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五章（1 / 1）
她一直徘徊在过去与现在的梦魇无法解脱，直到何尹方的温度温暖她的心，她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林清双手抵在桌子上，眼睛越过何尹方看过去，台上的琴师指尖飞扬，一曲行云流水般的滑落而过，耳边是钢琴优美的旋律，而她的视线却一点点的模糊起来。
她想到那一年的夏天，曾有一个人也送过她一枚戒指，不见得有多么贵重，却是她收到过的最美好的礼物，那是一个承诺，他对她只此一生的承诺，而终究，他们还是隔了万水千山，那些誓与山盟，她再回不去。
林清第一次拥有的戒指，没有任何繁复样式，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枚指环。因为是银制的，价钱相当便宜，林清还记得那天晚上叶向旭亲手替她戴在指上，她的手指非常的细巧，所以他刻意挑了许久才终于选到最合适的那一枚，一直到她手上套上那枚指环，林清才明白这段时间他为什么总爱举起她的手看，每次她问他为什么他就只是笑，原来只是为了买戒指给她。
那天叶向旭抱着她，对她说：“小清，一毕业就嫁给我吧。”
她当时很不好意思，被他搂在怀里不得动弹，只好极轻的点了一下头。
曾经自己也以为一毕业就会嫁给他，却没想到在最笃定的时候失去所有，倾其这一生只怕她都再不会有那么鲜衣怒马的岁月。
过去的一幕幕鲜活的出现在眼前，像是过电影般在脑海里翻过，就连许久未记起的细节都十分清晰的印刻出来，她氤氲的眼眶再承受不住那股酸涩。
眼泪一大粒一大粒的掉下来，不受控制。
何尹方沉默了片刻，才终于伸出手去拭她脸上蹒跚的泪痕，略带心疼的看着她：“我吓着你了是不是，别哭了好不好。”
而她只是拼命的摇头，眼睫毛一张一合，低垂着头对他说：“尹方，谢谢还有你在我身边。”
一曲终了，有掌声响起来，她眼里看不清何尹方的容貌，笑笑对他道：“我去下卫生间。”
林清在卫生间待了很久，果然如方蕊说的，真真是金碧辉煌，她却没什么心思去仔细打量，收拾了狼狈不堪的妆容才走出来。
走到回廊的时候看见大堂经理，她问道：“请问我可以弹一曲吗？”客气的指了指大厅里的钢琴。
“好的，请跟我来。”
大堂经理领着她去外厅，她提了个小小的要求才终于在单凳上坐下来。
按照她提的要求，头顶上的灯被灭掉了，她坐在静谧的黑暗里，迟疑着推开钢琴盖，深深吸了两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伸出手，她弹的是一首《只此一生》
这是她最喜欢的曲子之一，许多年不碰钢琴，已经有些生疏，刚开始有些找不着调，还好她记性不错，虽然乐谱上没有这支曲子，她也能够全数想起来，弹到第二小节的时候林清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何尹方背对着她，看不见黑暗里她的表情，其实她并不是在哭，而是侧着脸对他笑，虽然他并不会知道，可她就是想为他弹一支曲子，过了这么多年，重新弹一支曲子，只为了他，而不是别人。
为她迟来的懂得，为她想要拾起的珍惜。
最后一小段音符行云流水般从她手下倾泻，她闭了眼转回头，只凭着心里的感觉去感知，嘴角扬起弯弯的弧度，明眸皓齿，眼神里有光流动，认真继续完成这一支曲子。
何尹方却突然转身，尽管很暗，他却仍然没怎么费力气就认出了那个人是林清，她弹的这支曲子他知道，只此一生，恰好也是他想给她的承诺。
这一生，他愿为她割舍，但求只此一生。
他站起来，缓步向她走去，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他停在林清面前，她起身，没想到居然被他认出来，捂着嘴掩饰不住眼神里的惊叹，她喃喃问他：“怎么知道是我？”
他执起她一只手搁在自己心口：“因为你在我这里。”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在心里，所以才知道是你。
临江阁的东西很好吃，做的精致可口，最后吃完晚餐回家，林清蜷在车子里，睡意困顿，不一会便已经睡过去，她睡的很沉，等到醒过来，才发现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披着他的外套，揉了揉睡眼：“你怎么不叫醒我？”
“还没到，再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她摇了摇头：“等回去再睡，我脖子有些疼了。”
是真的很累，回到家，她只简单的洗过脸脚便换上了睡衣上床，被何尹方抱在怀里，他身上的温度让她不自觉向他拢了拢，两个人严丝合缝的靠在一起，他抱着她的腰，呼吸喷在她颈后，有苏苏麻麻的□□感觉，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摊在他面前：“给我。”
“什么？”
“戒指。”
他吻了吻她的脸：“不必勉强的，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她捏起脖子上的项链给他看：“我挂在项链上好不好？”
何尹方撑起身子坐起来，抖开搭在床柜上的西装外套，从包里拿出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又重新问了她一遍：“你确定？”
“恩。”
他替她解开颈上的铂金项链，把戒指环在上面，替她戴好：“你是我的。”
