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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大年初十,我就返道北上。
那一日,我还是和付雁南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慵懒而温和,我一边和他说话,眼前一边浮现他那张英俊而慈眉善目的唐僧脸。发现自己还真是想他的。
他执意要在我回京的那天去车站接我。我没有推辞,和他弄这些假意,反而伤了真情。
我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车站,付雁南穿了烟灰色大衣,挺拔伟岸,笑着帮我接过东西。说,“欢迎回来。”
我用嘴往手上呵着气,一下子就觉得有“回来了”的感觉。到了车上,我才松了一口气,夸张地叫着,“啊,北京果然还是冷。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大适应。”
他一边开车,一边用非常自然地口气和我说,“注意保暖,要不你又老该拉肚子痛经什么的了。”
果然还是付雁南,永不变的付雁南。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只是笑笑。
“怎么样,过年过得好吧。你看你,都圆了。”他说。
“特好,要不能吃圆了么。”
“你可是心真宽,哪像我,为伊消得人憔悴。”他略略开玩笑的语气说。我心里却是一沉。来的路上,我已经打定主意把我和贺炎阳过年间发生的事告诉他。可是真的到了眼前,反而犹豫起来。并非因为我心虚,而是我知道告诉他的结果。那种结果无论如何,都令我不安。
“南哥,我有个事,和你坦白。”我唯唯诺诺说。
“怎么了?”他不经意地回话。
“那个……那个……我在家的时候,贺炎阳到我家找我去了……”我声音越来越小。
果然,是半晌的沉默。我也不好插嘴,就任空气这么凝结下去。他的嘴角抿得紧紧地,仿佛是在专心致志地开车。过了一会,付雁南终于说,“只要你开心就好。”
我的一股愣劲儿上来,脱口而出,“他还去见了我的爸妈,我爸妈对他印象还可以……”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口误。连忙闭嘴。却分明看到付雁南眼睛里的一丝苦涩。我有些不忍,说,“南哥,我……”
“好了,傻孩子。”他疏朗地笑了,“你哪来这么多负担,你并不欠我什么。只要你开心,我就一切都好。”
一句最最简单的话,却几乎把我的眼泪拽了下来。我掩饰地吸吸鼻子,“聂青和任少要结婚了吧。”
“是。”付雁南还是无比地温和,“峥远要我去给他当伴郎。”
“聂青唯一的伴娘就是我。”我抢着说,“我们七年前就说好了的。”
“这个自然。”他应和。
仿佛,气氛就这样慢慢融化开来。无论是谁,和付雁南在一起,总有温润如玉的感觉。他总是会用最好的方式来为别人着想。可是他越是这样,我越觉得难过。自己是不对的,明明整颗心都被贺炎阳填满,却真真舍不得付雁南,舍不得那样的安宁平静。
他把我送到楼下,我给聂青打电话,就听这个丫头一路尖叫跑下来第一时间抱住我。这么多年,她这个习惯一直没有改变。
“死女人,你还知道回来啊。”她亲昵地对我恶言恶语。
“怎么着,嫌我耽误你和任少的二人世界了?”我把软刀子扔回去。结果就是很不自量力地被聂青赏了爆栗。
付雁南好整以暇看着我们打闹,然后自顾自开始往楼上给我提行李。我和聂青这才开始往家走,付雁南问我,“温言,你箱子里是板砖吧,怎么这么重?”
“我我,我自己提吧。把我们这外科名医的黄金手伤了我就罪过大了。”我吐吐舌头,开玩笑说。
付雁南无奈笑着摇头,转眼间到了门口,他把箱子送进来,说,“我这就走了,你们好好说话吧。”
“别慌别慌!”我像只仓鼠一样蹲下翻箱子。我的箱子果然很满,一打开,就如同潘多拉魔盒一样往外涌东西。费尽力气,我终于从一个盒子里掏出一打咸鸭蛋,塞给付雁南,笑嘻嘻说,“这可是我们家的特产,超级好吃,就是有点臭臭的。”
“呀!言言牌臭鸭蛋!”聂青眼睛放光,“不吭你南哥,真的好吃!有我的吗有我的吗言言!”
