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1 / 1）
厨房里又叮叮当当的响起来，锅子里汤水沸腾，雾气弥漫上来，遮挡了林清脸上的表情，她轻轻垫了垫脚，有些吃力才够到墙上的置物柜，重新拿出挂面，下到锅子里，手里虽然拿着筷子，脑子里却想着何尹方的突如其来，以及刚刚那一番在她意料之外的遭遇。
那一把面在滚烫的水里翻腾纠结，氤氲的雾气弥漫着挂面的香味飘散出来。
何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倚在厨房的门边，许是动作轻，林清竟然没有发觉，他就这样看着她，心里有些温暖，有些自私的想要把她圈箍在这里一辈子。
“尹方，我很想你。”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那一直被林清牢牢压制的心思不觉间就这样轻易说了出来。
他去美国才不过两天，林清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刚开始她以为是工作太忙。可是，直到今晚看到他，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她是想他，真的很想很想。
尽管她语气很轻，这一句话还是被何尹方捕捉到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再看向林清，她却已经又是一副没事的模样。
这一番话出自林清嘴里，何尹方不是不怀疑的，可他更愿意相信林清是这么说的。
“你说什么？”何尹方踱步慢悠悠的晃到她身旁。
林清这才看到他，很镇静的说，“没有说什么啊。”又转身去案板切了些葱花，调好了调料，关火，拿了勺子把面捞起来，一碗香喷喷的鸡丝面做好了。
何尹方哪里肯放过她：“你说了想我是不是？”
嘴角戏谑的闪过一抹笑，咄咄逼人：“是不是？恩？”
林清脑后挽的髻松松垮垮，有一缕发丝已经滑到了颈后，何尹方很自然的替她撩了撩，指尖不经意的拂过耳侧，敏锐的引得她一阵战栗。
她端着碗，太烫，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何尹方离她不过两丈，继续在她耳边暧昧：“是不是？”
她很后悔自己鬼使神差的说了那句话，更没想到还被何尹方听到，现在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装傻充愣：“我真的没有说什么啊。”
“真的？”何尹方的声音越来越近，唇若即若离的触在她耳边：“真的没有？”
林清毕竟道行太浅，哪里经得住何尹方再三挑逗，身上已经一点一点起了酥皮，脸也红得不是样子。
她重重的咳了两声：“你再不让我，面就要糊了。”
何尹方从她手里夺下碗，又重新放到流理台上：“为什么就不肯当面对我说呢？”
她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何尹方已经牢牢按住她的肩，逼迫她不得不直视他硬朗的面孔，手掌炙热的温度熨帖着她，隔着衣料传过来，顺着肩胛贯穿到了心房。
他眼神里的审视意味让她想逃，林清偏过头不去看他。
何尹方最后还是松开了放在她肩胛的手，双手一路往上，捧住了她的脸，让她不得不重新对视他的眼神。
林清的眼神让他心疼，虽然他不忍心，可他还是一定要她说出那答案：“你在怕什么？”语气里的正式让林清一怔，她的确是对他有感情的，可是，正如何尹方质问的那样，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
隔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林清的回应。
何尹方没有再说话，狼狈的转了身，声音又重新恢复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原来是我想多了。”他背对着她，没有看到林清犹豫而为难的表情。
她扯了扯何尹方的衣角，他却没有反应，她的手尴尬得不知道该放在何处，最终还是放弃了牵扯。
林清眯了眯眼，把眼角的那一丝酸涩逼回去：“我……”她心里想说不是这样，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何尹方还是没有转过身看她，林清就这样怔怔的看着他硬朗的背部线条，眼里是氤氲的一片迷茫，泪就那样悬着，将掉不掉。
那案板上的碗里还一丝丝冒着的热气，也一点点冷却。
何尹方再没有说一句话，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任林清一个人呆立在原处，很快的离开了厨房。
嘭——
门口传来了一声闷响。
林清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支撑点，扶着流理台慢慢蹲下去，头深深埋在腿间，究竟还是没有忍住泪水，就这样一个人默默的哭出了声音。
这一晚，她一夜未眠，整夜都埋在被窝里啜泣。
哭什么呢？
也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什么时候，已经将何尹方默默放在心上了。
那样一晚过去，接下来的好几天都是风平浪静。
太过平静反而让林清突然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像是缺了些什么。
