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1 / 1）
路过花鸟市场，东方子青注意到一只颜色鲜艳亮丽的小鸟，个头很小却异常活泼灵巧。他想雯竹可能会喜欢，冬天沉闷的屋子里挂一只这样的小东西，她或许会开朗一些，于是就买了一只。
提着精致的金色小笼子走在街上，东方子青还寻思着自己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奇怪，他从前讨厌各种生物，甚至连人这最高等的动物都让他鄙视，现在，他竟然欢喜地买了一只不知名字的小鸟，兴冲冲的往家里走去，好像一个打算居家过日子的普通男人。
回到家里，东方子青故作神秘的将小笼子放在身后，季雯竹看见他鬼鬼祟祟的样子，笑着问：“什么啊，你藏在身后的。”
“元旦的时候我都没有送你礼物，现在补上吧。”东方子青说着从背后拿出装鸟的小笼。
季雯竹果然很兴奋，和东方子青设想的一样，她提过笼子开怀的笑着，很满意的笑容。然后她突然静下来，凑近鸟笼，盯着那只细小的生物问道：“喂，你算什么鸟啊？”
东方子青听了不禁笑出来：“你这句话，听起来像骂人啊。”
季雯竹也笑了：“可它本来就是一只鸟啊。你知道它是什么鸟吗？”
“不知道。”东方子青摇头：“卖它的人说是翠鸟，可是我在书上见到的翠鸟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人家骗你呢，这哪里是翠鸟，我见过翠鸟的。”季雯竹笑着说。她是亲眼见过翠鸟的，很久以前刘念冬带她去乡村游玩，她在那里见过。
晚上两个人偎依在沙发上看电视，身后的小鸟不停地叽叽喳喳，好像也在和他们一起观看电视里的节目，只是它初次观看快乐大本营这样的娱乐节目，难免兴奋了点。
“子青。”季雯竹说道。
“嗯？”他应道。
“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季雯竹从东方子青的身上坐起来看着他说道。
东方子青点头：“可以啊。你想叫它什么？”
“东方竹，好不好？”季雯竹想了片刻后问道。
“好，甚好。”东方子青文绉绉的附和道。
两个人高兴的笑了，转过身认真的和那只鸟讲解它的名字，但是东方竹不甚感兴趣，叽叽喳喳反抗着这两个人的聒噪，埋怨他们耽误了自己的娱乐节目。
东方子青是真的由衷地感到快乐，不是因为这只鸟有了自己的名字，而是季雯竹亲自取的这个名字，她把他的姓氏冠在她的名字前，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对雯竹的爱并非是一厢情愿的，她也并未当他是某一个代替品，她原来也爱着他啊，纵使没有他爱得深。但是她爱他，这就足以让他感到激动不已了。
“我们给东方竹弄点好吃的吧，庆祝它有了自己的名字。”季雯竹提议道。
东方子青点头应允：“你想怎么样都行。”
“可是，她喜欢吃什么呀？”季雯竹睁大眼睛问东方子青。
他怎么会知道呢？只好挠挠后脑勺说道：“呃，好像是面包屑吧。鸽子不是都吃面包屑吗？反正都是鸟。”
季雯竹皱眉道：“可是家里的面包刚刚吃完了。要不你现在去买吧？”
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的深夜，外面刺骨的寒风在屋子里也听得分明。但是东方子青想也没想就起身应道：“好，我马上买来。”
他抓起大衣套在身上，胡乱的围着围巾向门口走去，还回头对季雯竹微笑说道：“我马上回来。”
季雯竹看着他的背影消逝在门口，久久的都未收回目光。
顶楼天台上冷飕飕的，季雯竹刚踏上来就将身上的羽绒服裹了裹。手中的小鸟也在笼子里扑腾，好像对这么灰暗的光线和突然的寒冷很不适应。
天台上这个时候空无人影，不知谁家忘收的白色床单挂在晾衣绳上，在不明朗的夜色中，活像一个鬼魅似的在寒风中摇来荡去。圆筒形的供水塔包着银色的金属皮层，吸收了所有的光亮矗立在那里，显得那么突兀。
