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鹰飞九重天(1 / 1)
早就有预感了不是吗?是自己选择赌上一回,怪不得她的。说到底,自己终究也只是苍云顶上的寂寞白雪,偶有鸿雁飞过,也绝不会停留片刻的。
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依然跳进了她织就的那张网,心甘情愿地投了进去,再也不想挣脱。这一段情缘,无所谓开始与结束,自己不过像个傻子一样绕了一个圈,当结局在最初的那一刻就摆在了面前,如果能选择,也就不会是如今的可怜相了。
惨淡的下唇被咬出一道殷红刺目的血痕,他缓缓弯起嘴角,笑意渐盛。
那曾经的一点温暖就这样交错而过,过往的种种快乐,恰如天上流云,地上秋露,终究散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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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给你的,快些收好。”
这一日,何介换了伤药又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丢过去,他也不看:“是什么?”
“治你那要命的咳嗽的!”何介侧身倒在榻上,两条腿高高架起,“寒气侵入肺腑,怕是十几年前便落下的病根吧,怎么也不知带药在身上?真想咳死啊!”
他敛眉轻笑:“哪会真的咳死啊,左右不过难受一阵便好,用不着随身带药的。”
何介猛哼一声:“当我是三岁孩童么?你这病没有药根本撑不到现在,即便出门在外也必须携带足够的分量。我也不问你因何月余没有服药,只是今后切不可如此鲁莽了。”
他坐直身子微一拱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就此收下了。”
“和我客气什么。”何介笑嘻嘻翘着腿摇来晃去,“你这伤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两个月才行,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小心真成了废人。”
他嘴角一勾,似毫不在意,何介奇道:“喂,我说,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他听在耳中,不觉笑容又扩大几分:“前辈如何说我笑不出来呢?”
何介小眼转了转,忽而定住:“脸上这道伤深可见骨,即便痊愈了也会留下显眼的疤痕,偏偏你又一副白面书生样,平白添道疤可不会叫姑娘喜欢啊。还有这髌骨的伤,不是我吓唬你,若不好好将养,可真是会瘸一辈子的!”
他神色未变,依旧淡然一片:“多谢前辈挂怀,瘸便瘸了,也没什么。”
何介张大嘴:“你可比我那兄弟还厉害,好歹他还会想想身子废了就讨不到媳妇儿这码子事。”
他又是一笑,垂头半阖上眼,许久才低喃道:“一条腿换一条命,怎么也合算了。”
何介摇摇头,终是没再开口:这哪里只是一条腿的代价啊,往后种种磨难皆不可想象。他到现在都没问过自己与那丫头的关系,可见涵养上佳,偏偏这样的人要被那狠心的丫头糟蹋,唉,唉,唉,还是不讨媳妇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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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果然是一点都没有了吗?
是啊,养了将将半个多月,每日里身边侍者来回,可最想要她来的那个人,却怎么都不肯露面。
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再是苦笑,也阻不断满腔情意化为寒烈的北风,将一颗心慢慢吞噬。宛如曲未尽而弦断,人未成年而殇,这戛然而止的情,要怎样才能平复呢?
选择离开,只因为实在受不了那样的处境,明知道她在院中某处,可连一面都见不着,明知道她对自己无心,也就不该再抱有任何的期盼。拄着木拐趔趄地走过堂前甬道,没有人出面阻拦,怕是她知道自己终是会走,离别,有时候也会如此简单。
宿在城郊的客栈,只等名剑大会召开,日子一天一天迫近,伤,眼见是好不了了,可那件事还未办到,真是活该欠她的!笑了笑,无可奈何地摇头,看窗棂之外的那一抹残阳将半边云霭皆染成绯红颜色。
轩州东郊的隆羽山是名剑山庄举办名剑大会所在,此刻正聚集着形形□□的江湖人士,远望峰峦叠起,丹阁连属,绣旗迎风,人声鼎沸,景象颇为壮观。高台上坐着前来观礼的两疆盟主顾颂清,神色威严,庄重自持,两旁列位而坐的则是名剑山庄的庄主以及几位武林中的泰山北斗。而以红缎裹住放置在左手玉架上的便是本次大会的彩头云迟剑了。
说到比试,实则几日前就已开始,因为水平有些参差不齐,故而围观者寥寥,而今天,入围前五十位的都将露面,其中便有直接晋赛的五公子,是以擂台四周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
阿絮正挤在人群中,努力踮起脚尖向左右望去,忽然,目光猛地定住,那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位玉衫男子持剑懒洋洋靠在树干上,一双眸子清亮明净,嘴角噙着柔和的笑,似含了花草的清隽,又似溢满月华的光辉。树影斑驳,摇漾生姿,更映得他眉目秀丽非常,那样的笑容如轻花初绽,纵是万紫千红,仿佛也不及他此刻的风采。这一笑,霎时百花失色,阿絮只觉心头突地一跳,不由叹道:真不愧迷花二字啊,果然连花也迷醉了。
正想着,那人微微站直了身子,似朝这边望过来,阿絮略一缩脖子,却眼尖地瞧见那剑柄上系有一簇已褪成浅粉色的缨穗,上头长长的几条穗子,到底下结成了一团一团瞧不出丝毫模样。她回首怔怔,一时竟出了神。
“絮丫头,又见面了,几日不见,模样倒更是叫人怜惜啊!”
