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1 / 1）
站在28楼俯身看下去，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一片灯红酒绿。
B市的夜景很美，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可是再美好的夜景也很短暂，美好的背后是长久的孤寂。纵然现在夜灯繁华，终究也会一点一点黯淡，直至消退全无。
跟叶向旭分手后，林清表面看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再跟原来不同。
以前她很爱笑，那之后却变得沉默而忙碌；总是呆在图书馆看书，对很多事都显得不太上心。直到现在，那伤痕依旧盘踞在她心头，不曾消退。
可不管如何，过去的总归过去，林清不会傻傻的停在原地等候一个不值得的人。、
……
夜深十分，万籁寂静。
电话一直不停地响，重复着单调的滴滴声，林清在黑暗中摸了半天才找到手机，她睡意困顿，哑着嗓子喂了一声，却没人应答。
她下床打开卧室的灯，强烈的光线让她本能地眯起眼，适应了很久才缓过来；看看床边的闹钟，已经是凌晨了；这么晚，谁会找她？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也没人应答，林清只得再次出声：“你好，我是林清，哪位找？”；隔了很久，都没人说话。
林清突然猜到可能是谁打来，握着手机僵了很久，才回过神，缓缓放下手机，按了结束键。刚刚培养的睡意顿时消散，她起身去厨房冲了杯咖啡，缓缓搅动，就这样一直看着杯中的漩涡发了很久的呆。
他都已经有了爱人，为什么还要来搅乱她的生活；难道还嫌伤她不够深？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年她过得有多苦。
当初提出分手，叶向旭没有任何解释就去了美国，只留下她一个人承受伤痛。
那时他们感情还很好，都已经过了牵手亲吻的阶段；每当叶向旭在大庭广众之下挽着她的手时，她都觉得自己很幸福。叶向旭给过的承诺是她这辈子听过最好的情话，可却就在这之后不久他却绝情的提出分手；不得不说这是个讽刺。
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只知道那时候他抱着她，在她耳边耳鬓厮磨：“一毕业就把你娶回家。”热气扑到她脸上弄得她心若撩琴，一阵酥麻。
现在想来，那也算是他说过为数不多的情话。
她真的以为一毕业就会和叶向旭结婚，可这种想法在收到他的简讯之后全数幻灭。
“我们分手吧”他甚至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态度强硬；她跑去他宿舍找他求证，却被他的舍友告知昨天他就办了退学手续去了美国。
而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叶向旭除了说分手没有给她任何交代。当时林清真的是脑子一片空白，就好像高楼大厦瞬间塌成土尘一样。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尖锐的刀片割开静脉，任那血一点一滴兀自流淌，钻心蚀骨的疼痛快要了她的命，她不知独自哭了多久才能装作毫不在意，仿佛只要眼泪流干了就能解脱，唯独忘了，有多爱就有多恨，只怕这辈子都无法解脱。
那之后林清还是有说有笑，却变得异常忙碌；她的生活开始局限在三点一线。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下去，食不知味。
她生日时他送给她的呼机她再也没有用过。
悉尼给了林清很多美好的回忆，她在学校过了两年不知所谓的生活，终于在大四获得了留学资格，离开了B大。
在陌生的城市，说着陌生的语言，周围的也全是陌生面孔；她渐渐学会了隐藏和遗忘。
林清所就读的学校就靠近海边，没事的时候她喜欢去海边，脱掉鞋子赤足踩在松软的沙滩上，吹着微咸的海风，看到海洋心情就变得无比明亮。
一年时间并不是太长，365天很快就过去，快毕业的时候她却不知道何去何从了；林清想了很久还是拒绝了教授的挽留，她决定回国，态度坚决。
飞机离地的刹那，林清莫名的安定了下来；在澳洲的日子虽然开心，但却始终让她觉得没有归属感。
以前她对归属感这个词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自从父母双双离世，她就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懂事后就住在学校，很少回家，这种感觉自然不能体会。
可现在她很明白那种感受，回国让她觉得有种归宿的感觉。
回国后才知道这年头小语种并不如当初那样好找工作，只好做了简历纷纷投递出去，过了很久都没有回音，她连着快两个月都没有找到工作，这让她觉得十分丧气。
