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1 / 1）
乘坐在开往云南清远的火车上，季雯竹托着脸看到窗外绵延的江水，夕阳照在宽阔的江面上，波光粼粼，江边的人们，洗菜淘米满脸笑容的讲着谁家的琐碎，一大片的云南特有的那种暗红色的房子，升出习习的炊烟。
沛江的水流很缓，那夕阳西下颜色异样的澄光点缀着这条环绕云南的母亲河，固守着并且让你深深地感受到那一片巨大无形而又不可浸染的肃穆。
两天后的晚上季雯竹到达清远了，那只是一个灯光疏朗人烟稀少的小镇，夜间的街道上荒凉冷清，甚至难得遇上一个人，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告诉路过的陌生人，这里还住着人家。
在一间小旅馆里，季雯竹租了一间房间，然后用木板抵住破旧的门，躺在脏兮兮的床铺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蜘蛛网，计划着自己明日的行程，她要去一个叫上虞的小镇。
她的隔壁，住着那个叫东方子青的男人。
子青从床上站起来，屋子里闷热，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外面凉爽的夜风灌进来，几日的疲惫也轻松下来。他将手撑在窗户上，外面是一排破烂的小街，理发店米粉店租书屋全部挤在一块。理发店门口昏暗的灯光下，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走出来倒了一盆脏水然后又拍着蚊子进去了，此外，一片寂静，再看不到人烟。
隔壁房间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照在窗外的杨树上，树影婆娑投在东方子青的窗户上。在这个地方，竟会突兀的种着三棵杨树，两株高一点另外一株似乎刚种不久。
第二日，季雯竹搭乘一辆拖拉机进到了那座荒僻的小镇，然后向镇上的人打听，这座镇上是否有一个李家坳的村子，镇上的人说当然有了，那村子穷的响当当，谁个不晓得，然后周边的人都一阵哄笑。
一位老人很仔细地给季雯竹讲了去李家坳的路程，其实并不远，只是要绕很多弯，路过大大小小的村庄。老人说，走得快的话，早上鸡打鸣到晌午吃午饭就能到了。
季雯竹借宿了一宿，她想等第二天精力充沛了再去找那个地方，再去找刘念冬。
第二天早上，季雯竹启程徒步向李家坳走去。沿途她在想，她见到刘念冬时会是个什么样子？刘念冬会在干什么？看见她的到来一定是意外而惊喜吧？她心里难以抑制的激动，离刘念冬越近那种激动就越澎湃。
“请问，这里的学校有一位叫刘念冬的老师吗？”在李家坳，季雯竹向一位田间干活的农妇打听到。
“刘老师啊，你是说腿脚不太方便的那个吧？他在啊，他现在估计正上课呢。你是他什么人啊？找他干什么？”农妇停下手头的活问道季雯竹。
季雯竹想了想说：“我是他亲戚，找他有点事。”
“找他回去？”农妇刨根问底。
“不。”季雯竹摇头：“我给他送点东西。”
农妇这才没有再问什么，带着季雯竹去村里小学找刘念冬了。
那是一所在山坡上的小学，挂着写有“木子李小学”的油漆裂开的木牌。几件破败的泥土糊出的平房就是孩子们的教室，老师的宿舍，就是这些平房的背面更为残破的一间小屋，甚至连电灯都没有，被煤油灯熏得乌黑的墙壁上刮出白色的课程表，所有科目的任课教师，都是写着刘老师，刘念冬，便是这里唯一的老师。
“游子身上衣。”这是刘念冬温润好听的声音。
“游子身上衣。”这是孩子们参差不齐的跟读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季雯竹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她突然想到她这一路找来有多委屈啊，走的路她这辈子也走不完，要是见到刘念冬了，她千万不要哭的说不话。
“喏，那不就是。”农妇稀松平常的指着竹签编出的窗户里那个蹒跚的背影。
季雯竹看着他，说不话来。他的头发剪得很短很短，看得见隐约的头皮。穿着褪了色的衬衣，挽起袖口拿着粉笔头在黑板上写下漂亮的字，他的腿仍旧不稳，从黑板这边移到那边也有些困难。他回头对孩子们说：“这是什么字啊？”
孩子们齐升的回答他的问题，他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季雯竹看到刘念冬的脸了，他原本白皙的皮肤黑了许多，已经看不见那条深色的疤痕了，远远看去还是一样的英俊，他在讲台上神采飞扬，给那些大小不一的孩子们讲解着诗词背后的故事，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刘念冬也看见窗外的季雯竹了，看见她泪流满面的站在六月的阳光下，只等着他望见她。
他的粉笔停留在半空中，怔怔的望着她。在天涯海角的地方，他又遇见了她。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在教室后面的树荫下，刘念冬这样开始两个人的交谈。
季雯竹擦了一把汗，怠倦的说：“总之不太容易。”
他点点头，想着也不太容易，这地方并不好找，他当初来的时候，也是跋山涉水。
半天，刘念冬有些为难的说：“晚上你来找我吧，我这会儿还有课呢。孩子们还有一节音乐课，他们最喜欢音乐课了，一个星期才一节，也不好让他们失望。”
季雯竹木然的点点头：“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她看着他蹒跚的转身离去，又投入到那片热情的课堂中去了，她站在那里，看着他和孩子们上课。
他们的音乐课，没有任何乐器，只有各种不一样的童声和刘念冬画在黑板上的五线谱，如此简单，却上的幸福溢满，每个孩子都笑得天真烂漫，刘念冬也全情的投入到那份快乐中去，似乎忘记了季雯竹在等着她。
季雯竹像是看一出节目，极尽朴实却让她震撼不已，那是怎样一种异样的感觉啊，仿佛从新认识一个人。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刘念冬，他开怀大笑，他放声高歌，他不再沉默内敛不再郁郁寡欢，全然的以一副新的气象展现在季雯竹的面前，竟让她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