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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默语离声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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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腿疼到无知无觉,掌心也隐隐溢出鲜血,他仍是艰难地向前迈着步子。走过繁华街市,多少人或是艳羡或是敬慕,可没有了那明丽如春曦的眼眸,所有的一切皆成乌有。

立在红墙绿瓦之外,遥望重重殿阁,错落有致,心中却有着不堪承载的无奈:不是说要一起来梅鸿楼的吗?为何如今,只剩下我一人……

斜阳将落,红霞映天,等了那么久,依然是形影相吊。他垂头笑了笑,扶着墙一点一点挪动步子,绕过墙角,竟瞧见两个十来岁的乞儿蜷缩一边。将身上仅有的几两银子递到年少的乞儿手里,那少年脸都未抬便使劲磕起头来,他伸手欲扶却听一声惊叫:“呀,公子你身上有血!”

他歉疚一笑:“抱歉吓着你们了。”

那少年没想到他如此和颜悦色,结巴道:“没,没事,公子受了伤,还是快去止了血才好。”

他一拱手:“多谢关心。”

已走出一箭远,听那少年对另一乞儿道:“我说来梅鸿楼的都特别慷慨吧,你还不信!”

那乞儿嗤笑一声:“你又知道了?难得有人跟你说句抱歉,你便真以为他是好人了?”

少年也不理他,自顾自说道:“你还别说,前几日你病着没来,我正打瞌睡的时候来了个姑娘,那模样漂亮得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嘻,你知道仙女儿长什么样吗?”

“当然知道了,跟画上画出来一样好看,身上还香喷喷的,像那什么桃花似的!”

乞儿轻嗤道:“去你的,桃花才不香呢。快说你那仙女儿后来怎样了?”

看他来了兴致,少年也有几分得意:“她先是给了我几个银锞子,后来问可曾见过一个俊俏的公子。我当时只顾盯她的脸了,说俊俏公子不少,可从没见过像她那么漂亮的仙女姐姐。她也不气,对着我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公子啊走路不太利索,脸上还有道疤呢。我纳闷啊,都这模样了还能俊到哪里去,不如等小爷我长大呢。她又说,如果瞧见了就去城西的飘香楼找她,又能得几两银子。”

一旁的乞儿张了张嘴:“慢着,刚才,刚才那个人脸上有道疤,又是个拐子,会不会?”

少年一愣,蹭的跳起来:“你不早说,小爷我只知道磕头了,啥也没看见,人哪,人跑哪儿去啦!”

“别慌,你那仙女儿只说见着人了给她带个信,我估摸着去那什么楼说一声就行。”

两人嘀嘀咕咕一路飞奔而去,千音半靠在石墙上,眼下的青乌益发深重,轻风一般的微笑在唇边缓缓流泻:飘香楼么……

可惜,怎么也没想到,飘香楼竟然是家青楼,此刻时近傍晚,灯烛高照,莺声燕语,身边偶有识得他的人走过,那眼中尽现鄙夷之色。

他刚一迈过门槛,便听见一个甜腻的声音叫道:“哎呀,罗大公子,真是没想到啊,您会大驾光临,快请进快请进!”

他微一摇头:“我这个样子,若是被别的客人看到……”他指了指下摆处的点点血痕。

那老鸨伸着血红的指甲扯住他的衣袖:“公子太客气了,有奶便是娘,有银子便是客人,做我们这行的才不计较那么多呢。”

千音不着痕迹地挣开:“可我身无分文,此来只为寻一位姑娘。”

老鸨一怔,又媚笑道:“那您可来对地方了,要说姑娘啊,整个轩州的姑娘都没有我这儿的漂亮,公子别害羞啊!您是贵人,不知什么时候有空再来我们这儿,怎能放您走呢。现在满城都传遍了您的事儿,我们这些没用的女人也佩服得紧啊。快进来喝杯薄酒,表表我们的敬意!”

不容他拒绝,又是推又是拉的,他一笑,竟也点头答应了。

在雅室坐下,老鸨忙问道:“不知您要点哪位姑娘?”