收到金茂公司的面试电话时，林清整整一晚上没有睡好，她想，也许这就是她的最后一个机会。
金茂见证了她的一切努力与成绩，何尹方在公事上从来六亲不认，私下里跟她却是很要好的朋友。
这一次金茂所遭遇的事情实在是很棘手，商场上没有哪个公司敢说自己绝对干净，暗箱操作或多或少都有参与，回扣贿赂这种东西更是常见，随随便便一条罪名都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要想圆满解决这件事绝不简单。
这几天公司的气氛一直很阴沉，高层几乎天天都开会，何尹方甚至在会上发了几次火。
“林清，准备一下，今晚有个应酬。”内线传来大老板的命令。
对着电话叹了口气她开始准备相关事宜，今晚他们要跟司检机关碰面，这种非常时机他们的支持对金茂来说很重要，好在平时林清在人脉方面下了很多功夫。
她是做行政工作的，在政府公关这一块投了许多心力，在政界的许多朋友还是愿意卖她一个面子。
林清看了看何尹方传真过来的名单，心里有了底气；这次的主宾是李检察长，这位检察长虽然有点好色，但平日里对她还算客气，李建民很喜欢喝酒，只要今晚让他喝得尽兴，这次的事应该不存在太大的变数。
工作了这许多年，林清也觉得累，有时候她也很想放弃，可是回过头想想这么多年来的努力，还是不舍得。
当初她刚进公司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文员，何尹方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希望我的选择不是一个错误。”
这句话说得有些伤人，可不管再苦再难，她都熬过来了，所以她不舍得放手。她的努力不是没有成效，工作仅八个月，就因为表现出众被调进市场策划部；公司的核心部门一直都是大家削尖了脑袋想挤进去的，别的部门也许够清闲，但在这里发展的机会却大得多。这种机会对林清来说很重要，只有工作上的成就才能让她有片刻的松弛。
调进策划部理所当然的忙碌起来，做报告，写计划，跑市场，事情多得忙不完，有时候恨不得多生出一双手。事情做不完加班也就成了常事，她常常一个人在格子间赶报告赶到凌晨一两点，特别累的时候就会冲杯咖啡提神；每当夜深人静只有她一人呆在公司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孤独寂寞。
有时她隔着落地窗望向窗外，那一片片耀眼的繁华热闹，看得自己也觉得自己落寞。
她做得出色，一来二往，主管常常带着她出去应酬，酒量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有一次合同就摆在面前，对方指着桌上的酒对她的主管说只要林清一口喝完那杯酒这笔生意就算成了，那是拿大杯子装的茅台，少说也有三两多，换了别人可能扭扭捏捏撒撒娇就糊弄过去了，可她想也没想就端起那一大杯高浓度的白酒一口灌下去，堪称女中豪杰；这么一来她的名气也就渐渐大了，很多时候都被合作方点名陪酒。
林清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女人，伤心难过的时候也希望有个温暖的肩膀可以依靠，可现实是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无论喝的有多醉，人前她从不曾失态，再苦再痛也撑到回家才吐得天昏地暗，仪态全无。
喝得多了自然也就习惯，现在不管喝多少她都不会醉了。
就是凭着这股子专注和狠劲，两年后她被提拔为策划部主任，再两年，她是如今的行政主管。
每一次饭局对林清来说不过是又一次酒量的练习，李检虽然跟他们公司关系不错，但却是出了名的难伺候，今晚可能又有难题给她了。
结束手头的工作，林清靠在座位上眯了一小会儿眼，意大利进口小牛皮做的靠背，细腻软滑，靠上去很舒服。
她将食指覆在太阳穴上，缓缓揉动疼痛的位置；真的太累了，莫名的有些头疼。
“林姐，报告做好了，你看一下。”快下班的时候手下的职员把昨天的会议报告放在了她桌上。
看完报告早过了下班时间，收拾完桌面，林清拎着外套离开。
ONLY的当季新款，质地温软，衣领上缀着朵玫瑰胸花，妖冶至极；林清在想，27岁的女子该是什么样子。也许就是这样一朵芬芳带刺的玫瑰，虽然美丽却不敢轻易亵渎。
正值下班高峰，一路塞车，林清到的时候还是有些迟了。
帝豪是B市最大的会所，囊括所有娱乐项目，金茂的宴请长期都在这里，虽然是会员制的夜店，却仍旧摆脱不了酒吧的本质。
她忍受着刺鼻难闻的烟酒味快速穿过昏暗的过道，推开包厢的门，圆滑地应对着局面，“真是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迟了，我先自罚三杯。”她微笑着招来一旁的侍应备上酒杯，一仰脖子喝下去，灼心般的难受刺得她泪水盈眶。
“好，好，好”在座的男士都集体鼓起了掌。
林清喝完便走到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这次和李检一行人吃饭和以前并不同，话题太敏感。刚开始大家都只是闲谈，林清也只是陪着何尹方不断敬酒。等到和酒桌上所有人都碰过杯后不免开始冷场。