睡过去之前，林清听清了他在她耳边说的这句话。
她偎在他身边，缓慢而轻柔地伸开双臂，环抱住他的腰。
何尹方环抱住她的肩，两个人以这样没有隔阂的距离终于沉沉睡去。
隔天是周末，何尹方走的时候不忍心吵醒她，在桌子上给她留了便签。
她睡了很久，一翻身感觉身边空落落的，够了许久也没摸到东西，挣开眼睛才发现何尹方不在了，起床便在桌子上发现这张便条。
“好好休息，早餐放在保温箱里，记得吃，我中午就回来。”
没有落款，字迹却是看过这许多年的，他写‘好’字那一横总是往下拉，所以林清一看便知道是他。
他准备了白粥和面包，只有林清才有这种奇怪的吃法，她不喜欢吃馒头，所以总喜欢用面包代替，那粥熬得糯软香甜，米粒已经完全化开，上面撒了细碎的菜末，绿绿白白的，看起来十分有食欲。
她吃东西总是一小口一小口的慢慢嚼，旁人看起来总觉得像是餍足的小猫，他跟她在一起时总喜欢看她吃饭的样子，说不出有什么不同，但总会让人无端就觉得她是特别的。
等到吃完一整碗粥，已经是十二点过了，她简单洗漱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财经频道在报道金茂与寰宇的合作企划，用了“强强联手”来形容，她却只觉得唏嘘。
电视上何尹方依然是一副内敛深沉的模样，对金茂未来十年的规划头头是道，她恶趣味的想捉弄他，拿了手机给他发短信。
“我刚刚看到你了。”
会议室里气压很低，与会人员都看得出何尹方心情不好，偏偏台上做报告的人毫无眼色，一份报告活像是老太婆的裹脚布，真是又臭又长。
他开始频频走神，其实他总是会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哪怕他走神依然会让人以为他只是在思考，衣兜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他拿起来看，略略挑了挑眉，起身出门去拨电话。
台上台下的人眼见总裁拂袖而去，纷纷冷汗涔涔，愣在原地不敢言语，方蕊上前对那位主管说了些什么，等到人下台才接过话筒：“大家稍安勿躁，何总有重要的电话，我们先进行下一项流程……”
手机响起来，是她特设的铃声，林清拿起来一看，果然是何尹方，顿时撅了撅嘴，他真是没情调，干嘛打电话呀，有气无力的接起来：“喂？”
听到她的声音，刚刚在会议室蓄起的火气一下就烟消云散了，他顿顿的笑了几声，问她：“怎么有气无力的？恩？”
她撒娇的说：“干嘛不给我回短信呀？”
“这不是给你打过来了么。”
她赌气的哼哼：“你一打电话就让我紧张，总觉得像是在公司似的。” 一点情调都没有，人家是想你发短信。
好吧，何尹方承认他被林清的话煞到了，抚了抚眉心：“刚刚怎么想到给我发短信？”他开始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林清把玩着手里的头发：“在新闻里看到你的报道呀，我还想吓吓你的。”
“吓我什么？”他反问她。
她确实没想到吓他什么，事实上只是有点想他，只好支支吾吾的掩盖过去，随便扯了个理由骗他。
他倒是不介意，换了只手拿电话：“今天公司开例会，事情有点多，中午可能回不来，要不你过来陪我？”
林清一个人呆在家里也觉得有些无聊，答应了他：“好啊。”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才挂断电话。
回到会议室，众人都发现总裁回来心情不错，一干人等提起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接下来的流程快了许多，等所有主管做完汇报差不多十二点了，何尹方看了看表，打断了接下来的环节：“先这样吧，大家先去吃饭，我们下午两点的时候继续。”
以往都是叫外卖到会议室边吃边说的，今天太阳打哪边出的？带着疑惑所有的人埋头收拾东西鱼贯而出。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方蕊，他拿出衣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支拿在手里，看着窗子外有些发愣。
“何总，还有事吗？”
“没有，方秘书，辛苦了，先去吃饭吧。”
方蕊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轻轻替他带上门出去。
林清想着他开会，简单做了三两个小菜，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要一点了，乘了电梯直接上三十楼。
午休时间，走廊里空空荡荡，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只有咚咚咚的高跟鞋声音一声一声敲在地板上。
她抱着保温桶，顺着走廊转了两个弯，看见他的办公室门开着，她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却没看见何尹方。
难不成出去了？
林清皱了皱眉退出来，左右张望，隐约看见走廊另一侧有扇门开着，她慢慢走了过去。
门是虚掩的，从门的缝隙里透出淡淡的光亮，她屏住呼吸悄悄推开一点，果然看见何尹方坐在那里。
他整个人深深地陷在宽厚的皮椅里，他一直看着窗外，林清只能堪堪看见他的侧脸，顺着他的眼光看出去，空茫茫的只有一片天，其实什么也看不到。
他指间夹着一支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截，很久却不见他吸一口。
