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林清倒是真的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李瑶，当初被保送到澳洲大学后，和原来的朋友就渐渐断了联络。也不知今天是不幸还是幸运，偌大的城市她居然在同一天里遇见了最不想见和最想见的故人。
“林清？”
林清有一瞬不确定，眼前这个女子面容姣好，像极了李瑶，只是这么久不见，她也有些不确定：“你，是李瑶？”
对方笑的极灿烂，果然是。
能够再相遇，两人都唏嘘不已，当日的种种都还历历在目，只是除却曾经，很多事都变了。
她们找了间校内的咖啡厅坐下闲聊，许多年没见，话题总是不免回到一些不想提及的人和事。
“那后来，你们还见过吗？”李瑶没有指名道姓，林清还是知道她想问什么。
他们，早已经不是曾经的恋人，如今的林清和叶向旭，只是我和你，形同陌路。
林清没有告诉李瑶她今天看见叶向旭的事情：“有些事一旦变了就再回不去原点了。”
实在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林清只好找些别的话说：“还是说说你吧，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是真的关心朋友的近况，大四那一年林清获得了学校的保送名额，远赴澳洲，就和旧时的朋友断了联系，这些年下来，偶尔想起当初，这段友情还是最值得她珍惜的。
“嗯，还不错，一毕业就留校了，当初还说绝不留校的，没想到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听出李瑶语气里的唏嘘，林清顿了顿，端起面前的咖啡细细品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开口，“是啊，很多事都变了，不是所有坚持都能走到最后的。”
所谓生活，总是跟理想相差甚远。
谈到深沉的话题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停顿，谈话就这样停下来，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咖啡店的装潢能看得出老板很有心思，她们桌前数十米就有一架三角钢琴，琴师指间音乐悠扬，午后这样品着咖啡，听着音乐，十分的小资情调。
琴师谈的曲子林清听得耳熟，却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梦中的婚礼》，很久没碰钢琴，许多曲子她都忘得差不多了。
她们的卡座旁就是大大的落地窗，窗外一览无余，秋天已经弥漫了整座城市，B大的梧桐树煞煞的开始往下面掉叶子，地上已经堆积了许多梧桐叶。
“当初我们都以为只要坚持就能走到最后，却没想过如果对方先喊停那一个人的坚持又算什么。”李瑶过了一会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视线停留在桌面上的咖啡，甜蜜的卡布奇诺倒是像她以前的性格。
“还是羡慕俞晴跟江程，我们这些人中只有他们走到了最后。”
当初李瑶和钟煜飞这一对在学校也算是金童玉女，听这口气，好像也出了问题。
“你跟钟煜飞？”林清试探的问道。
“嗯。”李瑶点了一下头，果然被林清猜准了。
“我有时候想，我们的感情对他来说算什么，很傻吧”李瑶说，“当初他说分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因为家里反对他才那样的，结果你猜他说什么？”
“林清，你绝对猜不到他对我说了什么。”
“他说”李瑶显然顿了一下才继续，“你别这么天真行不行，我早就不爱你了。”
看着她难过的表情，林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并不擅长这个，毕竟，她自己充当的也是被伤害的角色。
那天的见面最后被一通电话结束，公司临时出了状况，林清必须赶回去处理。
这就是现实的生活，老板叫你站着生，你绝不敢坐着死；即便是在周末，也受制于人；饶是林清这样高的职位，也时时刻刻都被别人操控。
临走之前她们交换了彼此的地址和电话，反正她们都在B市，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遭遇下班高峰，她打车回公司，一路走走停停，红灯一个接着一个，车缓缓停下来，前面蜿蜒的车流根本看不到尽头。
她急得不行，这里是三环，离市区还很有一段距离，照这样的速度，回金茂少说也要大半个钟头。
好在左等右等还是赶到了公司，林清习惯性的抬手看了一下表，指针快靠向六点，还有些时间，她还赶得及。
何尹方在电话里说得有些含糊，只说有些东西需要大家讨论决定，可语气里的不明朗还是让林清听出些问题，今天是周六，她是公司高管，周末是不用上班的，在这个时间点讨论，看来这个问题很棘手。