冷不防耳边一个声音调侃道,阿絮这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他几番:“楼大少爷倒是神清气爽,无病无灾嘛。”
“那自然,无论哪路的瘟神到了我这儿都得卖个面子不是?”
阿絮冷笑:“是啊,你是鬼神不惧,顺风顺水,可有的人天生就是倒大霉的命!”
说罢转身挤出人群,楼公子微微一愕,摇扇的手也不觉顿住。忽闻周围欢呼声骤起,便凝神朝擂台上看去。
只见一道人影似月辉般轻轻落于高台上:“在下若萧。”那人向四周略一环视,优雅而笑,长剑执在左手,仿佛不是兵刃,而是勾勒玉晨烟露的那支笔。
惊呼声未过,又有一道黑影掠来:“重云。”依旧是玄黑衣衫,环柄大刀抱在胸口,一副目空一切而又萧然冷冽的模样。
“小生元曦。”朦朦间有白衣曳起,带来晚春的明媚阳光,腰间垂下翠碧色的飞扇坠,萦绕其上的系带盘结成朵朵海棠,妩秀柔曼,玉韵摇空。
眨眼间,擂台之下便如炸开了锅一般:“快看,是迷花若萧,皓日元曦,与九霄重云三位公子啊,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咱们比都不敢比啊!”
“那自然了,平时能看到一位都难得,现下竟三人同列,真真是求不来的好运!”
一时间男子艳羡非常,女子则心生爱慕,周遭顿时乱哄哄一片,楼公子不住摇扇轻笑:看来他们三人已算做一堆,而罗兄你,只好与我这不成气的一道了。便纵身跃至擂台另一边,合扇揖礼道:“临安楼观日在此。”
目光一扫,俱都隐约含笑,且听下头人道:“嘿,是那位风流得不得了的灵隐公子呢!”
“果然也是俊美无俦,咦,既然灵隐公子也到了,怎的不见千音?”
“是啊,久负盛名的千音怎么还不现身?”
一人道:“莫急,魔域四宫还未见着人呢。”
正说着,台上眨眼的工夫便又多了几人:“慕遐座下韩墨筝。”
“天残座下燕留歌。”
“幻月座下连行香。”
众人皆睁大眼看去,传说中甚少露面的魔域四君,即便不是本人亲至,座下大弟子的风采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只见男子容貌俊挺,女子则薄纱覆面,虽看不清容貌,可一双明眸足以勾魂摄魄。
“瞧瞧,魔域四宫这不是派人来了吗。”
“不对,霄平宫没来人啊。”
“不会吧,霄平宫的那位不是最最厉害了吗,又怎会不来?”
“谁知道,少爷脾气大着呢,心情不好了兴许就不来了,再说成名数年,又有谁见过他真正的面目了?”
“也是啊,他不会不来了吧。”
“谁说霄平宫未派人来。”一个声音骤然打破周遭的嘈杂。
那语气虽淡,却如利剑般傲然出世,在场之人皆被震慑,半晌,终于有人问道:“是谁在说话?”
“在下,霄平座下罗千鹰。”
一位青衫男子缓缓步上高台,右腿难掩的病弱无力,脸上新愈合的伤口如蜈蚣般狰狞,生生破坏了俊美的容貌,但那眼中不变的安宁与沉雅,周身显现出的那份蔑视天地的淡定,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魔域三大弟子皆大惊失色,韩墨筝当先掠去:“千鹰,你这是怎么了,才数月不见,怎就如此模样?”
他安抚道:“着了小人奸计,只是伤未养好罢了。”
若萧远远瞧了瞧他的右腿,摇头叹道:“真是可惜了。”
重云只若未闻,直勾勾盯着某处,元曦冷然说道:“下手如此之狠,倒挺像那个人的风格!”
楼观日早已飞身过去,脸上惯常的笑也消失殆尽:“罗兄你……”想到方才阿絮那忿忿的表情,他隐有悔意,“是我的错。”
千音轻浅一笑:“与你何干?是我技不如人。”
楼观日急声道:“不,是我轻敌了,还曾笑你大惊小怪,阿絮怪我的时候,我甚至半点摸不着头脑!”
千音猛地抬头:“你,瞧见她了?”
