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1 / 1)
在门外无意间听到季雯竹与方医生对话的刘念冬,看见季雯竹走出来了,他侧身躲进了墙边,季雯竹双手插在口袋里向另一边走远了。
刘念冬望着她远处,她步伐缓慢,肩膀略微低着,似乎心情有些沉重。他想她一定很累吧,要照料一个像他这般的废人,平常人也会觉得疲惫,何况是季雯竹呢?倘若下半辈子都要让她来照料他,他心里如何能够承受呢?
季雯竹刚进电梯,她的手机就响了,是婚纱店的设计师张小姐。
“喂,你好,我是季雯竹。”
“季小姐,你的婚纱好了,你要不要来看看?”张小姐问道。
“是吗?我马上过来。”季雯竹挂了电话,还是感到了一丝惊喜,所有的女人这个时候都会幸福溢满吧,她也应景般的自然感到惊喜了,心里原本的沉重被搁置一边。要不要让念冬陪她一起去试穿婚纱?想想还是不要了,婚纱店离这里又不是很近,念冬过去不太方便,还是不要麻烦他了,等婚纱定装后再让他去参观他漂亮的新娘吧。
婚纱店的落地镜前,服务员帮季雯竹拉上婚纱背后的拉链,她苗条的身段渐渐显现出来。镜子里是一袭白纱的准新娘。
“你真漂亮。”张小姐在一旁由衷的赞叹道。
季雯竹转脸对她露出微笑,橱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纺纱的窗帘照进来,光打在她的身上,宛如一个仙子。转角处的街灯旁,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张望了一下,但是只是稍纵即逝的瞬间,季雯竹并未在意。
“准新郎不过来看一看吗?这么美丽的新娘子,可不要错过了。”张小姐笑着说道。
季雯竹的笑脸渐渐冷却,她又拨弄了一下刘海声音淡淡的说道:“他身体不太好,今天来不了了。”
“这样啊,挺可惜的。”张小姐讪讪的说道。
从婚纱店里出来,季雯竹走在街上,头脑里飞转着还差哪些东西,结婚是人生大事啊,以前从来都没有张罗过,现在才知道原来要忙的事情一大堆,所有细枝末节的地方作为新娘的她都要考虑到,这简直是一场全方位的中国礼仪的训练。
季雯竹还在努力的思索着请柬上应该写些什么比较特殊的东西,突然一辆摩托车从后面飞驰而过顺带抢走了她手中的提包。
“喂!小偷!”季雯竹本能的喊着奔跑着向前追去,虽然两条腿明明是跑不过两个轮子的摩托车。
沿街上的人大都看热闹,盯着这个跑了两条街的女子,不慎热心的冷眼旁观。
季雯竹恼火极了,那个包里并没有多少钱,却装着她珍贵的婚礼日记,记载了好多重要的讯息,从头再记将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转过一个路口,季雯竹停下来弯下腰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因为她已经看到那个戴头盔的小偷躺在地上抱着腿嗷嗷的叫,他的摩托车甩在路边以奇怪的姿势倒在地上,向上的轮子还在快速的转悠着。
季雯竹仍旧喘着气走过去拾起她的包,向那个小偷瞪了一眼,心里生出一点点疑惑,这里没有任何路障,看起来是个飞车高手的小偷怎么摔在这里了?难道真的是老天助季雯竹一臂之力?
她拍拍提包上的灰尘,四处张望着路标,她这是在哪条街道了?早春白晃晃的日光下,大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忙碌苏醒的人们从东至西也从西至东,川流不止中等了很久的绿灯终于亮了。
远处的路灯下,子青站在一个橱窗前看着对街人流中的季雯竹,她穿着黑色的短大衣深色牛仔裤,长发微卷,身形修长,还在四处张望着,像极了他从前在纽约街头看到她的那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青天白日下那么多人来人往中,只有她一个人,看得他辛酸不已。
回到医院,季雯竹一边向刘念冬的病房走去一边低头拿着笔记本嘴里念念有词:“请念冬的叔叔,请念冬的大学室友,请妈妈的朋友……”
“季小姐。”一位护士迎面走来叫住她。
“呃?”季雯竹抬起头来看向护士。
“刘先生刚刚出院了,他给你留了张字条,让我转交给你。”护士很职业化的说道。
季雯竹还没回过神,护士已经将字条从口袋里拿出来递了过来。
季雯竹盲目的接过字条,缓缓的展开,刘念冬的字映入眼帘:
雯竹,我走了,不要找我,不要因我内疚。我努力尝试过了,终于意识到,原来我们这样并不好,你若不好,我又怎么会幸福呢?
字条的署名是“永远深爱你的念冬”。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儿了?”季雯竹慌张的问眼前的护士,护士漠然的摇了摇头。季雯竹转身拔腿跑开了,她手中的笔记本“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也无从顾及。
护士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笔记本,一页一页淡紫色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都是琐碎的事情,婚宴上预备请的来宾名单,友谊路金色年华订婚纱试婚纱,朝海酒店预订十桌酒席的菜单,请柬致辞注意事项,诸如此类事无巨细。
“严护士。”方医生的声音在严护士背后响起,严护士回过头,见方医生正望着季雯竹离去的方向。
“季小姐已经走了吗?”方医生仍旧望着那个方向问道。
“刚走不久,她还丢了一个记事本呢。”严护士说道。
方医生接过严护士手中的硬质封面的记事本,脸色很沉重,严护士问道:“方医生,你怎么了?季小姐的住院费没有交齐吗?”
方医生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她转身离去了。还是那个念书时在导师家里见到的宁静从容的季雯竹,但是为什么每一次看见她都会觉得她不一样呢?
季雯竹发疯一样的跑回家里去,房间里一切都是原样,刘念冬没有回来过。她又奔去刘念冬租住过的那件胡同小屋,小屋的房东被季雯竹问烦了,不耐的嚷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我管他去哪里了?”
季雯竹几乎哭出声的乞求道:“你再想一想啊,他平时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想去什么地方?他有提到过什么地名吗?”
“我不记得了。”房东不耐烦的说。
“我们就要结婚了,可是他不见了,我真的很急啊。”季雯竹眼里蓄着泪花近乎喃喃自语的说道。
房东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又觉得怪可怜的,想了想说:“有一次我看他在房间里贴挺大一张风景画,我问他那是哪儿?他说是西藏。不知道他会不会去西藏了。”
“西藏。”季雯竹重复着回想着,她仿佛在记忆里对刘念冬说过西藏有这世上最干净的纳木错胡,也许他真的去哪里了。
房东见自己的话起了效果,又补充道:“我只是随便说说啊,你别当真,他也不一定是去西藏了。那地方远得,他也去不了啊。”房东眼前已经浮现出刘念冬带着假肢步履蹒跚的样子了。
季雯竹匆匆道了谢转身离去了。走出那条潮湿阴暗的巷子,外面的阳光洒在身上,她却觉得心里无限的悲凉。她的刘念冬到底丢下她一个人去哪里了?他是要把她给过他的那些考验全部都还给她吗?可是脆弱如她经不起考验,她害怕苦难害怕等待害怕折磨,她的人生已经一败涂地了,到底要怎样才能圆满的到达那个叫做幸福的彼岸啊?
刘念冬,你在哪里?回来吧,回来和我结婚吧。
季雯竹抬头看着春天里的蓝天白云,她的眼泪流入鬓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