守的人,古往今来,我们不是第一对,也不是最后一对。我们经历过了相爱,离别,幸福和悲伤,不会再看不清。即使分开后,我唯一会做的,就是用尽所有时光爱他,不让他知晓,但至少,我还能够保存着回忆。这是我们之间,唯一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
如果我能做了决定,这大概,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我的心里,充满了对他的柔情。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辞职信,抚摸着,轻叹着。仿佛是给他的一个安慰,一次告白。
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吧。我的贺炎阳,我承认我的脆弱,更不忍心让你继续难过。如果我们两个人,必须要有一个疼痛至死才能结束,那就请让我来承担一切。因为我爱你,一定比你爱我更多。
我打开电脑里他的照片,却发现自己当众看的勇气都没有,还是作罢,轻轻按了删除。
我在电脑屏幕的微光里,在公司忙碌的喧闹里,在距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露出一个清浅的微笑,却把泪水深深埋在心底。
再见。我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