季雯竹向边缘走了过去，在水箱后狭窄的空间里弓腰坐下，她的身后下方，就是由汽车尾灯连成的闪闪的光河，在大街上川流不息。
笼子里的小鸟突然变得很安静，不知道是不是冻坏了。季雯竹提高笼子向里面哈了一口气，寒冬里冷凝的白气在空气里一下子就消失了，没有任何的温暖留下。
她盯着笼中的翠鸟，想象着自己最后一次见到翠鸟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那个情节很模糊，只记得是在暖洋洋的春日里，刘念冬指给她看一只水上飞掠过的翠鸟，具体是在哪个场景，岁月太久，根本想不起来。
季雯竹轻轻合上眼帘，许久地沉浸在寻找记忆的暗影里。风声比平时更为真切地传来耳畔。尽管风并不大，却冷得异常，从她身旁吹过时留下了鲜明得不可思议的轨迹，好像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这么真切的风声。
许久过去后，季雯竹站起身凭依栏杆，打开手中的鸟笼。笼中的小鸟有些意外，没有立即飞出来，唧唧叫了两声，才信以为真的跳上锈迹斑驳的栏杆，展翅俯身飞入厚重深沉的夜幕，很快便看不见了。
季雯竹久久的凝视着小鸟离去时留下的轨迹，它会飞去哪里，会不会像迷失方向的魂灵，在漆黑的夜色中往来彷徨。
“恋冬啊，离开我吧，离开我的身体吧，我要重新的生活，我终于找到那个让活下去的理由了。求你原谅，原谅如此卑劣自私的我，没有遵守我们的承诺。”
季雯竹内心深处低声的呐喊，久久不能平息，她的脸上，泪痕狼藉。
“雯竹！”一种近乎于悲鸣的喊叫在季雯竹身后响起，在静夜里突兀而疯狂。她在寒风中缓缓地回过头。
东方子青站在门口透进的光亮里，越发显得脸色苍白，他头发凌乱，连外套也没有穿，牙齿颤抖得说不出话来，一呼一吸的喘气望着栏杆边的季雯竹，他呼出的白气一团一团，在他通红的鼻头附近萦绕然后消散。
他僵直的走过去，用自己颤抖的身体抱住季雯竹，冰凉僵硬的手拍在她的背上，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她。
“子青。”她在他怀里低声叫他的名字。
他只是紧紧抱住她的身体，没有回答她。
“我们，离开这里吧。随便去什么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她接着又说道。
他听着她的话轻轻地点头，他的心跳渐渐恢复平息，万籁俱静中，心中那股苦涩难安却越发的浓厚，冷风吹进眼睛里，他不自知的流下泪来。
“你把我吓死了。”他很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他的喉头滚动，滚烫的泪滴落进刺骨的冬风中。
夜又往下沉了一些，两个人裹着厚厚的棉被躺在床上，东方子青在季雯竹背后抱着她，两个人彼此温暖着对方的身体。
“雯竹，我们去日本吧。我的朋友在日本神户有一座很漂亮的庄园，那里风景很好，你一定会喜欢。”他在她耳后细声说道。那是他多么渴望的生活，远离所有的欲望与挣扎，和他心爱的女子，在风景如画的田园里享受现世的安稳岁月的静好。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漆黑里仿佛也看得见她明亮的眸子一片清明。她看了他很久，然后才说：“好的。不管去哪里都行，只要有你在身边。”
他伸出手搂过她，她也双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吮吸着他身上独特的味道，像是晚春的山坡上被阳光晒过的青树的味道。
黑暗中她幽幽的说道：“子青，我很脆弱，害怕失去。一旦得到，就想永远抓住。”
他静静说道：“嗯，我知道。”
季雯竹又问：“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
子青回答得很坚定：“会。除非我死了，我绝不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