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三十四章（1 / 1）
林清不是那种猜忌心重的人，跟何尹方在一起以来从没有翻看过他的短信电话，在她心里一直都很相信他的为人，她相信他会待她好，也就没必要去怀疑，她始终相信，一个男人如果爱你便不会去做伤你心的事情。
她一直坚信这一点不会改变。
可是现在，她心里的这个认知却犹在悬崖边缘，岌岌可危。
何尹方站在窗边，背对着她，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抽烟，可今天却莫名的烦躁，他点了烟含在嘴里，有烟灰掉在窗缝里，他不看林清，林清却因为他异常沉默的表情更加生气。
她不小气，可不能因为她大度就这样瞒着她，她开口：“你难道都不想跟我解释一下这通电话是怎么回事吗？”
“我跟你说了，她只是回来度假的，根本就没有的事你让我解释什么。”何尹方觉得头疼，他从来没对她说过重话，哪怕她跟叶向旭单独在外面呆了整整一晚上，他也什么都没说，不是不计较，只是他相信。
何尹方不想再说话，只是站在床边。
窗外又下起了雪，他没有关窗，有绒绒的一小片一小片冰花北风吹进来，飞到他脸上，凉凉的，冷冷的，沁进皮肤里有剌剌的疼痛。
“那她为什么问你不回去，而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谁，你要是不心虚你怕什么！”这句话已经有些过分了，她知道，可还是压不下心里那团隐隐作祟的火。
那种嗲声嗲气的声音，我等你回来，呵，能不能再恶心一点！
林清霍的拉开被子站起来，身上只穿着睡衣，最规矩的那种，上面有可爱的小熊图案，她厉声吼起来：“那她为什么那么说，你告诉我啊！”
“我怎么知道她发哪门子神经，你别无理取闹行不行，你跟叶向旭呆在一起一整晚，我他妈的还不是什么都没问你，林清，我告诉你，你别蹬鼻子上脸！”
“好好好！”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无理取闹是吧，你不就想说我跟他在一起一晚上肯定发生了什么是吧，何尹方我也告诉你，我没你想的那么贱，我蹬鼻子上脸是吧，那你去找你那个温香软玉吧，人家比我善解人意！”
两个人在房间里各执一端，这是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争吵，压抑了太久，爆发起来便再也收不住。
说出的话有多么伤人，他们心里都是知道的，可是还是忍不住说出这些话来伤害对方。
事实上，何尹方也没料到一大早顾倩雯会打电话过来，林清有小小的起床气，这一通扰人清梦的电话让她心里很不高兴，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按着他的手不让他接电话。
他知道顾倩雯这次回来并不只是单纯的度假，可他现在已经有林清了，当初对她做的承诺也在找合适的时机跟她说明。
可是，他没想到她会一大早给他电话，还说了一番足以让人误会的话语。
更糟糕的是，电话是林清接的。
她生气证明她在乎，本来他心里有些高兴，可她不该提到叶向旭，他再大方，也做不到不在乎，如果他真的不在乎，那他至少已经不爱她了。
林清指着门口，强忍着不哭：“何尹方，你给我滚！”他怎么能那样说她，她真的受不了。
何尹方一语未发，他脸上的表情冰冻冷冽，听林清这样说他只是扔了手里的烟蒂，拿起自己的外套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暴戾的把门狠命的扔上。
他果真是走了，林清再撑不下去，颓然坐倒在床上，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昨天已经和好了，可是为什么一通电话就把事情弄成了这样。
她哀伤的闭了眼睛，眼泪涌出来，淌在脸上，一条一条留下痕迹，她伏在枕头上抽抽搭搭的哭，他怎么能那样说她，她这么爱他，难道跟她解释一下就那么难吗？
林清知道，他不是那种不知分寸的人，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知道他去接的那个朋友真的就是那个他叫小雯的女孩子，她心里就很不舒服，尤其她还用那种软绵绵没力气的娇柔声音对她说话，她受不了。
身为女人，她太清楚那种语气代表了什么，只有对深爱的人，才会用那种娇柔软媚的口气说话，可何尹方是她的男朋友，她爱他啊，别人凭什么那样对他说话，就连她都没有对他那样过，顾倩雯她凭什么！
可他怎么能那样说她，无理取闹，这是无理取闹吗？！
这一早上林清没去上班，事实上她做不到像以前那样公私分明了，跟何尹方在一起，潜移默化中他已经改变了她的很多习惯，现在不管睡的多晚，她都记得要吃早餐，只因为他说一句“我心疼”，她就轻易改变了自己的多年不变的习惯。
可他怎么能说她无理取闹，她爱他啊，怎么忍受得了别的女人对他情意绵绵。