这两天右眼皮总是一直不停的跳，她心里老是有不好的预感，好像要发生些什么，可是日子平平淡淡的，该是自己又胡思乱想了。
跟寰宇的合作案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商榷，林清抓过桌上的电话，指尖流畅的拨了一串号码过去。
短暂的铃声切换后，电话被接起：“你好。”
“周先生，我是林清，是这样的，贵公司传真过来的文件我看了，大致上是符合的，只是有几个小条款有点问题，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过来一趟。”
“好的，没问题，林经理有时间的话就下午过来吧。”
对方答应的很爽快，之前以为可能还会等个一两天，没想到事情还办的挺顺利的，连带着这几天一直阴霾的心情也爽朗起来，终于有一丝笑意浮现在脸颊。
看了看时间，快要十一点了，林清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活动了一下肘关节。拿起桌上的杯子给自己冲了一杯浓浓的ESPRESSO，慢慢靠在座椅上眯了一会眼，等着它有些凉了才慢慢入喉，甘醇浓烈的味道驱散了困顿，她又俯首继续刚刚搁在一旁的工作。
上次公司的回扣事件虽是顺利解决了，可还是遗留了好些问题还需要她来善后，合作方落井下石的态度让金茂不可忍受，跟东方重工的李总的合作要立刻终止，当初林清竭力挽回，奈何对方眼光太过短浅，也怪不得金茂封杀，这个行业就是这样，你不仁我不义，成大事者必然要有能下狠心的魄力。
何尹方在会议上亲自发了话，把对方加入企业往来客户黑名单，好在本来金茂跟对方的合作到年底就结束了，不存在违约责任，只需要交代下去不续约就行，剩下来的零散工作倒也不复杂，三两下就轻松搞定了。
林清看完手里的预算表，拿起电话又拨出去：“喂，小林，来我办公室一趟。”
年轻职员就是精力好，林清不过挂断电话的功夫，敲门声就响起来。
叩叩叩——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请进。”
“林经理，请问有什么事。”
林清有些恍惚，恭敬的语气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五年前刚进公司的她，第一次进何尹方办公室时想必态度比现在的小林还要谦卑，明显不自信的表现，倒是正常的。
“把这份文件带上去给方秘书，让她交给何总签字，下午下班的时候带来给我，就这样，你出去吧。”
手下的职员接过文件，又毕恭毕敬的给她鞠了一躬，这才转身轻轻带上门出去。
林清手上的工作已经七七八八都交代下去了，顿时有点无聊，只好又把去年的预算表调出来对比，做完预估工作，已经差不多是时间到休息时间了，她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去吃饭，桌上的电话却在她打开门的时候又不合时宜的响起公司内线统一的铃声。
内线电话一般是总裁室切过来的，林清叹了口气，还是不得不认命的带上门，走到办公桌旁接电话。
“喂，这里是行政室林清。”她一手握着听筒，另一只手顺便拿起话机，慢慢走到窗子边，一边看风景一边讲电话，声音里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我是何尹方，没有下班的话来我办公室一趟。”这是这几天来林清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硬朗，却就是有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冥冥中牵引着人心。
她有些不解，怎么不是方蕊打过来，而是他亲自交代？
林清握着电话的手顿了顿，返身走到桌旁放下话机：“好的。”
还来不及多说一两句话，电话便被切断了，她苦笑了一下，本来还想问他是什么事的。
她放下肩上的手袋，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把电话改成静音状态，胡乱放在了桌子上，又拿了纸笔，这才开了门，走到电梯面前，按下电梯去30楼。
站在何尹方办公室门前，林清深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掐了掐脸，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何尹方永远都是这样惜字如金，每次她上来，得到的都是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公私分明得太过绝对，让林清不得不有些怀疑，那晚拥在她那样温柔的男子，真的是这办公桌后坐的人么？
似乎不是，但又确实是。
好几天没有看到她，等到她活灵灵的站在眼前，何尹方一想到那晚林清的犹豫，又没有了好脸色，甚至比之前更冰冷，眼神落在她身后墙上的画，只拿余光看她。
林清先开了口：“何总，请问有什么事？”
整天不停歇的连轴转，她的身体已经到了底线，到现在还没吃午饭，林清有些吃不消了，声音也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跟寰宇的合作案准备的怎么样了？”何尹方的眼神在她面前扫了一下，不再看她，低头在文件上签名。
原来真的是公事，她原本存有的一丝幻想灰飞烟灭，腹间烧灼般疼痛起来，林清感觉身体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连回答他问题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在咬牙坚持：“恩，大致是没有问题的，今天对方把文件传真过来我看过了。”
