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第二天季雯竹起得很晚，她坐在沙发上一时想不起今天是要去哪里。起身拿起自己的包，在里面翻找她的行程记录，她把要去的地方都记在笔记本上了。从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广告单，她想起来了，这是昨天东方子青给她的宣传单。
季雯竹将宣传单展开看了看，东方子青的拳击比赛是今天下午三点，现在已经十二点了，原本要去的地方可以明天再去，兴许下午可以去看东方子青的比赛。
下午近两点，季雯竹不紧不慢的前往了拳击体育馆。
拳击场内气氛很热烈，观众们的呐喊声一浪接一浪，吵得人头疼。台上一红一蓝两个男人，一个西方的大块头，一个东方的稍显稍弱的人，那个满脸汗水鼻青脸肿的东方人就是东方子青。看样子比赛已经开始很久了，好像快要结束。
大块头一拳打在东方子青的脸颊上，东方子青头一偏，恰巧看见季雯竹站在下面，隔得很远，季雯竹还是看见了他眼里的一丝欣喜。旁边的人都在拼命地喊加油，只有季雯竹一个人沉默着。
黄头发的大块头又是一个三连拳打在东方子青的身上，东方子青脸上的血水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他仰面倒了下去。
“ten、nine、eight、seven……”裁判在旁边数起数。
观众席上的人也开始帮着数，也有少数的人在为东方子青呐喊助威，大意是鼓励他站起来。
季雯竹从前从不看这样暴力的竞技，这是头一次，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精彩的，她觉得这样的游戏很无聊。但她心里还是为东方子青着急的，无关乎输赢，只是看他被打得很惨而已。
“东方子青！”季雯竹用她纯正的中文喊道。
东方子青的眼睛眨了一下，他听到季雯竹的声音了，他睁开了眼睛，很想站起来，但是天旋地转，他无能为力，他只轻轻动了动手指，想向季雯竹打招呼。
季雯竹看见东方子青的手动了下，看来他还没死呢，她一下子就不担心了，任由旁边的人吵吵闹闹的对台上喊着，她独自走了出去。
比赛结束后东方子青换好衣服去场外找季雯竹，他看到她站在绿色的邮筒边吸一杯酸奶，穿一件黑色短大衣，背着背包。街上车水马龙，满大街都是欧洲人高大的身影，季雯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来至东方的精灵。
“没等多久吧？”东方子青跑过去问道。
“你根本就不是那个大块头的对手嘛，明明打不过他，还逞什么能呢，真是自讨苦吃。”季雯竹看着东方子青满脸的淤青说道。
东方子青本想笑，但是脸上很疼，他龇牙咧嘴的说：“现在打不过，不等于以后打不过，总会有打得过的那一天。”
“那等你打得过再说吧，现在打不过，就别和他打了。”季雯竹说。
“咳，Nancy，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现实得一针见血呢？你就不能鼓励鼓励安慰安慰我吗？”东方子青痛苦的表情说道。
季雯竹不理他一个人在前面走：“人就是不肯接受现实，难道我鼓励你了你就打得过那大块头了？你们俩实力相差太远了，那根本就不是鼓励的事儿。你要真爱听鼓励，那我给你一句吧：加油啊，没准哪一天拳王泰勒也给你打趴下。”
东方子青脸上疼得不得了，但还是忍不住笑了：“我说，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有意思啊。”
她看他笑得脸上伤口都裂开了，没好气的说：“伤痛总是难免的，因为那都是人自找的。”
两个人一起去附近的酒吧喝酒，东方子青聊起他的拳击手职业，季雯竹不太感兴趣的听着，拿着酒杯的手晃来晃去。
“你来美国做什么？好想看你每天都没有什么事啊，也不像是旅游。”东方子青问道。
“不做什么。”季雯竹回答道。
东方子青见她不愿意回答，又说道：“你会在美国待多久？”
季雯竹摇了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 东方子青点点头，他以为季雯竹是不愿意告诉他。
两个人碰杯喝了几口酒。
“你为什么老缠着我？你是想追我吗？”季雯竹转过脸来，双眼澄明的看着他问道。
东方子青有些吃惊，这是他见过的最为直白的中国姑娘。他耸了耸肩：“也许吧。我其实不喜欢西方的女人，还是想追个东方的女人，最好是中国女人。”他话里面暗含的意思他想Nancy这么聪明一定听得懂。
季雯竹没有理他炽热的眼神，冷笑了一声：“呵，既然不喜欢西方的女人，那你还做美国公民，没见过这么和自己作对的，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东方子青也笑了：“我还真没想过这个啊。我移民其实是为了我的职业。”
“在中国不能做拳击手吗？”季雯竹随口问道。
东方子青想了一下才说：“应该也可以吧，不过没这边制度好啦。”
季雯竹随意地点了点头，她也不太懂拳击这些事情。
两个人喝了很多酒，季雯竹的头晕乎乎的，好像醉了，她以前很少醉的，现在却这么不堪一击。
“我是不是醉了啊？”她头靠在吧台上问身旁的东方子青。
