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13-蓦然回首(1)(1 / 1)
经过邓妍这么一闹,凌泣颓然倒下。她仰躺在床上望着咫尺之遥的天花板,柔和的白光透过灯罩上镂空的荷花花瓣倾泻而出,出泥不染的花朵栩栩如生,花型的灯光径直装进凌泣泛红的眼中,艰涩难忍竟溢出了泪水,再怎么柔和的光她都支撑不住去直视它了。
凌泣闭上眼睛,慢慢把脸转过去,稍作调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眼睛更加刺痛。房间里的摆设简单,本来就藏不住东西,更何况凌泣侧躺后刚好正对着那个不远处的角落,她的目光不偏不倚就停在了这个角落上。她复而阖上了眼许久未动,像一个在沙漠里被人追杀的逃兵,饥渴交迫,疲惫不堪,四周安静又空旷,却时刻暗藏着杀机,令人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凌泣跑到客厅接了满满一杯凉水,一饮而尽。冷静过后,仿佛找到了根源,然后一鼓作气折回卧室里,把那箱整理收拾过的、属于从子衿的东西抱了出来,像是某种能量重回身体,或许是那杯冷水让她恢复了元气,她一把拉开了家门。可却撞了个满怀。
没错,一切都很熟悉,让人生厌。
从子衿驻守在她的门口,好像做好了准备等着凌泣撞上来一般,甚至身体没有片刻的动摇,多么从容和笃定。这更让凌泣觉得懊恼,感觉从子衿总是能猜透她的想法和行动,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仿佛在欣赏他自己所做的准确判断一般,连眉梢都透着自信的成就感,这就是凌泣给出的结论。
从子衿死死地堵在门口,没有丝毫要让开的意思,凌泣抱着箱子的手有点支撑不住,讪讪后退。她觉得自己气势一下就弱了,但是她脑子却清醒无比——此刻不应该让从子衿进入到她的方寸之地,不管会被骂成没良心还是什么,她坚定的原则就是互不侵犯条约,特别是领土问题。
可惜她忘了从子衿也是个不容商量的人,一手便撑开了凌泣用脚踢上的门,力道刚好缓缓将门扩大,足够他进来以后,又不忘体贴地帮凌泣把门落锁。由始至终,他的另一只手都闲适的插在裤兜里,显得优雅而慵懒。
凌泣恨极了这种姿态,凭什么他随意地登堂入室,还做得如此顺其自然。她皱着眉头瞪着他,发泄似的将那箱东西重重狠狠地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以此来扳回她处于下风的气势和不满。
凌泣暗做深呼吸,才准备开口质问,从子衿早她一步兴师问罪,“你是打算丢掉?”
从子衿指的是地上那箱东西,刚才重重的一摔后,箱盖翻起两边,清晰可见装在最上层的钥匙扣和书籍,从子衿一眼便推断出来龙去脉。
凌泣确实是想丢掉未遂,看着他嘴角下沉,她原本升起的怒意,反而有所忌惮,又有点愧疚,还有些讽刺,交叉在她脸上的表情□□迭起,“我打算寄还给你,你既然来了就拿走吧,多有贵重的东西我可丢不起。”
“是吗?”从子衿嘴角撇上了一抹笑,冷而淡。
凌泣可回答不了是或不是,以她的交战经验选择沉默是金。
从子衿环视了四周,家具被凌泣用白布覆盖着,他走到沙发跟前,用手随意地撩开了罩在沙发上的布,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凌泣看他并不打算走,摆开了要谈话的架势,她忧心忡忡起来,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不请自来的神更难送。凌泣站在客厅里,试图用气场震慑他离开,没一会儿,她首先败下阵来。她转身回到厨房里,礼貌有度的她居然想到帮他倒杯茶,略一思索,怕如此一来,越喝越清醒,谈话时间越长对她越不利。再三思量,凌泣决定以不变应万变,冲杯蜂蜜水。
厨房里,凌泣操作动作很慢,这样磨蹭出来的时间都是在思考如何与从子衿过招。他到底是所为何来?按理说分手一两个月不联系,不就意味着默认画上句号了吗?难道这种默契只是她自以为是?他身边的女人何其多,偏偏和她纠缠不成?不应该啊,据她有限的观察,她潜意识里相信从子衿不是如此没有风度的人。
如果她一直缄默不言,他肯定也能奉陪到底。实战证明他连沉默都能气势压人,况且沉默下来,凌泣会更不知晓他的意图,还不如挑破了吧。现在管不了什么气势的问题了,她十分想结束一切回家过年,趁此滤掉残留在身体里的所有坏习性。凌泣想她大概是遇上了流年。
从子衿坐在布艺沙发上,眼睛一直跟随着凌泣。她瞪眼抿唇以此抗议,想发作又发作不了,她当惯了温婉恬静自然泼妇不起来,愤怒撒气看在从子衿眼里一点威力都没有,反倒有种鲜有的娇媚。他从子衿何曾没有怒火,她如此横眉冷对的态度简直连陌生人都不如。早知她是推脱有事,她从来不是说谎的料,她自己肯定不知道,每次为难托词或者撒谎时,她的眼睛会睁大得清澈,左手会下意识地别过耳边的秀发,也许她需要这种自我保护。
透过厨房与客厅之间的玻璃推拉门,从子衿清楚看到凌泣随手拂过耳边的短发,看来她是真想断掉一切过往,头发剪了,差不多齐腰的长发只留到齐耳处,当真不留恋。刚刚见完面,就开始打包收拾他的东西要扔掉,再看看四周的家私,全被她蒙上白布,仿佛要移民出国,屋里的衣服也已收拾了满满一箱。难道见到他马上要逃亡不成,至于这么洪水猛兽般恐惧吗?他可不相信凌泣惧怕他,虽然表面看起来似乎如此,其实不然。
柯晟睿说凌泣是个费解的女子,温婉却固执,活泼却也沉默。真对,而且还像只泥鳅,感觉握住了,其实是费劲心思从你手中逃脱。事实上,从一开始他们就可以各走一边,偏偏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遇见,到底是什么在心里作祟?好奇心?征服欲?