林清说到这里，腿已经有点瘫软了，她连忙伸手抓住了办公桌的边缘，指甲深深嵌进去，猛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又接着刚刚的话补充：“只是有一两个细节有点问题，下午我会过去跟对方交涉，最晚明天应该能够拿出最终的方案。”
何尹方一直埋首批阅文件，没有看到林清脸上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她脸色一点点苍白起来，嘴唇也失了血色，冷汗开始涔涔的往外冒。
“恩，就这样，你先下去吧。”
得到了何尹方的恩赦，林清努力支撑着身体，右手使劲掐了掐左手，强烈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好的。”
她拖着疲沓的脚步一瘸一拐慢慢出了总裁室，已经很是难受，额角冷汗涔涔，沾湿了她前面的头发。
如果何尹方不赌那一口气，在她说话的时候抬眼看看她，就能发现她的不正常，可惜他只在林清进门时扫了她一眼，之后就全然投入到放在桌上的文件，根本没有心思发现林清的异常。
等到林清关好门消失，他才不耐烦的扔了笔，直直的看着关着的那扇门，只可惜他想见的那个人不会在现在重新出现在眼前了。
站在门外的林清头晕目眩，胃里翻涌起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靠在门口停了很久才换过劲来，早知道应该不要喝那杯浓咖啡的。
这会儿是午餐时间，总裁秘书室已经没有人了，连方蕊也不知去了哪里，她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身后就是何尹方的办公室，可他今天的冷漠态度让林清有些忐忑，刚刚在他面前的时候都强忍着坚持，现在她也不想示弱，何况，如果何尹方只是出于礼貌送她去了医院，她怕自己忍受不了。
身体的痛苦不算什么，可如果他只撩拨了心弦便翩然离去，她怕自己沉沦，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她怕自己上瘾，所以哪怕再难受，现在她也没有勇气敲开他的门。
背上冰冷的一片，汗水已经濡湿了外套下面的衬衫，等到不适感稍稍换过劲来，林清晃晃悠悠的按了电梯下去，回到办公室，已经完全没有气力，整个人眯着眼睛瘫软倒在座椅上，薄唇紧咬，强忍着胃部的痉挛，一只手伸到桌子上摸索，白皙纤长的手指胡乱鼓捣，不经意间碰翻了一旁的笔筒，长长短短的笔一股脑的全倾倒在桌子上，滚的到处都是。
不得不睁开眼看了下，确认手机的位置，方才出门的时候她随手把手机放在了盆栽的旁边，位置有点远，她够了很久没有够着，撑着站起来走了两步，才顺利够着手机。
林清拿着手机熟练的输入方蕊的号码拨过去。
“喂，林清，什么事。”电话被接通，方蕊那边听起来很吵闹的样子，她隐约听到吆喝声，好像是在菜场。
“你能不能来我办公室一趟，我需要你帮一点忙。”林清已经很努力的开口，她坚持着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已经虚脱之极，连走回座椅的力气都没有了。
“什么，你大点声，我现在在菜场，好吵，听不到。”
林清脑子里一片空白，已经产生了眩晕，一点力气都没有，鼓着气最后说了一句话：“我在办公室，你快来——”
说完这句话，她已经整个人晕阙了过去，手机顺着座椅滑落到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响声。
地板上的手机还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亮，还处于通话状态：“喂，喂，你怎么了，林清，喂，你说话——”
方蕊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林清一下子没了声音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她到最后还是没有听清林清说的话，只隐约好像听到了办公室几个字，连菜也顾不上买了，扔了提在手里大包小包的菜，急忙拉着张凌走：“张凌，林清出事了，快，快送我去公司。”
“你别慌，我送你过去。”
本来方蕊今天请好假，准备在家里下厨，犒劳才从上海出差回来的张凌，现在却出了这种状况。
张凌一路开着车子，还不忘安慰方蕊：“相信我，没事的，快到了。”
他与林清并不相熟，只大约见过一两次面，没什么印象，看方蕊着急的模样，两个人应该关系很要好。
红灯，车子减速停下来。
方蕊还在不停的给林清拨电话，一直都处于接通中，刚刚那声闷响她也是听到了的，应该是手机掉在地下的声音，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张凌宽大温热的手掌附上她：“没事的，别急，五分钟就到。”
方蕊惨淡的朝他笑了笑：“对不起，本来说给你做饭的，害你陪我辛苦。”
“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没事的。”
车子稳当的停在金茂大厦，方蕊顾不上张凌，自己解了安全带就一路小跑进去，按了29层的电梯上楼。
“林清，林清——”方蕊出了电梯边走边叫，慌不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