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1（1 / 1）

我透过路虎的车窗，看到的天空都是黑色的，尽管车里开着足够的暖风，我还是觉得冷，手脚冰凉。

“我送你回家吗？”付雁南问。

“不。他一定能找我家里，我不回家。”我低低地说，“带我去别的地方吧，哪里都行。”说着，把一路响个不停的手机关掉。

等我们停下来，实在付雁南家的地下停车场。他停好车，给我开车门，我却腿软地下不来车。付雁南叹了一口气，横抱起我，“温言，你总是这么不让人省心。”

一句话又把我的眼泪拽了下来，我瘪着嘴要哭，付雁南连忙说，“好了好了，这是我家。”

我这是第一次来他家，异常干净整洁，并不像单身男人住的地方。他把我放在沙发上，给我倒了杯热茶。

“喝一点，待会冲一包感冒冲剂，驱驱寒。”他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皱着眉头。我默默喝着茶，觉得有点天旋地转。他看我不太对，过来试我额头的温度，脸色难看起来。

“至少有38度。你这个傻孩子，和别人怄气，冻自己。”

我无言以对，只是说，“我不去医院，你不是医生吗？你来给我治病就好了。”说话的时候，觉得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难受不已。“南哥，我想躺一会行吗？”

付雁南把我抱到床上，盖上被子。他的床上有干净的洗洁精味道，我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他叫我起来吃药，已经是凌晨。我看着他眼睛里的血丝，知道他大概一夜没睡，给我物理降温，我的烧已经退了。

“这个药很苦，但是治风寒很好，喝了吧。”他温柔得像父亲，我乖乖把药喝掉，他又给了我一杯蜂蜜水。看着我喝完。

“他背叛我。”我终于说。“那些口口声声的爱情，都是假的。他告诉我圣诞节不回来，却带着未婚妻大张旗鼓出现在年会。”我冷冷嘲笑了自己一声。

“温言，”付雁南沉静地说，“如果我看出来你在贺炎阳身边不幸福，我一早就会把你抢过来。可是，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笑得最美，美得让任何人都不忍心破坏你的幸福。”

“他忍心。”

“既然爱他，就应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付雁南笑笑，“不要背叛自己的心。”

我看着付雁南，不可能是不感动的。他对我的感情，这样无私，只是希望我能幸福快乐，并不求占有。而贺炎阳对我，是完全的占有，可是他自己却能同时对另一个人付出感情。想到这里，我眼圈又要变红。

付雁南把我的手机递过来，“勇敢点，听听他要说什么。”

我犹犹豫豫接过来，刚刚开机，就有一个电话挤进来。

“言言！你怎么才开机！你快到309医院来，贺炎阳车祸。已经失血很多了，还叫着要去找你。”

聂青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同时，付雁南也接了一个电话。

“好的，我知道，马上到。”

我们相视一眼，付雁南点点头，果断说，“穿衣服走。没错，是贺炎阳。”

等我们到医院，贺炎阳已经昏迷了。聂青脸色难看地拉着我，“你走了之后，他和疯了似的开车找你，先给我打了电话，然后去家里，去公司，去了很多地方。他本身喝了些酒，又心急，一个半小时之前出的事。居然是因为没有系安全带被甩了出去，左腿骨折，出了很多血。可他就是不肯进手术室，拼命要跑出去找你，打了镇定剂才昏过去。你们到底怎么了？”

付雁南已经去准备手术了。我跑到急救室门口，看着床上的贺炎阳，雪白的衬衫上都是血，一条腿上的伤口巨大狰狞。我捂住嘴，防止自己哭出声来，慢慢踱进病房。还没来得及自己看他，他就被护士拉走了。

贺炎阳，一向生龙活虎一手撑天的他，性格坚毅能力超群的他，即使是给我伤害的他，我都希望看到，而不是这样虚弱，满身是血的他。聂青走过来抱着我，我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聂青，他没事的对吧，没事对吧。”

聂青抱着我的肩膀坐下来，轻轻拍我，任我在她身边一遍遍问，贺炎阳是不是不会有事。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他死了，我就随他去了。早就忘记了年会上的伤害，仿佛我就是他生命里的那个女子，和他同生共死。