哭的声嘶力竭，喉咙里酸水泛滥，林清干呕了两下，昨天晚上吃下肚的烧烤顺着喉管涌上来，她忙捂着嘴冲进卫生间，挖心挖肺的呕吐起来。
吐干净后，她双手撑在洗脸台两旁，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的女鬼，实在是太难看，她又忍不住想要吐，刚刚已经将东西差不多都吐完了，这一次只呕出黄水，苦涩的压在舌苔，她拼命的咳嗽起来。
又吐了两次，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吐了，这下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林清扑在马桶盖子上，眼泪止也止不住的往外涌，她已经把嗓子哭哑了，抽抽搭搭的只知道掉眼泪：“不就是个男人，林清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有什么好哭的！”
平静下来，她蹲坐在地上发呆，他们第一次吵的这么凶，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
林清拿起电话给方蕊拨过去，有些事情她必须知道，何尹方有意瞒她，可是她还是必须知道，她不想因为这么个人就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付诸东流。
“喂，方蕊，是我，帮我个忙好不好？”
……
林清换好衣服出门，跟方蕊约在小区附近的星巴克，她推门进去，屋子里暖气很足，她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顺手脱掉了身上的羊绒外套。
方蕊跟张凌一起过来，两个人十指相扣，张凌替她拉开位子，眉眼里全是温柔。
“林清，关于她的所有资料全在这个袋子里，你看看。”张凌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林清。
林清出门前已经很仔细的画过妆，可是方蕊仍然很清楚的看得见她眼里的血色，她有些担心，握住了林清冰凉的手：“林清，你没事吧？”
林清抬起头笑了笑，“没事的，张大哥，谢谢！”
“你说什么呢，你是小蕊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大事。”
张凌跟何尹方关系不错，林清拜托方蕊帮她查顾倩雯，这件事她不想让何尹方知道，不是因为别的，她不希望两个人关系越陷越深，无法收场。
“张大哥，这件事能不能拜托你别告诉他。”
这个他自然是说何尹方，张凌看林清一副强颜欢笑的样子，怎么忍心拒绝：“恩，我不告诉他就是，你不用担心。”
林清这才打开那个袋子，袋子是老式的档案袋，上面有一根细线，林清绕了很久才完全解开，她抽出里面的一叠文件，有几张照片夹在中间，她拿起来看，出门前做的心理建设全都轰然倒塌，她顾不得方蕊跟张凌还在，眼泪啪嗒啪嗒的砸下来，掉在照片上，滑下去。
她一张一张看过去，上面的人笑得那样美，相拥在夕阳下，男子温柔的帮她撩开被风吹起的发丝，有吻落在她额角，那个女子眼里的幸福神色深深灼伤了林清。
她不想承认，可眼见为实，原来他曾经那样温柔过，为的却不是她。
林清拿起那叠厚厚的文件，一页一页认真的翻过去，方蕊无奈的叹了口气，那叠资料来之前她已经全都看过了，哪怕她是局外人，也为林清不值得。
多年来翻看文件，林清很快就翻完了那一叠很厚的文件，她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事实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那叠照片的拍摄日期正是他去美国出差的那段日子，原来在她那么纠结煎熬的日子里他身边有这么个温香软玉陪伴，那为什么还要骗她，为什么回来就找她，为什么要让她陷进这段感情，为什么？
林清很想当面问何尹方一句，究竟是为什么？顾倩雯要在美国打拼，他放她走，给她十年承诺，那她呢，她算什么？
方蕊跟张凌还在，林清不想太丢脸，死忍住不哭，装得轻松，拿起一旁的餐牌：“弄了这么久都饿了，你们吃点什么，恩，我要一客黑森林蛋糕，再给我续一杯咖啡。”她把餐牌推给方蕊：“你们要什么？”
“啊？”
张凌朝林清笑笑，握住方蕊的手：“林清问你吃什么，你发什么呆。”
“哦，随便啦，我不是很想吃，你呢，中午你都没有吃饭呀，点一份海鲜饭怎么样，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方蕊拿着餐牌看了一会，左右都没有海鲜饭，又问了问他：“要不然就点一份糕点好不好？”
“好啊，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林清交代一旁的侍者去拿餐点上来。
