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章（1 / 1）
晚上回去，浩轩宝贝果然还没有睡觉，拽着齐伊络要跟他讲故事。齐伊络不得不第N+1次讲她跟浩轩爸爸之间的甜蜜过往给孩子当睡前故事。
浩轩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嘴角微弯还带着笑，也不知道他这么睡下去会不会梦到他爸爸。
摸了摸浩轩的头，齐伊络不着边际地想着，浩轩细密的头发很柔很软，像他爸爸。
掀开一角被子齐伊络正要起身，浩轩忽地抓紧她的手，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因为装睡怕受到齐伊络责备声音弱弱的：“今天我碰到方叔叔了。”
齐伊络愣了下，准备说他的话在听到这句后给遗忘了：“你怎么会碰到他的？”
“我去找小宣玩，路上遇到的。方叔叔人真的很好，他陪着我和小宣一块儿玩，还说要带我们去游乐园玩过山车。”浩轩说得很是兴奋，软软的声音里满是喜悦。
齐伊络看着儿子闪亮的双眼，略略自责，不忍打破他眼底的希望，却又不得不开口说：“方叔叔是哄你的，他要上班没有那么多时间。”
“不会的。”浩轩声音不大，异常坚持，“方叔叔说了，他喜欢你，所以他不可能骗我。”
“齐浩轩。”连名带姓地低吼过，话音刚落看着浩轩瑟缩的样子，心里一软什么脾气都发不出了，只得软言软语地说，“他逗你的，想去游乐园妈妈带你去就行了。或者是把你叔叔跟安意阿姨一起喊上，你不是说想看霖霖了。”
齐伊络的和颜悦色没能得到儿子的赞同，撅着个嘴：“叔叔是霖霖的爸爸，又不是我的。”小小的声音里带着少许失落。
“方叔叔也不是你爸爸。”
“可他说愿意当我爸爸，他想娶你！”
“齐浩轩，你给我闭嘴。”
齐伊络觉得自己要疯了，瞅着浩轩眼泪巴巴的样子，深吸口气，硬着心肠说：“我数三下，不要让我看到你哭，一，二……听话好好睡觉。后天约了你安意阿姨。”说着她去给浩轩掖被子，浩轩堵着气扭着胳膊不让她碰。齐伊络眼神黯了黯，关上壁灯，留下一盏小雾灯就退了出去。
坐在吧台顺手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端着杯子贴近右眼，透过嫣红的酒液视线里的一切都笼上了层红色薄纱。
一手揪着头发，这几天风平浪静她还以为方峻已经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居然选择浩轩做为突破口。
“卑鄙！”
咬着牙骂道，一开始对方峻的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自认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为什么他就不能潇洒一点，还要做这种无谓的纠缠？尤其可恶到利用浩轩。
耳畔又回荡着浩轩那一句“可他说愿意当我爸爸”。
……可他说愿意当我爸爸……
甩了甩头，可那恼人的声音不肯放过她，慢慢的浩轩奶声奶气的声音变成男人坚定低缓的嗓音——“浩轩这孩子需要一个爸爸，而我愿意担当这个角色”。这话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一点一点压到她心里。
那天的情形又在眼前回播。
方峻一片真诚地说：“我家也是单亲家庭，是我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所以浩轩的心情我自问能够体会得到。对于父亲的渴望，和家庭的完整，其实就算是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心里还是很在乎的。”
他的话微微触动了她，长久以来对浩轩的愧疚歉意都被轻易勾出。
“伊络，给我个机会吧！”
胡乱耙着头发，试图要把这些声音都从脑子里面甩出去。
齐伊络觉得脑子很乱，她需要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把酒杯放下，经过窗户的时候，她瞟见对面楼下停着的那辆小车，她白天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是辆雷克萨斯。这段时间常能看到这辆车子停在那个位置上，不知道是哪颗痴情种子在花心思追女朋友，又或者是哪个公司老总来这会小三。
齐伊络无聊的猜测着，片刻后苦笑，觉得自己有闲情逸致猜测这些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把方大律师这事解决妥当才是。
坐在曾经一起吃过饭的餐厅，甚至连位置都没有改变。
齐伊络端起咖啡抿了口，抬眼去看对面的人，在她长篇大论旁征博引叙述完一大堆理由兼严词厉拒后，他居然神色如常，连眉都不皱一下。齐伊络暗自观察着，心里想到的却是在钱柜的包厢里，方峻唱歌跑调的一幕。
“伊络……”
“停！”她不客气地打断他未完的话，强调说，“叫我齐伊络，连名带姓就好，不用省字。要不就叫我齐经理。”
方峻咧开嘴角笑了下，眼底的柔情看得齐伊络心惊肉跳，称呼随着她的意思改了口：“齐伊络，我先声明，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的，我是认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玩笑的成分。”
他一开口就摆出强硬的姿态，齐伊络被堵得没话说。
“方峻，你难道对浩轩他爸爸的事情不好奇吗？上次你陪着我去接浩轩，就从来都没有过疑问？”
隔了一会，她忽然开口，声音幽幽。
面对这个有几分突兀的问题，方峻明显一怔，很是意外。不想她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极为诚恳道：“老实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我尊重你。我想中间一定有我所不知道的过往，你才会闭口不谈。我是想知道，但是更不想你回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什么，真的。”她笑了笑，眼神飘忽，敛睑低垂着盯着面前的意大利面，轻轻道，“原本我不打算说的，只是突然间觉得有必要告诉你。”而且想看看你知道了后还不会坚持这么说。后半句她隐在心底没说出来。
“你问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我说不信，其实是假的。真的是我曾经相信，并且经历过。我对他真的是一见钟情，可惜的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跟程方宇在一起，并且订婚了。