近3个小时，付雁南终于从手术室出来，看到我哭花的一张脸，微微笑着，“没事，腿保住了。好好休养就没问题。”

我摊在椅子上，聂青和付雁南打过招呼，来扶我，“你去看看他啊。”

我点头，正要站起来，却看到贺炎阳的未婚妻，从我面前飞奔过去，进了手术室。我和聂青同时愣住，听到旁边的护士议论，“多漂亮一小姑娘，出车祸的是她的未婚夫，小姑娘哭得和泪人儿一样。真是情比金坚呐。”

我强撑着脚步移到手术室门口，贺炎阳被推了出来。她的未婚妻梨花带雨，紧紧握着他的手。我狠狠闭上眼睛，又狠狠睁开，一言不发，转身离开医院。连聂青追出来，都没有理会。

他第三天，就回了美国。

据说，他第二天醒来，被祖父破口大骂。居然在年会上把自己的未婚妻晾在那里然后自己跑出去，还差点丢了一条腿。他在美国的家庭医生亲自到北京，把他接了回去。

据说，安盈一直寸步不离，两个人的感情羡煞了整个医院。

都是据说，因为我并没有再见他。那一天，我坐车径直回了家，倒头就睡。强烈的事态转变使得我身体产生抗拒和排斥，醒来就吐，什么东西都不吃。也不觉得饿，只是嗜睡，不见任何人，不接任何人的电话。聂青和任峥远没有办法，把我强行拉到医院，诊断是肠胃炎。由于我不肯听话，只能让我住院。

贺炎阳离开的那天，就经过我的病房外面。他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也许，那个时候，我正在床上，做一个有关他的噩梦。那个梦里却有他对我万分的宠溺，以他对所有人都冷酷的英俊面孔，为我露出一个最温柔的笑容。那个笑容，我却再也不能看到。

也许，那个时候，他正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离开医院。安盈推着他，和他慢慢说着话。会心之处，他们会同时微笑。任谁看来，都是这样完美无缺的的情侣。必将百年好合。

他并没有打电话给我，我也没有刻意关机。经过了那场事故，大概他在生死之际，终于明白，我们的生命，本就是没有交集的两条线。由于命运的弹性强行交织在一起，终究不堪重负，分离开来。却是已然伤了彼此，两败俱伤。

我彻底平静下来。可是在这个世上，最令人伤心的事，并非痛哭流涕、歇斯底里伤害对方，而是，在擦肩而过后的岁月里，各自继续着生活，然后将相爱的时光，生生埋葬。

住院三天，我也接待了不少来看望我的人。谢为来过，说起公司里的高层正在讨论贺炎阳离职的事情，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居然批准了他的长期请假。

付雁南每日报到，这是他工作的医院，他上下打点，尽量让我在这里过得舒服。他来的时候，就会给我送吃的，书籍，最后把他的笔记本电脑直接塞给我，里面存满了电影和游戏。不出门诊的时候，他就来陪我聊天，天南海北，但绝口不提贺炎阳。虽然贺炎阳的手术也是付雁南亲自做的。

他为我所作的一切，我都明白，更明白他的心。有的时候，我也会想，也许，我应该就这样到他的身边，给所有人看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那对他不公平。在这个时候，我全心全意的感情，还依然都牵系在贺炎阳的身上，早已随他飞到了彼岸。对于付雁南的爱，如果我对自己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去亵渎。这也许，是我得到过的最纯美和充满圣意的一份爱情。我坦白告诉过聂青，如果我这一生都无法接受付雁南，我会为他找到一个最好的姑娘，然后和他彻底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最后一天的时候，我正收拾东西，乐瑗姐终于来看我，负责把我接回家。她带着心疼地表情看着我，“温言，你们两个……唉……”

我走过去牵着乐瑗的手，“姐姐，我都已经想开了，不会再为不属于自己的人伤心。我爱他，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也得像你似的这么潇洒，拿得起放得下。”

“这个时候你才肯承认你爱他。”乐瑗点点我的脑门，“你们两个的时间太短了，太可惜了。”

我沉静地笑笑，岔开话题，与她聊些别的。突然听到门口有人轻轻敲门，我以为是付雁南，正要笑着走过去，却看到了我十分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许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