看他点头,千音默然片刻又笑道:“你是知道我与她的事,如果还当我是朋友,我便厚着脸皮再求你一件事。在这擂台上若与楼兄相遇,请务必竭尽全力,不可心存偏私帮衬之心。”
楼观日暗暗一叹,只得拱手答应下来。
台上轻言慢语,台下却嘲讽连连:“瞧瞧,千音竟然是个瘸子,怪不得从来不露面,什么操琴奏曲,估计是路都走不利索,不敢出家门啊!”
“是啊,一个废人竟然能列入五公子,岂不是欺负我苍云无人嘛!还不得叫番邦笑话了去?”
一时间周围闹哄哄一片,鄙夷耻笑充溢耳畔,而那一双眸子依旧沉稳坚毅,幽深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锁住远处的一角。
果然还是来了,竟跟他爹一样的顽固不化。阿絮紧紧抿着双唇,望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由于盟主出面,骚动的人群得以暂时安静下来,前五十的高手一一露面,其中竟有几个闻所未闻的人物。金锣一响,比试开始,今日有十二场较量,千音列在第四,阿絮看到第二场便心神不宁起来,转身挤了出去,没走几步,面前闪现一道白影,她盯住轻轻晃动的碧色飞扇,一时愣住。
将手心掐到生疼,似乎才有勇气抬头,看到那目中无可掩饰的喜悦不觉心中一阵感动。两人默默对视良久,倒是她憋不住先开了口:“可别再叫三丫了,叫我阿絮。”
他终是笑了:“阿絮……死丫头,你也知道回来,不会是忘了我们这些人吧!”
她微微摇头:“先别说那个,元曦,是你在花楼里救了我吧?”
元曦拿眼一瞪:“你呀,怎会去那种地方?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喝多了,竟然闻到那样熟悉的海棠香气,谁料你一个耳光过来便将我打醒了。若不是有事在身,我定是要问个清楚的!”
阿絮捋着长发斜睨道:“是真有事,还是根本就是上花楼找乐子的?”
元曦哈哈大笑起来:“死丫头还是说不出好听的话,若是真去找乐子,我娘非得打死我不可!”
阿絮也捂着嘴轻笑道:“琴姨哪有那么凶的。”
“她对你自然不凶,对我次次都是狠下心肠啊。”他顿了顿,忽然捏住阿絮的手,“你那么多年不回来,哪怕模样不同了,可身上的海棠香气骗不了人,所幸,我还能嗅得出。”
那嗓音透出几许黯然几许欣慰,阿絮嚅嗫了很久,硬是转开话头:“这次你们有几成胜算取回云迟?此番她惹出的事可比往常大多了,爹爹也不知管一管。”
元曦亲昵地摸摸她的头:“杨叔叔他们伉俪情深,一个丢,一个寻,倒是平添几分情趣。”
“哼,我就是看不惯,偏偏爹爹还乐此不疲,每次都陪她玩这样的小把戏,也不嫌累得慌!”
看她嘟着嘴,满肚子不乐意的模样,元曦不觉失笑:“几年不见,你怎的对婶婶有了那么大的不满?”
“自她将我送走我便不满,一直气到现在!”
元曦一怔:“怎么是她?不是杨叔叔让你学艺去的吗,还特意瞒着我们你拜了哪位高人为师,一心想让你静心修行呢。”
阿絮没好气道:“就算如此,那也是我娘逼他干的,可惜我学了十年,只会了一手暗器功夫,还有这易容之术。”
“看你这面皮已分不出真假,想来是尽得精髓,你自小聪慧,学武也快,那暗器的功夫也定是出神入化了。”
阿絮乐滋滋道:“元曦,你最好了,明明我没什么本事,还被你夸上了天!”
他方要开口,忽听一片叫好声,隐约听到有人说:“想不到千音瘸了条腿也这般厉害!”
急忙转首遥望擂台,恰看到千音拱手施礼,阿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赢了,腿伤如此严重竟也不管不顾,难道非得为了那个人拼到性命都不要吗?
他像是朝四周望了望,微垂下头和来时一样慢慢步下高台,一人来,又一人去,身后的喧嚣热闹似与他格格不入。
第三日,胜出的二十五人仍是抽签对决,第一场便是五公子之一的若萧对梅山何仲廷。
阿絮早早便寻了个上佳的位置,看两人往台上一站,便听见一个轻快的声音嘟囔道:“死人,光站着就把人比下去了!”
侧首一看,说话的姑娘面容明丽照人,只是双目微陷,隐有异域之风,阿絮不动声色道:“姑娘这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呢?”
“我,我自然是骂他了,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让我们女人的脸往哪儿搁啊!”
阿絮吃吃一笑:“所以才称迷花啊。”
“哼!”见那姑娘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阿絮又问:“姑娘看最后谁会拔得头筹?”