冬天的午后懒洋洋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林清有些惨淡的脸上，看得出她心情沮丧，张凌跟方蕊两两相觑，喝着咖啡默不作声。
两份蛋糕送上来，林清望着面前那一份黑森林蛋糕，一勺子进嘴里，怎么都咽不下去，一股腥味涌上来，她匆忙的说了句对不起便往卫生间跑去。
挖心挖肺吐了半晌，林清冲了个冷水脸，狼狈的收拾了一下，她抬起头看镜子里的自己，吐过之后脸色更白，扯了扯嘴角，完全笑不出来，现在她满脑子里全是那几张亲密的照片，怎么能笑得出来。
方蕊找到卫生间，看见林清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盥洗台旁，湿答答的水滴往下掉，她从包里拿出纸巾给她擦脸：“怎么搞的，不舒服？”
是不舒服，闹心。
“嗯，吐出来好多了。”
“怎么拿冷水扑脸，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弄感冒了，喏，拿去擦擦。”方蕊又重新扯了张纸巾递给林清。
她慢慢擦完了脸，脚底似有千斤重，推开门一步一步往外走，走了不过两三步，外面明晃晃的光线让她眨不开眼，她只是觉得不舒服而已，脚底那股千斤般沉重的感觉好像慢慢消失了。
失去意识前，林清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可那声音却飘飘忽忽越来越远，终于……听不到了……
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
林清这一觉睡的很沉，精疲力竭一整天，有太多人太多事来不及消化，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什么都不必去想。
睡到大半夜她才醒，床头特地留了一盏暗灯，她听见方蕊像是在跟张凌商量什么，声音模糊，她听不太清楚，慢慢坐起身：“方蕊？”
方蕊转头看她，眼眶有些微红：“你醒了啊，小心点，你要什么就跟我说。”
林清摇了摇头，睡了一觉感觉身上还是很乏，倦怠怠的，还是有些想睡。
她揉了揉眼睛，问方蕊：“我怎么了？”
方蕊走到她旁边，在床沿坐下，轻轻握着她的手：“林清，你就要做妈妈了呀。”
林清有片刻发愣，像是不明白方蕊在说些什么，大脑里一片空白，反应不过来，她疑惑的看着方蕊：“你刚刚，你刚刚说什么？”
“你就要做妈妈了。”
林清伸手附在腹部，小腹依旧很平坦，可十个月之后，那里将孕育出一个新生命，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今天以前，如果她知道这个孩子到来会很高兴，可现在她只觉得心情沉重，这个孩子实在是来得不是时候，她不希望拿孩子来束缚他，可他那样一个责任感重的人，如果知道她怀孕的话无论如何都会留在她身边的吧？
“你们……告诉他了吗？”
方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他是谁：“还没有，下午你在餐厅昏倒我完全吓到了，送你到医院，医生给你做了全身检查，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的暂时性昏阙，我们才知道你已经怀孕八周了，我们没擅自做任何决定，下午发生的事……”方蕊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林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怕再害她情绪激动，林清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医生当时告诉他们，林清体质偏寒，身体也一直不好，怀孕期间一定要小心加小心，出了岔子总是不好的。
林清埋着头，想着何尹方，想着这个意外来临的孩子，鼻子酸涩的想要哭，忍了半天才好容易没有哭出来，她抬头看着方蕊：“方蕊，我现在心里很乱，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拜托你们千万替我保密好吗？我跟他的事还没有理清，我不想因为孩子的事而让他留在我身边，你懂的是不是？”
方蕊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她当然懂，林清要的是绝对纯粹的感情，如果何尹方给不了，林清是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的，可惜了，她还以为林清不会那么钻牛角尖。
“嗯，你放心吧，我跟张凌都不会说出去的，你要快点好起来，我本来还想让你给我当伴娘的，现在看来只能换人了呢。”
“你们……”林清指了指站在方蕊一旁的张凌，又看着方蕊：“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本来是想早点告诉你来着……”可是你出了这档子事，方蕊朝张凌挤眉弄眼的做表情：“不是他忙么，给忘记了。”方蕊不敢跟她说实话，胡乱扯了个理由。
