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张羽的老乡（上）（1 / 1）
张羽被胡建平接走后，何苗在宿舍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起身从书柜中翻出大学毕业留言册，翻到张羽的老乡赵子勋留言的那一页，那上面没有一句留言，只贴了一张他的生活照，照片上的赵子勋坐在一处竹篱笆前，右手却搭在篱笆上，空出怀里那块地方像是在等着某人坐进去，眼睛看着前方，神情自信而坚定。
赵子勋个子很高，何苗经过他面前时感觉自己只能到他肩膀那儿，而且瘦瘦的，没有东北人的那种壮，皮肤却有些黑，显得脸型较小，高高的鼻梁上吊儿郎当地架着一副眼镜，何苗每次看他都觉得那眼镜片儿会反光，从而看不清他眼睛里的含意。
何苗记得自己在学校上系里大课时都是直接坐中间第一排，那一整排座位几乎都是空的，其他同学都不愿意坐在老师眼皮底下。大二上学期，何苗突然发现赵子勋也喜欢坐第一排，踩着铃声进教室的何苗每次都会避开赵子勋的座位坐，他坐在左边她就往右边的座位上坐，他坐在右边她就往左边的座位上坐。
下次赵子勋上课的时间就改了，改在老师进教室之后。此时老师已开始讲课，何苗正端坐在中间第一排右边第一个位置上，右手边是走廊，左手边那个座位放了何苗的课本。赵子勋一进教室直奔何苗身边，压低着嗓子说，何苗，让一下。何苗起身，赵子勋走进去后一屁股坐在何苗左手边座位上，大大咧咧地把何苗的课本推到旁边的空位去，再往桌上一趴，他那长长的手臂就连何苗的课桌也占去一半。何苗嘟嚷着说，同学你下次坐那边去。赵子勋把头侧过来，靠近她的耳朵，低低地问，同学你说什么。阶梯教室里有几百号人，第一排的位置实在是引人注目，又在老师眼皮底下，何苗便不再说什么。
第四次上大课何苗就不坐第一排了，她提前进教室端坐在第二排中间位置上，左边和右边都坐了同学。赵子勋依然在老师开讲之后才进来，先扫描一圈，然后直奔第一排座位坐在何苗前面，等到课间再起身请何苗身边的同学跟他换座位。如此几次之后，大家都知道赵子勋的醉翁之意，就会自动留下何苗身边的座位空着。再之后的系里大课上，赵子勋都是坐在何苗的身边，长长的身躯侧过来，低低地问她一些问题。这些动作落在同学眼中就别有深意，也许这就是张羽所说的亲密吧。
大二下学期，班主任要求组织团员活动，号召五一劳动节的到来。班长胡建平集思广益，要领着全班同学骑自行车去环球公园游玩，并特意叮嘱班上最不积极的那个分子不可以缺席。出发前，赵子勋骑着自行车吱的一声停在何苗跟前，说我带你吧。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出动了，近二十辆自行车浩浩荡荡。艳阳天，大路上，女生清脆的笑声和男生高昂的歌声相互飘扬着，这是恣意的青春。
何苗坐在赵子勋的后座，看着他后背白衬衫上显出的汗渍，心想，这样也好，有个人愿意在青春的路上载自己一程。她的手抓上了赵子勋的衬衫，放在他的腰侧，感觉他衬衫下的肌肉一下子僵硬起来。听到前面的同学在大声叫唤，快到了快到了，何苗从赵子勋的后面侧着身子探出头去看，突然觉得自行车的后座一颠，她就从自行车上摔下去了，屁股直接摔到地上。
原来自行车刚刚经过一个大石头，赵子勋在她侧身一探时回转头来看她，没有注意到石头，径直撞了过去。赵子勋腿长，右脚一点，就把自行车给扔了，赶紧过来扶她，紧张地问她摔痛了没有。何苗吭吭哧哧，终是没好意思说摔痛了屁股。赵子勋看她摔跤的姿势以及她双手扶着的位置，心下也明白，不好意思再问下去。搀着她走向前面的亭子，爬了十几步台阶后，两人并排在亭子栏杆处的长凳上坐下，背靠着栏杆。早到的同学已经歇下，后到的同学还在亭子下面，倒没有人去笑话何苗的这一招平沙落雁式屁股摔。
忽然听得亭子下传来吵闹的声音，何苗转过身去看，胳膊趴在栏杆上，再把下巴搁上，赵子勋就挨着坐在她旁边。只见不远处一对中年男女在拉拉扯扯地往亭子方向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跟在后面。走得近了，大致听清了他们吵架的内容，原来是妻子带着女儿来寻丈夫的，妻子很泼辣，嘴里骂着：你竟然敢在外面养狐狸精！看我不撕烂你的脸！一边骂一边手上动作不停地抓脸撕衣服，一气呵成。丈夫没有动手去打女人，只是招架，就显得狼狈不堪，想要去捉住妻子的手，却护得了脸护不了衣服。
亭子里的同学看了这个场景，女生叽叽喳喳地说，活该，谁叫这个男人对不起他的妻子。男生却有人出声辩解，说这么泼辣的女人，是个男人都会出轨。何苗看着听着，神色渐渐冷漠，赵子勋看她脸上不对劲，问她是不是刚刚摔的那跤还很痛。何苗摇摇头，低不可闻地说，一对可怜人。
亭子下面，丈夫终于摆脱了妻子的纠缠，落荒而逃。妻子过来牵她的女儿也准备离去。小女孩此时正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她把亭子台阶两边的大理石当成了滑滑梯在玩，撅着屁股从下往上爬，又从上往下滑。她穿着裙子，不方便爬上滑下，就把裙子掀起，路出粉色的小短裤，短裤的屁股面还印着一头大白兔头像，很是可爱。妻子走过来，粗鲁地一把扯下她，小女孩被扯得踉踉跄跄。
妻子抬头看了眼亭子里面坐着的人，突然一巴掌甩在小女孩的脸上，恨声骂道，小biao子，这么小就想着勾引男人，掀起裙子给谁看啊，不要脸的东西，跟你那死爸一个德性！何苗的眼泪突然落下，赵子勋不明所以。何苗把头埋进胳膊，闷闷地说：赵子勋，我的屁股好痛，刚刚摔得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