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一章：二十九年之夹起尾巴做人（1 / 1）
工作组来人一脸严肃地叫龙科到祠堂前一趟，说村民们有些问题要问。龙科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事，不太想去，但他更知道不去的话，结果会更糟。
祠堂前已聚集了三分之二的村民，龙科心想：我并没有召集呀，看来是工作组早已准备好了。
工作组鼓动说政府允许贫下中农勇敢说话，如有想不通的事，可以大胆地提出来，村领导要诚实地回答。
见有政府鼓励，外姓人王二最先发问，说他到龙溪村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份，连地都比所有人少，问龙科究竟安的什么心。
龙科说村里的大事可都是大家一起决定的。王二就冷笑：
“最后还不是由你们家来拍版？”
“再说一次，每次贴出来的公告，署的名字当中，除了我，再没有我家的人。”
“但全村最穷的人是我。”
龙姓中的血性汉子龙阳忍不住了，吼道：
“你小子没良心，当年你老爸带着你逃荒来到这里，要不是老村长龙耕好心收留，你们早饿死了。成了龙溪村人后，没少分给你什么，你自己爱玩两手和喝两口，怪谁？”
王二向来有些惧怕龙阳，不说了。工作组的人举手制止龙阳道：
“不要象国民党反动派那样压制穷人说话嘛。”
有了带枪的工作组撑腰，王二又来劲了，忽然大声叫起口号来：
“打到龙科！”
叫到第二声时，龙阳乘隙冲过去搧了王二一耳光。工作组立即用枪指着龙阳喝道：
“我看你越来越象个反动打手了。”
龙科忙跟工作组求情，说龙阳年轻气盛，有什么不对的，批评他龙科好了。龙科又暗示龙阳赶紧离开，说：
“龙阳，你家里的地还没种好呢，先忙去吧。”
龙阳听话地愤愤而去了。
龙阳一走，另一个外姓人杨牯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提起了村里秘密仓库的事，说龙科私自把大家的血汗粮藏起来变成了私家粮仓，要龙科解释清除并交出所有秘密粮仓的钥匙来。
工作组象抓住了重大线索似的，掩抑不住兴奋之情，急问龙科是怎么回事，龙科坦然面对村民道：
“大家摁着良心问问自己，如果不让大家俭朴些，我们能躲得过土匪的袭击吗？如果不是早作了储藏，能捱得过灾荒之年吗？”
杨牯无话可对，工作组的人又问龙科：
“究竟还有没有秘密仓库？”
龙科说没有了。一些村民却劝龙科：
“村长，现在反正都分了田地，也有政府统管了，你留着秘密仓库也没多大意思了。”
龙科仰天一叹，说既然都想寅吃卯粮，那就随便大家吧。龙科颤着双手交出了最后一个粮仓的钥匙。
即将得到意外之粮的村民们都掩抑不住喜悦之情。
工作组又问龙科还有没有留着一手，龙科说真的没有了，如发现还有，他宁愿被枪毙。阅人无数的工作组看龙科也不象在撒谎，同意散会。
龙科预感事情不会那么轻易了结，恐慌地跑出去找到邻县工作组组长龙学。龙学原想回本县工作的，但上级说回老家会有情义方面的困扰，不利于开展工作。
龙学关上门，说出了龙科被揪的原因：
“分到我们县的工作组组长刘志曾跟我在部队里暗中争过功，上级看不惯他那爱表现的德性，把团长的官给了我，从此他就恨上了我。现在他攀上了个爱听恭维话的首长，腰杆又硬了起来，肯定不久就要调到地区里成为我的上级，报以前的失官之仇了。”
龙科文急问怎么办，龙学想了想，说：
“既然人家不喜欢我们冒出来，我们就先沉一段时间吧。”
回到家，龙科跟乡里说他能力有限，还是让新人来当村长吧，乡里也没挽留。
乡里本想叫王二当村长，但也知道龙溪村是龙姓人占多数，外来的王二未必能做得下，结果叫龙姓人中较穷的龙堂做了新村长。至于龙溪小学，则早已被政府接管，派来了新校长。龙科的活路就只剩下了教书和看管祠堂。鉴于村里根本没人去争，也不需要发什么工资，乡里没反对龙科主动提出的看管祠堂的要求。
转眼间龙科已进入知天命之年，儿子龙当也已高中毕业。龙当本想考大学的，因为姑姑龙民已跑到台湾去，政审就过不了关。
政审过不了关，但在地方上帮政府做点临时工还是可以的，毕竟那时乡里有文化的人不多；辞了职后，龙科家也没什么让政府疑心的表现。
乡里怕龙当去教书会和他父亲龙科联合起来毒害下一代，只让龙当去农技站做了苦力型临工。
见大哥龙当失去了考大学的资格，初中毕业后的龙家索性放弃了读高中的念头。不过那时乡里有点文化的女性更少，工作组组长刘志已调到地区里，乡里也不想浪费人才，也安排了龙家的工作。龙家曾想当个医生，但乡里又怕她毒害群众，让她去干了妇女工作。反正也只是嘴上的工作，又是在政治觉悟很高的妇女主任的领导之下。尽管也是临时的，但也许有转正的可能，龙家干得佷认真。
龙科曾想请龙学把龙当和龙家带到邻县去安排个工作，毕竟龙学是自己人，又有点权利，但又怕龙学因此而被对手抓住把柄，结果什么都没跟龙学提。龙学也曾来信过问龙当和龙家的未来打算，龙科都说全靠党和政府的关心，都给妥当地安排在老家工作了。
龙当和龙家从此埋着头规规矩矩地做事做人，龙科也照着学校的要求老老实实教书。
老三龙作正在努力地读着初中。龙作说他要尽快读出来，当一名光荣的国家干部。龙科笑了，笑得有点苦涩。
一九五八年一个漆黑的晚上，龙溪小队祠堂前有两个人影放下了门口那起警示作用的老铜钟，扛着铜钟艰难地消失在祠堂背后的深处。十几分钟后，转回来的人影见有几个黑影正在祠堂里寻找东西，祠堂外面又隐隐传来更多的脚步声，原先的人影立即隐身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