他们一共九个人，却放了十把椅子，只有主宾席上还有一人尚未落座，看来是重要人物，李检居然如此卖面。
李建民松口答应他们会好生处理这次的事，但是还是不肯轻易放过她，他那张略显肥胖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搭在林清的手腕上，醉态微醺，挑眉说到：“小林啊，这次帮了这么大的忙，该怎么谢我啊？”
一桌子的人也只是略微停顿，便自若地继续话题，仿佛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不过都神色暧昧地朝着林清笑笑，有些东西不必明示。
林清略微挣开被按住的左手，轻轻捋开挡住视线的额发，就此轻松脱身。
身在职场，应酬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被人轻薄，好在她天生聪慧，又懂得一定的自我保护，因而没有吃过太大的亏；不过被人拉手搂腰却是避无可避，应酬十次总有那么一两次她会遭遇这种状况。虽然不高兴也没有办法，每次都只能自认倒霉。
“李检，这么大的忙自然是要重谢的。”她附耳对李检说了一个数字，看他那张猪脸神采飞扬，应该是很满意。
林清转身斟满两杯酒，拿起其中一杯递到李检面前，“这杯酒算我私人敬李检的，往后还望李检多多照顾。”她语态恭敬，强忍着胃里翻滚的难受将一杯烈酒全数灌入嘴中。
她有点感冒，又没有吃晚饭，不然喝一点不会这么难受。
席间话题继续，趁着何尹方跟李建民详谈的空当，林清夹了几口菜送入口中，吃了点东西压住涌动的胃液。
感冒胃病齐上阵，像是有锥子慢慢推进她腹中，绞得难受至极，林清额间冒出细密的一层汗，脸色苍白得血色全无。
她借着补妆的理由匆忙退席，强忍着胃部的疼痛一路跌跌撞撞撑到洗手间才完全释放，大口呕吐起来，墙头的水晶吊灯投射来看似温暖的柔和光线，宽大光洁的弧面整理镜旁摆放着高大的落地盆景，叶片宽大细长，树柱中间开着细碎的粉白色花朵，掩映在细长的叶子中煞是好看。
墙面上挂着幅现代画，画中的女子浓墨重彩，神态自若；跟布景反差极大，却有种别样的和谐。帝豪的装潢一向很有档次；可她此刻却没有闲情逸致细细观赏。
林清蹲坐在马桶边，手指使劲的掐手上的一个穴位，这个穴位控制肠胃，她按着之前别人交的方法掐了一会儿好受了很多，总算胃没有那么疼了。
她背上湿涔涔的一片，豆大的汗粒粘住她的衬衫，等到有力气站起来，她补好妆返回包厢。没有人注意到她的脸色难看至极。林清要了杯温牛奶，一股暖流下去，全身舒服了很多。
这场饭局才刚刚开始，她还不能走，再难受都必须挺过去。
没有过多久，桌上主要人物起身碰杯，所有人都一起应和着敬酒，这是酒桌惯例，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彻底摆平了，林清觉得肩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
敬完酒拉开椅子坐下，李建民对何尹方说，“今天这顿饭吃得很高兴啊，何总，今天我就借花献佛，介绍一位朋友给大家认识。”
看来是那个空位上的人快到了。
林清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物值得李建民这样大费周折的介绍？以往的经验告诉她此人不简单，也许这对公司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想了一会还是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敢对何尹方摆这么大的谱，无奈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便就此作罢，没有细想下去；她又拿起筷子随便夹了几口菜放进碗里。
包厢橘色的灯光昏昏暗暗，桌上的菜色都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大概，林清只好有什么吃什么。她的手指纤软细腻，端起碗往嘴里送了一口菜，却再不想嚼第二口，强忍着刺鼻的生腥味道囫囵吞枣的整个咽了下去。
林清放下碗筷，端起桌上的白水喝了很多。刚刚咽下去的生鱼片却彷似还留在喉间，那股子恶心的味道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她喝了很多水才从那令人作呕的腥味中摆脱出来，听见身后开门的声音，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她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皮鞋。
她抬头顺着这双高档皮鞋往上看，却失去了随众人起身的力气，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