该如何解开这个谜团?不仅仅从子衿自己要寻找,他也要在她身上去寻找。
经过半年的股权投资,从子衿终于在年底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运作构建成世今集团庞大的产业框架,接连一个月紧绷的弦此时终有片刻的放松。尽管凌泣是比生意来得难解,但此刻此景,从子衿感到几分缱绻,也有几番怀旧的温馨,心也不由松弛下来。
四周飘浮着淡淡的花香,或许不是花香,是属于这个房间的独特芬芳。还有房子主人忙碌的款款身姿,不远不近,只维系着妙不可言的距离,没有语言也罢,但他知道她一定调着一杯不甜不腻,温度和味道都恰到好处的蜂蜜水,真的是刚刚好,刚好他所想念的味道。
凌泣慢慢腾腾地端着蜂蜜水出来的时候,斜眼看见从子衿闲散地背靠沙发,紧闭双眼,领带也被他松松垮垮解开,搭在沙发扶手上,修长的手指也随意地搭在大腿上,样子该死的优雅。
凌泣悄声走过去,轻声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之后才后悔,应该重重地扣上茶几,发出响声以警告他,震醒他。凌泣俯身端详了一下他的俊颜神态,眉头平稳,睫毛不动,嘴角带笑,到底是不是装睡?
凌泣收起身子,这算怎么回事啊?跑到她家里来呼呼大睡吗?随便一件衣服饰物都够付房费的呀,看来真是被她气得不轻,用这种方法找茬,真是够无聊。总裁又如何,也不能名正言顺地骚扰别人的正常生活。凌泣推了一下从子衿的身子,没想到他倒是顺势滑倒躺在了沙发上,仿佛睡得很香很沉,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换了一个避开光源的角度继续入睡。
凌泣自己都没有睡过好觉,他倒好,倒头睡得酣甜,之前还一副要吃人的冷峻面孔,现下却乖乖躺在那里无害的睡颜,罪孽!
凌泣踢了从子衿的小腿一下,盼望他能醒来,话也没谈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共处一室,岂有此理。奈何从子衿一动不动,在以前的那段时间里,凌泣只要夜里稍微转身背对他,他都能立刻把她拖回他怀里,速度之迅速。凌泣又推了一下他的膝盖,还是没有反应,装得真像。
凌泣不浪费时间,那就这么耗着吧,她继续回到卧室里收拾行李。
可是凌泣始终觉得如芒在背,隔三差五就出去瞧一瞧,结果都是始终如一的纹丝不动,姿势还是那个别扭的姿势,上半身躺着沙发上,双腿着地放在沙发前。
寒冬里,风就像长了翅膀般无处不在,时而钻进你的背脊,时而灌入你的裤管。南方没有暖气,凌泣的房子里只是卧室里有一个挂壁的单式空调,整个房间都透着股寒气。平时她在家里都穿得跟只熊似的,再一看从子衿,白衬衫加西服,简单风流,却也一点不抗冻。
凌泣到底动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地帮从子衿把双腿搬到沙发上,让他整个身子得以平躺在沙发上。这个沙发平时被身高一米七几的凌众霸占时就已经有点屈就,如今从子衿往上一躺,只能说沙发长得太袖珍。凌泣摇摇头,收好他的领带,再帮他盖上被子,最后把客厅的灯一一熄灭。
在睡觉前,凌泣还在想到底他们是怎么纠缠在一起的,本来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啊,真是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