何尹方并不喜吸烟，只在烦闷的时候偶尔抽一支，他的这个习惯林清是知道的，却让她心里蓦的一沉，她自认看不穿他的心思，就连他心里在烦闷什么也不知道，突兀就觉得有些心酸，她的头抵在门框，突然眼泪就掉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收回视线，林清以为他会站起来，但他只是掸了掸烟灰，重新抽了一口，眯着眼睛枕在皮椅里，自顾自笑起来。
林清一直都喜欢看他笑的样子，他笑起来很好看，唇线微挑，弧度柔和，深邃如古井波澜不惊的眼神里都像是噙着笑意，总让人无端就有种温暖的感触。
又过了好一会，林清以为他不会回头看，谁知他竟然会睁开眼回头，一眼就看到林清，她枕在门框上，背着光，仿佛整个人都陷在光亮里，太晃，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林清被他猛然回头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咳嗽了一声，眼眶还红红的，声音有些哑：“是我。”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看见她眼眶里略微泛着红色，伸手抚了抚她眼角：“怎么哭了？”
她没来由笑了笑，埋头低咳了两声才抬头看他，向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盒：“你吃饭没，我给你带了吃的来。”
他本想等她一起去外面吃，没想到她居然会亲自带饭来，他笑笑搂着她往里面走：“怎么想到给我做饭了？”
林清笑了笑，不置可否。
长长的会议桌头尾各隔一端，林清突然想起她第一次有资格进会议室开会的场景，她戳了戳一旁的何尹方，指着最尾端的角落大声对他说：“第一次我就是坐那里。”
他怎么会不记得，这么些年他一直是看着她的，从最角落里那个还稍显生涩的小女生到如今与他比肩而行的干练经理，她的辛苦他一直都是默默看着的。
“当然，我还记得那天你穿的阿曼尼的套装，看上去可真是傻气。”他宠溺的刮了刮她的鼻梁。
“你取笑我，我才不喜欢阿曼尼呢，要不是因为开会，我才不买呢，你都不知道有多贵，我小半年的工资就这么泡汤了。”
何尹方看着她在他眼前晃荡的几根手指，晃的他直眼花，他拉过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里：“好了，都是我的错行了吧，我都快饿死了，咱先吃饭吧。”
她颠怒他一眼，打开桌上的两层餐盒，拿出其中一双筷子递给他：“喏，吃吧。”
她做了糖醋排骨跟西兰花烩虾仁，都是简单到极致的餐点，何尹方却觉得很是感动，拍了拍自己大腿，示意她过去坐。
林清却说什么也不肯了，何尹方拿她没办法，知道她为上一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只好强势的拉着她的手借力，林清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他稳稳的抱在怀里。
“你别闹了，快放我下去。”她握拳捶了捶他的胸。
他的呼吸从颈后喷出来，她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全身百骸的疙瘩都冒出来，偏偏何尹方存心不放过她：“这么敏感，恩？”
林清气愤的想撕碎他那张嘴。
他两只手从后面搂着她抱在怀里：“就一直这样好不好？”
林清诧异于他声音的疲惫，转过头去看他的脸，脸上的疲惫怎么都遮掩不住，每年年末都是他最忙的时候，她觉得很心疼，摸了摸他清隽的面庞，认真的回答他：“好。”
两个人就这样局限在一张椅子上，他夹了一块排骨喂她：“明天早上我得去机场一趟，有个朋友回国，我去接她。”
林清隐约猜到应该是那个叫小雯的女孩子，心里有些不悦，她很想像寻常女孩子一样命令他不许去，终究还是妥协，连开口求证都没勇气，她只怕现在拥有的幸福像泡沫般轻易破碎，都说彩云易散琉璃脆，她不想要那样的结果。
“好啊，那……你晚上还回来吗？”
何尹方反应了半天，才明白她说的是明天晚上：“不回来的话我给你电话。”
时间过的很快，不多时已经快要两点，林清知道他们预定两点继续开会，挣开他的怀抱站起来：“你们快开会了吧，我就先走了，下班给我电话。”
“我送你。”
林清把他按回去坐下：“不用了，我开了车来的，你好好吃饭，我走了。”
走出金茂，脸上的笑容再保持不住，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的前女友回来关她什么事呢，她干嘛这么难过，可是心里那股哀恸的感觉就像是生了根似的挥之不去，眼泪又开始积蓄，她狠命的吸了吸鼻子，昂首挺胸的推开旋转门出去。
这一晚何尹方没回来，也没给她电话，林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已经习惯了晚上他抱着自己睡觉，现在一个人睡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怎么都睡不着。
考虑了很久，她还是坐起来，摸了半天摸到枕下的手机，蓝色的荧光屏印在脸上，发出鬼魅的光，想了想，还是按了发送键把短信发出去。
“尹方，你在哪里，我睡不着。”
短短十个字，她的心思表露无疑。
她相信，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