千音紧紧捏住掌心:“您这里可有叫海棠或是柳絮的姑娘?”

老鸨摇摇头,千音颓然闭目,半晌才道:“既如此,那便烦劳随意遣一位能弹琴的来就好。”

姑娘确是貌美,弹琴唱曲儿的本事也不错,唱罢一曲,起身给他倒上杯茶,话不多,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他看了很久,那锐利的目光似要将她看穿:“姑娘到飘香楼多久了?”

“尚不足半年。”嗓音倒也称得上婉转动听。

他一圈一圈摩挲着杯沿,看袅袅升腾的热气模糊了眼前佳人娟秀的面容:“姑娘的琴弹得不错。”

她微微欠身:“公子谬赞。”

他笑了笑,扬手饮下清茶:“姑娘美貌如斯,气韵清纯,何苦逗留这风月之地。”

“自然……是有缘由的。”

他缓缓点头,将那拼了性命才到手的云迟轻轻搁在桌上:“拿去吧。”

她愕然:“公子说笑了,奴家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他只觉心中似有万千钢针狠狠戳来:“你要,就拿去吧,再说我本就是想夺来送你的。”

她的眼渐生波澜,一双红唇却抿得死紧,千音苦涩一笑:“难道你不知道,只要你说,我就会给,何必用这样的手段。”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他摇摇头没有开口,一切何需多言?她捋发的小动作,眉目间的流转生波,早早便印刻于心灵深处,换了一副容颜,改了娇脆的嗓音,是否就真的成了另一个人?他微俯下身子,轻吟道:“一世承君诺,两袖空飞云。我既答应你的,自然就要做到。”

她自琴架之后站起身来,裙裾袅娜如浪生波,纤白的小手刚一触及云迟,他陡然伸手牢牢握住,她猛地抬眼:“怎么,你反悔了?”

艰难地捏紧她的手,似乎那是苍茫海上的一方浮木:“只不过想要一样东西来交换。”他努力支起身子,盯住那陌生的娇颜,“我想要你那对玉珏里的碧龙。”

她冷笑不已:“你不是一心要得到云迟么,怎会轻易给我?一个小小的碧龙又哪里值得换你搏命得来的彩头?”

他的身子颤了颤,用尽浑身气力将她拉向胸前:“如果我说,云迟重于我的性命,而你,更胜云迟!”

这样的情话,若不是在如此境况,他恐怕一生都不会说出,而她却像是听见一个从未听到过的笑话一般咯咯轻笑起来,凑近了蔑睨道:“说得倒好听,可要我以身相许,总要挑个四肢健全的吧。”

他一怔,笑得恍惚:“也是啊,要个瘸子做什么。”

“你知道便好!”见他总算松开手,她退后几步,从怀里摸出个浅黄色的东西使劲丢在地上,砰的一声便摔个粉碎,小小的狮头滚至他脚边,恍然觉得是自己的心被瞬间揉碎,“你想要碧龙,门都没有!就算像这样摔碎了我也绝不会给你!”

“还有这个……”她掏出林兰香囊掷回给他,“我不要你的东西!”

他攥紧指间的香囊,愣愣盯着脚边残破的狮头,只觉一股温热沿着小腿蜿蜒而下。早已料定的结果,却还不死心地再问一回,是这颗心疼得还不够吗?还是嫌命活得太长太久了?

锥心噬骨的疼痛袭向四肢百骸,周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勉力撑住身子,唇畔的笑意再也不能抑制。

还以为这颗心已铸就铜墙铁壁,再不会为了什么事而患得患失,却就在这样的和风细雨中点点溃败。

此刻夜凉如水,风柔如梦,但愿今后,这世上的苦难能少一些吧。

那眉目间似有千山万水,掩藏了多少将说而未说的话语,她的眼渐渐睁大,欲上前去,却见他勾出一记浅笑,身子如残花般委顿于地,青衫一叶,零落成泥,那满身的光华转瞬便褪尽了。

像是迷了神智一般,看他颓委倒地,终是阖上了那双清润的眼眸,一时间心慌意乱,昨日里被那人劈头盖脸的训斥似也不那么重要了,心中只惦念着快些回去湛澐驿,快些寻到何叔叔。

却听何介上下查看一番后喝道:“你干的好事!”又对侍从道,“快去把夫人请来!”