“自然是若萧了!”她脱口而出,继而一脸懊悔的样子,阿絮扑哧一声笑了:“方才不是还骂他来着?怎的这么快又反悔了?”
她扭捏道:“他虽然惹人讨厌,可本事还是一流的,我信他!”
阿絮定定瞧了她一阵,忽然开口:“敢问姑娘芳名?”
其实她这样问很有几分唐突,可那姑娘也不以为意,只是凑近了说道:“乌思云。”
“乌?这个姓在云国可不多见啊。”
“那是,可在我们那儿,乌姓可是个大家族呢!”她得意道。
阿絮一笑:“你是番国人。”
乌思云不由怔住:“那么明显?”
“也就这双眼引人注目了些。”阿絮转而注目台上,“你跟他很熟?”
她迟疑了一阵,没来由地脸红了:“没,没很熟,只不过是打过几场架才认识的。”
阿絮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乌思云道:“姑娘你,那个,芳名?”她似乎说不来太文雅的话,憋得耳根尽是红晕。
阿絮眼儿一转:“我叫杨絮。”
“就是柳树花吗?”
“正是。”
乌思云大叹口气:“中原人就是麻烦,好好的柳花一定要叫杨絮,我一开始就弄错了,被他笑话了很久!”
阿絮刚想问个究竟,且听金锣一响:“迷花公子胜!”
再回首时,那乌思云已不知去向,真是个想做就做,绝不含糊的姑娘,阿絮摇了摇头又看向台上。
第二场,重云对魔域四大弟子之一的连行香,一个黑衫猎猎,一个白衣如雪,都是赏心悦目的人物,谁料十余招过后,重云竟跳出圈外失态地喊道:“香,香儿……”
连行香秀眉一拧,又是仗鞭劈去,重云双目迷离,竟不知躲闪,臂上被划开一道血口,仍是一声声唤道:“香儿,香儿,你让我好找……”
连行香恼羞成怒:“你在耍什么花招?”
重云总算清醒过来,丢开手中七月望向前几步说道:“连姑娘,可否摘下面纱让我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孤傲的重云向来眼界甚高,从来不曾听说他求过谁,此刻却几近哀求之色,可连行香扬鞭狠劈于地,高声喝道:“九霄公子便是如此品性么,当众戏弄年轻女子,你当我是花楼里让人想看就看、想摸就摸的□□么?”
这一声喊得尽人皆知,不免人人咂舌,素闻连行香冷漠,谁知竟如此恶语伤人,台下一片哗然。眼见重云眸中忧伤渐深,而连行香则怒极离去,这两人终是被排除在二十五人之外。
阿絮无心再看这样的热闹,匆匆离开,最后只知道,这一回,他仍是胜了。
此后几日,不外乎是刀光寒烈,剑气横流,而千音已像传奇一般成为江湖上津津乐道的人物。传闻他没有特别擅长的兵刃,对手用什么,他便也用什么,却次次高人一筹;传闻他右腿有疾,却依然是招式迅猛、灵动非常;传闻他面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却不掩俊雅清秀的五官。
他在做什么,也许只有自己知道,每次站在高台之上,下意识地寻找,却没有一次望见那渴念了许久的身影。已经彻底抛下了么?就这样弃若敝屣,再不相见?
第六日,也是决战之日。
阿絮却没有看擂台上的人,她的目光投向不起眼的远处,那里有个高挑的身影,不,是两个,相依相偎的两个人,男子戴着垂了薄纱的黑沿帽,女子则蒙了长及腰腹的面纱。
一见便知是恩爱不移的夫妻,虽是遮住了容貌,可武林中性情古怪之人颇多,本也无人见怪。可阿絮双拳紧握,脸上泛起一丝异样的神情。
再一看执剑的千音,锋芒凌厉,气展八方。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强行施力,脚下的颤抖挣扎益发醒目。
阿絮一颗心高高揪起,不忍再看:这根本,根本就是在搏命啊!
很多时候,孰强孰弱并不单单取决于实力,坚定的信念往往能克服所有的艰难,最终克敌制胜。只要狠下心肠,只要孤注一掷,便有可能成为胜者。只是有的人是对别人狠心,而有的人却是对自己狠心。
千音,便是后者。
一剑封尘,光芒尽落,他取过云迟,朝主位拱手一揖便没入人潮之中,此刻所有的欢呼都是为他一人所有,五公子中排名首位,江湖第一的少年英雄,武艺精妙相貌堂堂。
这一切,他都充耳不闻,拖着力不能支的腿,慢慢步出人们的视线。
恰有情丝三千丈,衣袂不展落红梅,他一步一步踉跄而行,新叶成旋环绕在脚下,那是卷不尽的落寞与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