难道是公司财政出了问题？
前段时间有传言说公司财政出了纰漏，她没放在心上，照今天的情形看来，这谣言或多或少有些成分不是虚构。
她在洗手间稍稍整理了仪容才进会议室，刚进会议室，就感受到迫人的气氛。
林清微笑落座，以极快的速度扫完面前摊开的文件，心里不由得一沉，虽说猜到问题跟财政有关，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有时候她们这种大公司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
看来公司是准备借这次事件肃清某些人事方面的东西。
分公司的一个经理收客户回扣被人检举，闹到了检察院，如果传闻属实的话这次检察院会联合商会对金茂进行全面的调查。
何尹方从来都不是甘于受制于人的人，林清猜想他可能会借这次的事情肃清异己。
何尹方是很有能力的人，五年前何建茂突发心脏病，他临危受命回国接手父亲一手创下的公司，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并不容易，林清很佩服他的魄力，一直以来也很欣赏他做事那种雷厉风行的霸气。
他眼光很独到，很多时候都能捕捉到市场的走向。将当初只是在本市小有名气的建筑公司发展到如今能够在全国排得上名号的地步，他仅仅花了五年时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他的事迹也被很多人引以为创业守业的经典范例，电视台曾经试图采访过他，他本人是极讨厌这种无聊访谈的，很多邀约都是林清替他回绝的。
当初她和另两名助手，一路追随他，多么难熬的日子都是四人一路走来，最困难的时候他们天天泡在办公室，一天最多睡两三小时，她曾经有连续一个月没有回过当时租住的房子，吃住全都泡在何尹方的办公室。
公司最终在他们的努力下打开当时即将面临清盘的困境，金茂的高层全都是何建茂在位时的旧人，何尹方接手公司时绝大部分人都抽身事外，一面拿着公司的好处，一面又不断刁难。
当时林清就知道，这笔账，何尹方终究会清算，一桩桩，一件件，绝不遗忘。他不是不计较，只是时候不到。
林清五年前进公司时是何尹方亲自面试的，她还记得那时候面试时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她进门时他正在翻看她的简历，等到看完了才抬起头看向她，目光深沉。
他并没有要她自我介绍，基本信息他已经在简历里面都知道了，他没有打算给她OFFER，所以抛给了她一个十分凌厉的问题。
“林小姐，你认为你凭什么进我公司做事。”他的语调平淡如水，完全听不出任何波澜，这样的问题听起来却让人觉得他似乎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林清对这个工作势在必得，她已经连续在人才市场上碰壁了近两个月，这是她最后一次试图留在B市，所以她只是短暂停滞了一下，便抬头回答了她的问题。
“勇气。”
她只答了这两个字，不卑不亢。眼底却是一片澄澈，她丝毫不畏惧的看着坐在主席位的人。
台上的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想到她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他很久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一些问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明天9：00我要看到你准时来我办公室报道。”
何尹方又问了她一些关于薪金福利方面的常规问题，最后走下台，与她握了手，力道里带了几分坚定。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明天有个大客户来公司洽谈，他的太太是法国人，你陪她到处逛逛，你的简历显示你应该有这个能力。”
临出门的时候他补充了一句，“用心做，头一个月是你的试用期。”
本来这件事他已经差人找了法语翻译，却临时改了方案交给了林清，实在是他很想看看这个女孩子究竟有多大的潜力值得发掘。
他最后觉得录用林清，只是因为她的两个字，他那样问她，只是希望她知难而退，何尹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林清会给他那样的答案。
他在赌，赌他的眼光。
而事实证明，这五年来她都没让他失望过。
林清这么多年的努力绝不是白费，能够从当初一个小小的文员做到今天的行政主管，能够独当一面，她得到的，从来都是自己争取。
这么多年来她总是卯足了劲儿，像上了发条似地不断向着一个又一个目标进发。她太需要这种忙碌，只有当脑子时刻被各色的繁杂事务占据，才没有地方留给她胡思乱想，才能够不想起那段让她耗尽心力的痛苦感情。
……