“这不是言言牌!”我抗议,“肯定有你的,你这个人。都快嫁人了怎么还和大孩子一样。”
付雁南扬扬手里的鸭蛋,眉眼间都是笑意,“谢谢。那我走了。不送。”
他一走,聂青马上恢复正常,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招了吧,孩子。贺炎阳去你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等我把聂青这个好奇宝宝伺候满意了,又收拾好东西,迫不及待奔到电脑前查邮件。贺炎阳的一封邮件,安安静静躺在邮箱里。他这次又偷懒,只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是他高中时做义工的照片,那时他还那么稚气十足,眉目清秀,臂弯里抱着一个黑人孩子。
他说,I wish I could known U since I was young。
自他走了,我们一直保持邮件联系。他对他在那边的一切事都不提,只是每天给我写段话,或者发张照片。我曾经抗议过,告诉他,如果写诗,就写中国的古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文字,内敛,意境,充满了无限的深情。他不理会我,还是我行我素。
不是不担心他,在他家里,现在一定是多事之秋。他总是那样,什么事情都想要自己解决,从不给我一丝一毫的背负。他不爱长篇大论地和我说什么,这大概就是他最爱我的表现。挡在我面前,只给我一个温暖宽厚的脊背,保护我的一切。
我正看着他的照片出神,聂青给我冲了一杯奶茶端过来,怪声说,“呵,贺炎阳还有这么正太的时候呢。我以为他从小就是那个冰块脸大叔状。”
“呸。”我接过奶茶,合上电脑。“你们婚期定了没?”
“三一五结。”聂青眨眨眼,这是她要耍宝的表现,“如果有一天这个婚姻变质,就可以随时打假。”
我华丽丽一口奶茶喷了出来。果然是聂青,我真的小看她了。苍天,我是多么的交友不慎,才放了这么个极品在身边。
“好吧,三一五就三一五。”我无奈,心里无比同情着任少。“你也真会选日子,我博士考试就在那之后没几天。”
“那咋办?”她有点慌。
我拍她,“好啦,我这个没事。基本上都确定了,一定能腾出时间来帮你办婚礼。”
我们策划了一下,决定不走寻常路。任少一个朋友有个别墅,别墅后院是一大片草坪,他们决定办草坪婚礼。介于那个时候北京天还冷,自助餐是在室内吃的。
“你这个一到天冷就穿六条裤子的人,居然能忍得了三月穿抹胸。”我揶揄聂青。
她却认真,“这都是为了任峥远。”
我怎么能想到,这个一向风风火火的女人,终于有一天,为她爱的人可以做一切事,可以彻底改变自己。我笑笑,“得嘞,只要你能忍。还有一个月是吧,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你让任少去定酒,准备各种车,男人对这个比较靠谱。那些俗气的司仪一律不要,就让,付雁南来主持吧。自助餐和鲜花我找乐瑗姐,婚礼蛋糕的话,还要靠您一家家吃去。从现在开始,你要每周去上瑜伽课,完善体形增强体力。而且要定期SPA,皮肤很重要。”
“对了对了,婚纱我拿回来了。等下。”听得晕头转向的聂青突然想起来了,蹬蹬蹬跑回自己房间去了。她的银灰色婚纱,我还真是很好奇。
十分钟之后,她用我前所未闻的有些羞涩的声音叫我。我抬起头,看着门口身着婚纱的她。浅银灰色泛着如同湖水一般的光芒,上面素淡地坠了些晧石。裙摆很大,却不是靠裙撑,完全靠剪裁,呈现完美自然的波浪形。聂青把头发高高盘在脑后,露出天鹅般修长的脖颈。她站在细微透进来的阳光里,美的不真实。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电影里,闺蜜试婚纱的时候会掉眼泪。我不由自主,激动不已,鼻子瞬间就酸了,眼眶发红。我冲上去抱着她,“你好美,好美,我的青儿。”
她有些不好意思,拍拍我的后背,“真的好看吗?”
“好看好看。”我拼命点头,“准把任峥远迷个七荤八素。”
“嘿嘿,”她狡黠一笑,“我故意没有给他看,到时候直接给个惊喜。好想看他傻过去的样子。”
我偷偷擦掉涌出来的眼泪,搂着聂青的脖子,“行了,这次你准得逞了。”
“不过有个问题……”聂青哭丧着脸,“做的有点瘦了,估计我再胖一点都塞不进去了……现在呼吸也比较不顺畅。”
我原地愣了一下,马上大声叫道,“你赶快给我瑜伽去跑步去,要是婚礼当天婚纱崩开了你看我不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