阿絮呆立一旁,看他面容惨白,深深蹙起的眉峰似含了道不尽的酸楚,干涩的双唇几番开合,却只喃喃了一个“絮”字。

她只觉心口一酸,猛地扭过脸去,何介一边敷药一边抱怨:“傻小子,真是白长了一副聪明相,我早看出她是个不安分的丫头,你看上她真是瞎了眼睛!她上次问我的时候我不肯说,唉,谁料还是这样的下场。一条腿不算,还下毒害你,真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丫头!”

阿絮闻言急问道:“何叔叔,他的腿还好吧,你说的毒……”

何介却不理她,继续念叨个不停:“腿伤未愈,强行动武,伤口撕裂了还到处乱跑,明知有毒还以身犯险,你是真不想要这条命了么?”

阿絮还想再问,却见他幽幽睁了眼,更是不安起来,转身瞥见一个女子款款而来,虽人过中年,依然风姿绰约、仪态优雅。她哼了声正要离开,却听那女子轻叱道:“还不快去换了衣裳!今天又惹了什么祸了?”

阿絮愤而离去,何介忙招手:“师妹快来瞧瞧,他中的这个毒……”

触及千音被血浸染的掌心,她不忍多看,探了探脉象遽然一震,何介道:“是无心蚀泪,对吧?那丫头的心实在太狠了!”

她尚不及开口,只听千音哑着嗓子道:“是……叶姑姑么?”

阿絮换回平日的装扮,在后院桃树下焦急地徘徊,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那个人的好,自己不是不懂,这一路的点点滴滴她都看在眼底,比如高烧时默默的守候,比如屡次以命相护,比如只在自己面前才展露的温柔笑颜,再比如握住她手时的那份悸动。

可是,一心想要疏远,那种避之唯恐不及的心思,应该不会是喜欢吧。而他,那所谓的真情里又有几分的私心呢?

衣袂摇动的沙沙声近在身后,她苦笑着说:“他没事了吧?”

“做错了什么,你自己可知道?”她并不回答她的话,柔媚的嗓音也有这样严肃的时刻。

阿絮咬咬牙,倔强地转身:“不知。”

叶小桐拂袖说道:“私自出逃,一路欺瞒,他果然钟情于你,是否如你所愿?害他成了废人,不但不知报救命之恩,还骗他去花楼寻你,刚得的名声尽毁,你开心了?我竟不知你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甚至还下毒害他,这样的事你也做的出来!”

阿絮心一凉,益发冷然:“哼,从他那儿知道得这么清楚还问我做什么!”

“千鹰是什么人,他又怎会说你半句不是,那孩子心善,屡次替你开脱,我和你何叔叔都快看不下去了!”

装模作样的小人!以为你有了靠山吗?阿絮强压怒气道:“当初你说他未必看得上我,现如今怎么说?就凭这副样貌他也能喜欢上,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叶小桐盯着她半晌,摇了摇头:“这才更显他的不凡,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谁能瞧得上吗?”

阿絮嗤笑道:“瞧不上眼最好,还省得麻烦呢!”

叶小桐轻叹一声:“你这糟蹋人的本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你爹爹疼你,从来不跟你说一句重话,那是因为他想让你自己弄明白所有的道理。姑娘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爹娘也许不该多管,可我这做娘的一心为你打算难道也是错了?说他沉稳内敛,品格清逸,你也知道我这并不是虚言。放眼整个江湖,像他这样人品武功样样出色的几乎再挑不出几个,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人家为了你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有什么不满冲着娘来就是,别那样对他。再说了,以前什么都没惹下的时候,你不愿意也还有回旋的余地,可现在,都到这个地步了,还由得你选择吗?”