东方子青也是酒量极好的人，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呵呵笑了说：“能问出这句话，说明你还没醉啊。”
季雯竹也笑了，捂着脸笑起来。
她的手很久都没有放下来，东方子青拍着她的肩：“有这么好笑吗？”她将手放下来，满脸是泪，若无其事的端起面前的酒杯又喝起来，想醉的时候都醉不了，怎么会这样呢？
“你怎么哭了？”东方子青诧异地问。
季雯竹不理他。
“你别哭啊，我还以为你是女超人呢？怎么也会哭呢。”
“女超人？”
“是啊，你知道你看起来多么冷酷吗？像是包在一个坚硬的壳里。你这样不会开心的，你不开心，那些爱你的人又怎么会开心呢？”东方子青想他肯定也醉了，要不然怎么开始胡言乱语了。
“爱我的人？”季雯竹喃喃自语。一股更大的悲痛向她袭来，她的眼泪流的更凶了，趴在吧台上痛哭不已。这世上最爱她的人，都已作古了。
东方子青不知所措，他的劝慰不但没起到作用，还加重了她的悲伤，他内疚地说：“你别这样，你就当我没说好了。”
“说都说了，还想收回去啊，没门儿。”她边哭边咕噜着。
东方子青哭笑不得，双手作揖说道：“又生我气了是不是？都是我不好，惹得你哭，怪我怪我。”
他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她也渐渐停止了哭声，对他说道：“不关你事。”说完又一个人喝闷酒不再理他。
东方子青看着她，永远不明白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看到她浑身笼罩的忧伤的情绪，都被她感染了，也开始喝闷酒。
两个人从酒吧出来，沿着马路走了很久，东方子青才大着胆子说出了酝酿了很久的那个提议：“去我家，怎么样？”
季雯竹回头看着他，他眼神躲闪着。
“好啊。”她随意的回答道。她的爽快，倒是让他有些吃惊了，他还以为她会拒绝或者扭捏一下。
他带她进了他的屋子，一座老式公寓的三楼。房子很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装潢风格古朴。茶色的玻璃，巨大的油画，回旋的楼梯，老式的壁炉，空旷的屋顶，都散发着一种哥特式的神秘感。
“这房子真不错。”季雯竹环顾四周说道：“住在这里比住酒店强多了。”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住这里。”东方子青说道，说完又后悔了，她会怀疑他动机不纯吧，虽然他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季雯竹用手拂过壁炉上的浮雕，摇头说：“不了，打扰你多不好。”
“我有个朋友，也是住的老房子。他现在出远门了，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租他的房子，他人挺好说话的。”东方子青又想出新的主意。
“这个再说吧。不过我不会在纽约住太久。”她后面一句只是随意说的，东方子青听了竟有一点点的失落。季雯竹向阳台上走，东方子青佯装去洗手间，坐在马桶上给他的哥们打电话，让哥们把正住的房子让出来几天，磨来磨去电话那边的人才算答应。
季雯竹站在阳台上，向远处望去，这里视线很开阔，没有高楼大厦挡住天上的星星，她可以看见很多星座，熠熠生辉。
她以前听人们说，天上的繁星是尘世间的灵魂，如果有人死去了，那颗星就会变成流星从天上陨落。不知道哪一颗星座是她的灵魂，又会在什么时候陨落。刘念冬的那颗是陨落在哪里了，她想和他降落在一起。
东方子青这时也站到她的身边，偏头看着季雯竹的侧面，她的睫毛很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有点点的星光倒映在眸中，她的五官很大气，浓眉大眼，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亲切，但是一旦严肃起来，就会有一种冷漠的疏远感。他想他是有些喜欢上她了，如果不是，怎么会这么注意她的外表，这么在意她心中所想。
季雯竹转过脸来看东方子青，他立刻很认真的眺望着远方，仿佛已经看了很久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季雯竹问到。
他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胡乱编了一个：“思索人生。”
“大言不惭。”季雯竹望着远方冷冷的说道。
听到她的话，他牵着嘴角笑了。然后问她：“那你在想什么？”
“思索人生。”季雯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她的表情很严肃，不像是开玩笑。
东方子青认真的点了点头，他完全相信她的话，没有觉得她是在大言不惭。
“嘿，原来你喜欢星星啊，我有个高倍的望远镜，可以把星星看得很清楚，我拿给你看。”东方子青突然想起他的望远镜，对季雯竹提议道。
“不要。”她很果断的拒绝了他的殷勤：“看那么清楚干什么？反正我是没机会去其他星球了，研究星星有什么用。就这么远远看着，才会觉得更美啊。”
东方子青的好心白费了，他有一点沮丧，好像在季雯竹面前，他总不能做出什么让她喜悦不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