“我一直觉得我是比较圆滑的那种人，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我又冲动又鲁莽。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不惜和当时几乎谈婚论嫁的程方宇闹分手，然后厚着脸皮去找他，一次又一次……我看得出，其实他对我不是完全没有心思的，要不然以我当时那样的骄傲，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但是他的家庭无法接受我，恰恰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怀上了浩轩。因为我姐姐的关系，我一心要把浩轩生下来，那段时间正好也是他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不就和我一起出国，在国外我们一家三口开开心心过日子，要不他就留下来，孩子我照样会生，但从此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看起来是很冷情的人，但实际上很重感情，我赌的就是这一点。最后事实证明我赢了，他答应和我一起走，但是我也输了……输得很彻底，他在赶去机场的路上被货车撞到，不治身亡……”
“整个事情也就是这样子，上次你跟着我去的是程家，安意就是程方宇的妻子。”齐伊络说得很慢，一字一顿，直到把话说完，整个过程中她都直直看着方峻，一瞬不瞬。
等了一会，看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她笑了笑，笑容里有丝苦涩，又有丝了然，仿佛事情的结果她早已预料知晓。
“好了。我要说的也说过了，这餐饭我想你不介意的话就由你来请吧！我先走一步。”说着她提起手袋起身就要离开，经过方峻身侧，冷不防给他拉住，“你做什么？！放手！”她声音不大，甚至还挺威严的，这里是公共场合，她还是懂的注重风度形象，不愿意在这里上演闹剧给人看了笑话去。
“你错了。”
“好，就算是我错了。你可以松手了，我要回去了。”
“齐伊络。”方峻拉着她的手不放，甚至还悄悄加重了力道，他的声音同样很轻，但有着不容忽视的气势，慢慢站起来，方峻注视着她的眼睛，意外地让她体会到压迫感。
“你错了，我不说话，不是因为我后悔了。而是因为我在为你痛。这都是意外，你真的没有必要再把这个错往自己身上背。难道这些年你都不会觉很累吗？你一直在回避，是你真的认为自己错了，还是你只是为了最后无可挽回的结局感到遗憾呢？”
“我……”一时，她语塞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劝过她，要她想开些，但说是这么说，事情难道真的就跟她没有半点关系？要不是她任性地爱上他，放弃程方宇，要不是她要挟，迫他跟自己走，他就不会半夜开车去追她，从而发生车祸……
一切的一切她就是那根导火索，就是罪魁祸首，这么些年来，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责怪她，父母因为这件事情和她关系闹得很僵，程方宇也一度愤恨不已，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说，这不是她的错，她不该一直一直把这个错误往自己身上背。
齐伊络自问不是感性的人，可是这一刻，眼睛湿润了，隔着氤氲水雾，她感觉到强有力的依靠，并且不由自主想要贴近占有。但是她慢慢推开方峻，她的骄傲让她不齿当柔弱者，她亦不需要同情可怜。
撑着桌沿站稳了，她一字一字清晰道：“方峻，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要你来同情我，我不需要同情。”
看她恢复到之前，再次用坚强武装好自己，方峻嘴角掀了掀，眼底显露的担忧重新收了回去。微笑着道：“我知道，你告诉我这些是为了让我好好看清楚你究竟可以恶劣到什么程度，以免做出让我后悔的选择。”半开玩笑地说完，在她诧异的眸光下，转而正色道，“其实你早就该说出来的，心里憋了太多东西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我能明白的。”
“谢谢。”她客气冷淡，还想要说些什么，“既然这样，那你……”
哪知道他下一句居然说：“所以我知道要你一下子接受是比较困难，我们之间也确实是需要时间来好好相处。”
齐伊络觉得自己快疯了，好的歹的她都说了，甚至连这么不堪的过往也说了出来，目的如此明显，这男人究竟是不是没脑子听不懂啊？她翻起眼皮瞪他，中午暖暖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落在男人右半边脸上，仿佛罩着一层金色的光辉。一手插在西装裤口袋，一手自然下垂，看似随意，实则牢牢用力扣紧——这个表面无比镇定的男人其实也在不安？
这样的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瞧着他的举动，齐伊络越想越是肯定，向前积累的怨气怒火莫名失踪，甚至天马行空地想象着他在法庭上是否也在紧张地时候双手扣紧，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平板叙述。
缓和了语气，齐伊络所剩不多的耐心好心一再劝说：“方律师，你很好，不过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应该有更好的人来陪伴。”
“可是我就认定了你一个。”方峻脱口而出，面对齐伊络惊诧的双眸，他反倒安心了，至少她的表现不再是强烈抵触。
“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好好照顾你跟浩轩，给我个机会吧！”方峻一直认为他的口才不错，在法庭上可以轻易辩驳到对方无话可说，但看着对面精明干练的女人，他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是口拙的，说不出多少甜言蜜语，只能拣着最简单的话来说，“我喜欢你，和你有没有儿子，是两回事。我会试着去尝试一个父亲的角色，让浩轩也能接受我。”
在这个冬日温暖的午后，坐在熟悉的餐厅里，面对一个长相不错年轻有为的大好青年，齐伊络心动了。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表白，听到的更不是流水般利索优美的词语，这个人却是在听说过她的过往还一再坚持，却是在这两年来第一次在踏实而稳定以外还能觉得很温暖。
是的，温暖。这一刻，长年缠绵在骨头间的寒气似乎也消散无踪了，全身心都沐浴在暖烘烘的阳光之下。
于是，迷失在温暖阳光中的她忘记了，忘记了，这一次她原是为拒绝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