阿絮猛地抬头:“什么地步了,怎的没我选择的余地?他喜欢我,难道我就非得喜欢他不可吗,他为救我而伤,我就该赔上一辈子吗,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叶小桐语气一缓:“你,真的不喜欢他?”

阿絮使劲摇头:“不喜欢不喜欢,你怎么逼我都没用!爹爹从来不会逼着我做我不喜欢的事,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怎能由你一句话就定下我的终生?当初你和爹爹不就是两情相悦才在一起的吗,难道如今我就不能找自己心爱的人成亲,而要被逼嫁给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陌生人?”

叶小桐瞧着她,幽幽说道:“我以为……你对他多少总有几分情意。”她忽然走近几步,捏过那藏在袖间的小手,“丫头,别跟我赌气,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想将你许给他,才会这样抵触的?”

一听这话,阿絮竟激动地大叫起来:“是啊是啊,所有这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什么时候问过我了?想当初,是谁把我丢在陌生的地方不闻不问了那么多年,别的姑娘都是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可我呢,却要学那些没用的本事,严冬酷暑,无一间断,更不用说别的严规苛矩了。这样任人摆布的日子我过够了,而现在你又要自作主张给我定下夫婿,我长那么大,什么都不由自己!不,我不嫁,我不要这样被你们逼着嫁人!”

她轻喘几声复又开口,声音却已不再尖利:“你以为我不知,你是为了还债才想将我许给他的。我倒想问一问,你自己欠下的情债为何要我来偿,把我赔给他就成了?就能让你不再愧疚了?你倒是一副好心肠,尽可去问问罗宏锦要不要这样的好意,风轻云要不要,罗千鹰要不要!”她仰头冷冷一笑,“更何况我根本不想跟圣山上的人有任何瓜葛,他们被你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再搭进一个我?”

她倒退两步,攥着掌心的手一紧,抬眼却望见那满目的忧伤:“都是娘的错,你怪我怨我都无话可说,可千鹰是无辜的,能不能,能不能?”

阿絮已冷静下来,轻轻摇着头:“不,娘没错,将我送走不是你的本意,千音的事,我也知是父母之心,可他那个人什么都看得明白,太过聪慧,又是个闷葫芦,我实在不喜。若你真的有愧,只要答应以后莫再插手我的事便好。”

良久之后,她终于点头,眼中似有绵绵不断的忧愁:“你的性子,唉,简直与我当年一般的固执倔强,娘为此受了那么多的苦,你为何又要重蹈覆辙?”

阿絮默然不语,心中却念道:我只为一段不被人左右的人生,之前的十余年没的选择,从今往后,势必不愿再活在别人的股掌之间。

叶小桐长叹道:“你们这三个孩子,真是一个都不让我省心啊。”

看她迤逦而去,脚下裙幅翻卷,似也如此刻的心境一般黯淡成灰。阿絮冷眼瞧着,心中那最后的一点悔意也随风消散。

疾步来到客房,千音挣扎着撑起身子,刚唤了声“絮”,便被她怒气冲冲地打断:“你跟我娘说了些什么?她险些不要我这个女儿了,你倒挺有本事,将她与何叔叔都笼络到你那一边,我反正左右不是人!你到底说了我多少坏话?说我骗了你的感情?累你瘸了腿?毁了你的好名声?是不是还有下毒害你?”

他本是明亮的眼眸渐渐失色,而后若有似无地轻笑了声:“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她蔑笑道:“怎不由得我这样想?你的目的本就不单纯!”

他仰起脸锁住她的眼眸:“愿闻其详。”

深吸几口气,阿絮字字狠咬:“之前你一直到处找寻我娘的消息,而后来再未见你有什么举动,是否就是因为猜到我是她的女儿,便想利用我找到她,所以才一改疏离冷淡,反而亲近起我来,那些关心呵护都是因为你的别有用心,我说的对吗?”

他并不回话,只扭开脸轻咳几声道:“你可知道我名字的来历?”

阿絮喝道:“我才不管你的名字是何来历!”