林清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这次的会开得很长，很多时间都在说场面话，等全部主管都报告完，何尹方开始交代人着手应对相关事宜。
何尹方开会从来都喜欢开两次，第一次是全体主管，第二次只会留下三个人，林清还有另外两个助理，她们三个都是五年前被何尹方招进金茂的，这么多年一路追随他，很多时候都是四个人共同进退。
反正还不到该他们谈的时候，林清想了些别的事；在脑内演练了无数次，终于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名字。
会议室的人一拨接着一拨离去，等到所有的人都离开，偌大的空间终于安静了许多，她又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林清起身把那张纸条递给何尹方，站在他身边等他定夺，可是他却好像有些走神，等了许久也没什么反应，林清只好出声提醒他：“何总？”
“哦，没事，你的字很好，很像以前一位朋友的字迹。”
老板的私生活决不是员工可以随便揣度的，林清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追问下去，她想那个朋友应该对他十分重要。
何尹方是很冷淡的人，并不会将自己的心情袒露在脸上，可是刚刚她却觉得他有点伤感。
“你习颜体？”
何尹方眼尖，看出了她的字，她只得承认，“小时候练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毛笔字。”
“很少有女孩子写字这么有力度。”
他很快回过神，指了指林清摊在他面前的纸，“这次，我不打算让这些人来解决这件事，这样会很麻烦。”
其实林清也是这样想，名单上的都是B市赫赫有名的大状，可这次这件官司对他们来说却来不得一点闪失，实在不适合闹大。
虽说单子上任何一个人都能帮他们扳回一局，可如果他们在开庭前将公司的数据透露给第三方公司，金茂便会万劫不复。
这个时候多少公司眼红他们如今的建树，都想趁这个机会弄垮何尹方。
这件事必须小心处理，分寸要拿捏得很好，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之前的努力全都百费，的确是她大意了。
“何总，我立刻重做。”她收起了那张纸条。
工作上林清从来不对他说对不起，错了就是错了，为自己开脱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她宁愿实在一点，找出错误之处，再提交一份比目前更令老板满意的方案，这比一味的道歉更来得有用。
就是这股韧劲才让何尹方更欣赏她，有些小事明明只要她说对不起他就会不计较，可她偏不；在他面前从不巧言辞令，只是默默地完成他交给的所有艰难任务，不管问题多么刁难，交到她手上总能出色完成。呈到他面前每一份完备的方案，背后她付出的心血和努力他是知道的。
可是林清到了应酬场合，又是另一番模样。总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而且酒量极好，别人早已酩酊大醉，而她不过眉际略添几分□□，何尹方从未见过她酒后失态。
聪明如他都咋舌，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
看到的，几乎全是林清精明强干的一面；除了两三年前那一次，他想他根本不会知道她也有软肋。
他还记得那一天她陪他去应酬，KTV包厢昏暗的灯光下他读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那天公司签了一笔大单，对方公司让了很多利，比预期高了10%的预算，对方还是吃亏了；所有敬酒他都来者不拒，后来实在是不能再喝，很多酒都是她替他挡了。
酒过三巡，一大帮人去唱歌，也不知道是谁挑了那样一首歌，还点名要她唱。林清起身时他明显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一向都隐藏得很好。如果那时他稍稍走神，或许就捕捉不到她眼神里那丝黯然了。
街头那一对和我们好像
这城市华灯初上多两个人悲剧散场的
放开拥抱就各奔一方
看著他们我就湿了眼眶
不回头两个方向流著泪的破碎脸庞
仿佛我们昨天又重逢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
最后一次相信地久天长
躺在你温暖手掌不需要想象以后
我们尝着孤单流浪
很久以前如果我们爱下去会怎样
毫无疑问爱情当作信仰
可是生活已经是另一番模样
我希望永远学不会坚强
——《如果爱下去》
时间，总是最好的良药；无论当初分开时林清有多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伤痛也都被抚平，只要不袒露在阳光底下，根本不会觉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