“能看到你们走到最后，我真的很高兴，方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能有张凌照顾你，我很放心。”林清执起方蕊一只手交到张凌手里：“张凌，方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把她交给你了，你会照顾她一辈子呵护她一辈子的，是不是？”
“是的，我很爱她，请你放心，我关心她的程度和你一样多，婚宴定在了三月二十号，到时候你一定要来。”
三月二十号，再有十天就过年了，那就是说还有两个月，时间不会很长，到时候她的肚子也还不是很明显：“当然了，你们的婚宴我怎么能错过，今天晚上太晚了，方蕊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你这里一个照看的人都没有，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我们还是留在这里照顾你。”方蕊怎么都放心不下把林清一个人留在这里。
林清笑了笑，“你们放心吧，我比你们更在乎这个孩子，而且我很困了，想睡觉了，你们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做的，而且我也会睡不着啊，你们今天就回去好了，我没有什么事的，明天就回去了。”
听林清这么说，方蕊也不好反驳：“那明天等我们来再陪你去办手续，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好不好？”
“嗯，我等你们来，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
事实上林清现在一点睡意都没有，等方蕊他们走后，单人病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蜷着被子坐起来，宝宝，你怎么会现在来到妈妈身边呢？
有了宝宝，这对林清来说实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她爱何尹方，更珍惜与他共同孕育的孩子，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如果早上她发火实在是草木皆兵了，那下午看到的事呢，那厚厚的一沓资料，还有那些照片，她要怎么说服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她做不到，何尹方对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顾倩雯，况且，他曾经那么亲密的叫她小雯，林清觉得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这样的复杂局面。
脚有些麻木，她这才惊觉自己这样坐着已经小一两个小时了，屋子里有暖气，林清掀开被子下床，在屋子里踱步，腰背都有些麻木，林清小心的慢慢捏了捏酸涩的腰，不敢太使劲，怕伤了孩子。
夜里有护士巡房，见林清没睡有些吃惊：“小姐，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啊，那个，睡了太久有些头晕，起来走走。”林清站在窗边，住院部背后有一片茂密的梅林，正值隆冬时节，雪白的一片梅花绽放，风很大，她推开窗，冷气流进来，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起来，背后的年轻护士叫她：“小姐，外面很冷，当心着凉。”
林清这才罢手，赶紧把窗子关上，万一真感冒就不好了，吃药对孩子不好，这点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你先出去吧，我再呆一会。”
“好的，请早点休息。”护士替她掩上房门，轻轻退出去。
林清又在窗边站了一会，才重新躺回病床上，心里却觉得空空落落的，闭上眼，脑子里尽是一幕幕跟何尹方在一起的光景，好像自从他去美国出差回来之后一切就都乱了套，她心里那时候就有了他这个人了，何尹方何尹方何尹方……
林清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描摹着这个名字，原来她是这样爱他啊……
想着想着，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一粒一粒，浸进枕巾里，冰凉的贴着脸，她只能瑟瑟发抖的忍着哭意，可是却怎么都停不下来，林清一个人就这样呆到了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