他却似自言自语:“千鹰的意思,是愿化飞鹰,千里追寻她的踪迹。可我也知道,千鹰,牵音,不就是牵挂音音之意吗。”他顿了顿又道,“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我活在世间只为了一个责任,那就是为圣山寻到失散了多年的亲人。我一直在想,她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能让爹爹惦念记挂直到今日,能让娘亲从不展颜却又永不后悔!”

侧首看她,眼神似有些迷离:“真不愧是最美最高贵的梨凤公主,恐怕若不是我废了这条腿,根本无缘相见。我本也不愿打扰你们的生活,只不过,我背负着那么多人的期望,应是倾尽毕生的心血来完成。能得到她的消息已是心满意足,我本该是无牵无挂地离开,可现在却有了些许羁绊。在山上的时候,我一直都是一团灰,清清冷冷的,没有什么生气。可自从遇上了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她虽是明白,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满心的不屑。凝望着她的黑眸隐约一颤,低声吟叹道:“她说,你很像她……”

阿絮蓦地盯住他:“你以为我像她的地方是哪里?老实告诉你,是倔强固执的臭脾气!别以为有了我娘帮忙,我就会嫁你,我是绝不会听她的话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越靠越近,那泛着幽香的吐息仿佛就在耳边缭绕:“你要是心有所怨,就怪我娘吧,都是她硬要把我们连在一起的,本来我们云归云,土归土,永远不可能相遇,可她偏要将我们强扭在一起,那能怪谁!”

话音未落,见他缓缓弯出一抹笑:“我自然知道强扭的瓜不甜。”

阿絮猛翻个白眼:“那你还不弃了我喜欢别人去?”

他却笑着摇一摇头:“若能轻易舍弃,岂非真成了你口中朝三暮四之人?”

“你!只要别缠着我不放,管你朝三暮四还是朝五暮六呢!”

他轻笑如风:“我何时缠着你了?”

阿絮怔住,他确实从未纠缠自己,可偏偏不想被他捉住话柄,便随口说道:“这样吧,只要你跟她说不再喜欢我了,我可以送几个绝世美人给你。”

他忽然无声大笑起来,那眼眸竟像是失了所有光彩一般,升起朦朦的雾气:“得不到所爱,要旁的女人何用?”

“你别执迷不悟!”阿絮只觉耐心全无。

他忍不住掩口轻咳,许久才说得出话来:“你曾说现在讨厌他,过些时候便又喜欢了,或者现在喜欢他,三五日之后便嫌弃了。”

阿絮故作奇怪道:“咦,莫非你听人说话只捡好听的?我有说喜欢的那个人是你吗?其实我那句话应当这样理解:我现在讨厌他,以后便更是嫌弃!”

他笑着点点头:“又是讨厌,又是嫌弃的,他也真是不自量力。”

望着这样淡宁的笑容,阿絮恨得咬牙切齿,重重哼了声便拂袖离去。

唇边笑意不减,心中却是一片恻然:何来执迷不悟,何来悔不当初?我只觉得自己无比幸福!虽是刻意的相逢,刻意的动情,这样无从选择的结局也早就摆在了眼前,可我珍惜每一日与你的相处,将那偶尔的甜蜜珍藏在心灵最深处。喜欢一个人的滋味也许并不怎么甜美,可有了一瞬的幸福便是值得留存一生的记忆。我只知道,自我用情的那一天起,每时每刻都是崭新而美好的,都是你留给我的最最动人的回忆!

所谓心死,所谓幻灭,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柳絮因风而起,飘洒如雪,自己又怎会是她最终的归宿呢?

离别的时刻来临,似乎也并非是挨不过的痛苦,抬眼望一望,天边如此动人的夕阳,是否正预示着那最深也最无望的结局?

