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5张羽的老乡（中）（1 / 1）

大二快结束时，班长胡建平组织班里女生到男生宿舍一起聚餐，何苗被张羽从图书馆拽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围坐成一圈，只赵子勋身边留有一个空位。其他同学挤眉弄眼的，何苗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在赵子勋身边安静地坐下。

正专心地吃着赵子勋给她夹过来的菜，这时有个男同学新理着一个光头刚从外面走进来，吃喝的同学起哄说他是从牢里出来的，何苗当时就懵了，看着那刺眼的光头恨不得去拿床单给他蒙上。端起旁边的水杯，一口倒下去，却是赵子勋的酒，何苗猛然被呛到，低下头到桌子底下去，不停地咳嗽，咳出了眼泪，再抬头时已是满脸通红，被赵子勋搀扶到隔壁一个专门安置醉酒同学的宿舍去休息。何苗把赵子勋推出去，说，你接着吃饭去，我躺一会儿。赵子勋不走，何苗提高了音量说：你让我一个人躺会儿。赵子勋只好出去了。

何苗穿着T恤和牛仔短裤侧身倒在一张下铺床上，面朝墙壁，恍恍惚惚，似醉似醒，听到有个声音在低低唤她：“何苗，何苗……”感觉有一双手游走在大腿上，何苗猛地清醒过来，翻身坐起，发现又是赵子勋，这个腼腆的东北男孩此时正坐在床边，眼睛微醺，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何苗往床铺深处挪动屁股，不着痕迹地摆脱了那双手。坐在床头，看到对面床上的上铺也睡了一位男同学，面朝墙壁，只是光看背影何苗认不出他是谁。呆楞了一会儿，何苗又从床头挪出来想下床，挪到赵子勋身边时，被他一拉手臂，何苗就跌进了他的怀抱。赵子勋双手拥着她，轻轻地问，何苗，你晚上不高兴，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你告诉我好吗？我喜欢你。

何苗不习惯男生与自己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她从赵子勋的怀里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对面的床铺，躺在上铺的那位同学动了一下，似要翻身，何苗赶紧使劲推开赵子勋的手臂，捂着嘴说，哎呀，我要吐了，我要吐了。边说边踢哒着鞋就跑出了宿舍，跑到门口时似乎听到对面床铺的同学发出了一句噗嗤的笑声。何苗没回头，直接跑回了女生宿舍。

暑假过完再开学就升大三了。赵子勋情绪甚是低沉了一阵子，上课时也没有再坐到何苗的身边来。元旦前夕，班长胡建平再次组织女生去男生宿舍包饺子。何苗又跑了，这次是跑去阶梯教室躲在一个角落里看书。

夜深了，何苗同舍友从教室出来回宿舍，远远地就看见赵子勋站着女生宿舍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迎着她们。舍友很八卦地凑到何苗耳边说，何苗，说句你不爱听的话，除了学习，他配你哪哪都是绰绰有余的。

何苗还没有开口说话，赵子勋已经走过来先对舍友点点头，再对何苗说，我有话要问你。舍友撇下她先回了宿舍，何苗被赵子勋扯着手臂拖到宿舍对面的食堂旁。到了食堂边的一排竹篱笆处，何苗赶紧把被拽红的手臂抽出来，嘶嘶地揉着。

赵子勋开口喷出一股酒气，混杂着一股烟草味，说出的却是，何苗，你晚上干嘛不去参加集体活动。

何苗不说话，心想管那么多。

赵子勋接着说，今晚你要和我说清楚。

要说清楚什么？何苗问他。

赵子勋顿了顿才说，我喜欢你。

噢。何苗很平静地应了一声。

赵子勋揉了揉额头，貌似有些头痛，说，你噢什么噢，我说我喜欢你，你听不懂啊。

何苗伸出左手张开拇指和食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组织一下语言，还没张口，赵子勋就紧张地说，你可别告诉我你又想吐啊，今晚你可没喝酒。

何苗歉意地对他笑了笑，说，谢谢你喜欢我。

我喜欢你不是要你谢谢。赵子勋急急地接道。

何苗打断他，你根本不了解我，一旦你知道我这个人，说不定躲我都来不及呢。

赵子勋更快地接道，那你就给我机会去了解你。

何苗的声音飘飘渺渺地在空气中传开，赵子勋，我们都读大三了，大四就要毕业，到时都是各回各家，天南地北的，不必了。

其实何苗老早就明了张羽老乡赵子勋对自己的这点心思，她对这种男女之情心知肚明，而且，异常敏感。学校里谈恋爱的学生数不胜数，班上的张羽与胡建平两人也是在入校军训时就开始谈的恋爱，他俩分别代表男生女生出列唱歌，一亮歌喉，互相对上了眼。四年来，两人一直甜蜜如昔，还携手成为学校歌唱比赛排名榜上一对四年都经久不衰的神雕侠侣。

尽管如此，何苗却没有什么心思，她不喜与人亲近，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她都不喜欢亲近。从小到大，何苗没有结交过亲密的女性朋友。初中时的女同桌只会仰慕地向她请教问题，高中时同宿舍的女生对她全是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到了大学，三个舍友却与自己不同系不同班，上课作息时间全不合拍，加上她们在大一期间先后谈了男朋友，何苗就一直独自来往于教室、宿舍、食堂和图书馆。

对待男生何苗更是退避三舍，她从不主动与男生交谈。高中三年直到毕业她都认不全班里的男生，高二时有个男生在她书桌里给她留了一封信，何苗拆开来看了，提笔在信末加了一句话：“文笔不错，建议转文科班，何苗。”封了信之后何苗先查了一遍班里的同学录，再去了一趟邮局把信寄回那位与自己同班的男生。大学里她刚过了一年的清静日子，大二时却被赵子勋缠上了，班里其他男生对她自是不会再有想法，倒也因此保持了何苗理想中的与男生接触的距离。

何苗喜欢隔着距离去观察身边的男人和女人。无论是点头之交，还是一面之缘，甚至是萍水相逢，他们都有各自的的故事，就像是一道道风景。她不喜欢走进风景里去，不喜欢把自己变成风景里的一处，不喜欢时间久远后风景中的那个自己会模糊不清。

何苗习惯了对变化的东西保持着距离，这样才会知道什么是最不会被时间抛弃的准则。比如爱一个人，充满变数，不知道是什么，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如何去爱，也不知道可以爱多久。于是后退一步，独自留在那里，如此这般才不会受伤害。

何苗认定，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情到浓时定会转薄，再多的喜欢再浓的爱恋也逃脱不过这个亘古不变的规律，人与人相处也是这样，以其最终关系变淡转薄，不若最初就不要那种亲密。所以她很淡漠，无论是对男生还是对女生。是受了母亲的影响吗，认为男男女女都是不可信的，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一受刺激就歇斯底里？

赵子勋其实是她欣赏的类型，身材瘦高，长手长脚，除了在自己面前有些腼腆外也算活跃，假以时日，他定会成为一位风流儒雅的魅力男人，就像自己的父亲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