“喂,我娘叫我来送送你。”

身后传来熟悉的娇脆嗓音,他微一恍眼,转过身依然面露笑意:“有劳姑娘了。”

见他再不亲昵地唤一声“絮”,她撇撇嘴:“你的伤未好便要急着上路,害我娘以为又是我的错。”

“实在是有事在身,需要早些回去扩云山。”他抬手抚了抚候在一边的五花马,“日后姑娘若有闲暇,也可来圣山一游。”

阿絮拧着眉来回踱了几步,忍不住问道:“喂,你的脾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吧,不问我为什么要瞒你骗你么?”

他的手一顿:“你自有你的理由,既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又何必问到底呢。”

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却叫你废了一条腿,这还不算大事吗?她赌气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又何尝没有呢。”

阿絮咬着下唇:“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是你在意的?”

他微垂下头,声音似有些模糊:“我只在乎圣山上的人。”

“你!”她怒极反笑,“那么我呢,你可曾在意过我?”

他的眸子微微一缩,旋即无所谓地笑笑:“姑娘若是圣山的人,那我便在意。”

阿絮狠狠盯着他,似要在他脸上剜出两个洞来,却见他从怀里摸出颗珍珠递过来:“将此物交给杨前辈,就说是你在万通镖局的主屋床架上找到的。”

一把夺过那珍珠,阿絮说不出自己为何气得浑身冒火:“我真不知你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还惦念这种事,之前果然没说错,我在你心里根本就不重要!”

他微笑着,低头看她:“这不正如你所愿吗,那你还气的什么?”

阿絮不由一凛:“我,我哪里生气了!”

“不气就好。”谁料他又道,“你娘那里我已说了明白,你不必忧心,就此别过吧。”

说罢竟作势欲走,阿絮急声唤住:“喂,等一等!”她迟疑片刻问道,“你走了,可会想我?”

他沉默良久才答:“也许吧。”

阿絮故意嘟起小嘴:“哼,你可真是不会讨姑娘家欢心!”

一丝苦笑自他唇边漾开:“那要我怎样才好?”

“应该说我会每日每夜想你,片刻不会忘记!”

他深深吸气,垂目飞快地说道:“我会每日每夜想你,片刻不会忘记。”

阿絮瞧着他,冷冷一笑:“你不是喜欢我么,怎么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难不成是我逼你说的?”

他抬头锁住那灵动的眼眸,一字一顿道:“我,会每日每夜想你,片刻不会忘记。”

“哼,这还差不多。”

他没有说话,只微微勾起嘴角,笑得依旧那样淡然如水。

夕阳已迫西山,在一片沉寂之下,似有暗流汩汩涌动。他直视那如火焰般燃烧着的彤云,眼看着自己在这样的痛苦中慢慢燃为灰烬。

阿絮最恨他这副淡宁自若的模样,气得直跺脚:“你,你就没有旁的话与我说?”

他眼中笑影纷飞:“还有什么话?一句告辞罢了。”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啊,如此轻易便放手,算什么真心?”明知不该问,却依然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却是那样的轻描淡写:“我不过是不想纠缠,话问一遍已经足够,你的厌弃我都看在眼里,不想看到我,那就永不相见好了。”

她只一怔,便真的转身离开,却没有看见他猛然抬起的双眸中藏了一丝压抑的痛苦。

想最后摸一摸她的头,然后微笑,转身,想要装作毫不在意地离去,想要笑着目送她慢慢步出自己的人生,是不是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等等。”他终于开口,“这个给你。”

两道绿光直射而来,她翻手接住,是两片翠叶。

他再不流连,猛一纵身上马,那飞扬的青丝曳起绵长的弧线,手上的尺八几个回转,苍凉的音色弥漫在万道霞光之中。

这个可能是一生中唯一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一个模糊而美丽的背影而已。

从此山穷水阔,海天之隔,这一切当如烟云梦境,抛诸脑后。

阿絮停住脚步,静静听着这一曲《折杨柳》,那曲调如一片浮云,飘渺不定,又似一缕游丝,低徊盘旋,千折百转。猛一扭头,看见残阳照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竟是无限的寒凉。

催马缓步向西,他噙着笑暗暗叹道,往后,可还会有人笑着唤他一声“臭骡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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