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四章（1 / 1）
齐伊络不记得自己怎么上楼回家的，也不记得自己后来还说了些什么话来拒绝方峻，唯一记得清楚的只有方峻说的那句——“浩轩这孩子需要一个爸爸，而我愿意担当这个角色”。
是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且还全无难色，一片真挚？
华丽的火烧云倒映在他镜片上，却比不过他眼睛里的执著。
他们才认识不过两个月，最多只能算是同事加普通朋友的关系。而且他还是律师，不是说律师最富有理性，为什么看起来，他比自己更要感性，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口口声声把“缘”放在嘴边。
无数的疑惑和不解困扰着她，但是都抵挡不住那样一句承诺带给她的心悸。
无不否认，优秀如他，这样的承诺无论是谁都会心动的吧！
而她对于浩轩的一切歉疚，统统源于她无法给他完整的爱，他从来都没有享受过真正的父爱。
接下来几天在公司里，除了工作上必要地接触外齐伊络一直有意无意地避开方峻。方峻作为超市的法务代表，也不是天天都要来公司坐班，因此两个人之间能碰上的时间其实不算多。而方峻也默契地配合着她绝口不提当天的事情。
照实际效果看来，她暗想自己的拒绝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
下班前半个小时安意打电话来约她吃饭，齐伊络本来是要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还是答应了，地点就定在他们常去的那家临江餐馆。
她先到，等得无聊了便拿了本杂志先看着打发时间。
安意来的时候，她正准备翻页。安意急着说“抱歉”，齐伊络边照顾安意坐下，边半开玩笑地说：“我可承担不起，你个大肚婆还是悠着点好。”
安意脸上充满了幸福气息，看到她手里的杂志抽过去随便翻了翻，忽然出声：“诶，你看这个女的眼熟不？”
安意手指的地方是个一男一女搂在一起的照片，很是亲昵的动作，但灯光昏暗，人脸也显得模糊，像是被人偷拍下来的。
齐伊络侧过头来，随意瞟了眼：“当然眼熟，你又不是没见过，就向蔚然他老婆。”
“吴洁？”安意努力想了想，很难把一年前看到的那个清汤挂面的女孩子跟照片里即使被模糊了面孔依旧不掩妖娆的女子划上等号。落在女人脸上的手指往旁边移了移，自言自语，“这男人我看着也眼熟。”
齐伊络瞥过来，愣了下，随即撇开眼，轻描淡写道：“脸上架着这么大一副墨镜，是个人都眼熟。”
“话不能这么说，这男的我就能肯定不是向蔚然。”安意用手大力戳着。
“身为孕妇就得有自觉，不该操心的事少管。”齐伊络点完菜看她还在那里兀自纠结，伸手抽过杂志递还给服务员。
等到菜品上齐，安意笑吟吟地连又变得乌云笼罩：“怎么都是这么清淡？”看着满桌的菜，语气多是困惑，“我记得你口味也挺重的。”
“你家那冰山有旨说要防止你在外面胡吃海喝影响孩子。”齐伊络抓起电话，晃着给她看通讯录，第一个号码赫然是程方宇的大名。
安意嘟起嘴巴，怀孕这些月她脸又圆了不少，类似于婴儿肥，脸上没化妆清楚的看到脸颊上多了好些斑，不过气色很好，比起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整个人的感觉都变了好多。
“难得出来吃饭，也要被他管着。”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那语气里多多少少带着娇嗔的味道。
“少来。”齐伊络瞪她，“看我孤家寡人的故意来刺激我吧。”
“你哪是孤家寡人，浩轩那么可爱。”安意嫌弃归嫌弃，倒不会真的委屈自己，动手舀了碗汤，熬到乳白的高汤看起来像牛奶一样浓稠，滑滑的，冒着温温的热气。
提到儿子，齐伊络真的高兴了，眼睛都亮起来：“我的儿子当然好了。对了，霖霖呢？没带她出来。”
“奶奶带着呢，那小祖宗被宠得无法无天，我看着就头疼。”
程熙霖是安意和程方宇的孩子，一岁多。长得白白胖胖的，粉雕玉琢，眼睛很像安意，又大又圆，鼻子则跟她老爸一样，又挺又直，跟刀子削下来的一样。齐伊络第一眼看到的评价就是——帅气。
提到沈顾岑，齐伊络沉默了一下。安意漫不经心地拨动碟子里的青菜，叹了口气：“那天妈也是出于好心，看到浩轩一个人在路上怕他出事。你别怪她了。”
“安意你是来当说客的？想让我们讲和？”齐伊络抬眼，目光不加掩饰犀利地投射过来。
安意笑笑：“我哪有那能耐啊，不过就是说到了顺便提一下。倒是你啊，上次那人很关心你哦。”
看着她笑得暧昧，齐伊络忙喊停：“不要说了，他是陈律师的得意门生，顶替陈律师的。上次是凑巧。”
“很多事情都是凑巧，然后巧合多了自然而然就……”
“吃你的，有饭有菜还堵不上你嘴巴。”齐伊络夹起一只鸡腿往安意碗里丢。
避闪的举动太明显，安意笑着不说话了，再说下去，估计齐伊络就该打电话给某人来接她走了吧！
吃过饭，拗不过大肚子的孕妇的要求，说要去江边走走，齐伊络只好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随身照顾。
这两天气温升高了一些，夜里不那么冷了，走在江边风一吹，整个人神清气爽。一盏盏庭院灯打下来，地面上是一截阴影一截明亮。明明灭灭间，一对对小情侣隐匿在角落里，姿势亲昵，经过时偶尔还能听到几句打情骂俏的声音。
走了一段，齐伊络受不了了，瞪眼：“你散个步还偏得往这边走？”
“怎么？看别人一对对甜甜蜜蜜受不了？”安意回头，笑容狭促。
齐伊络闭口不语，这次安意还真是说对了，很久以前，她也曾和喜欢的人腻在阴影处，说笑打闹，夜里的风拂在脸上还带着湿气，冰冰凉凉和那个人形状美好的唇留在肌肤上的感觉一样。
想着，脸颊一凉，她下意识抬手，是一滴水。
“不好意思！”旁边有男孩子清亮的声音，转头看去是一对小情侣，男孩子手里拎着瓶只剩一半水，女孩子手湿漉漉的脚下一片水渍，脸上还带着歉意地笑容，想是拿水洗手不留神甩到她脸上了。
“没关系。”齐伊络张口笑了下，在安意关切的目光下走了两步，又回头冲那对小情侣说，“洗手的话前面有个水龙头。”
跟安意走了几步，她听到身后那个女孩子说：“她好好看哦，好有气质，以后我也要像她一样。”
“切，你长得没人家好，身材没她棒，别在这做梦了！”男孩子不遗余力打击她。
女孩子似乎恼了耍起小性子，两个人吵吵闹闹一会，不知道男孩子说了些什么，不多时女孩又笑了起来，银铃一样悦耳动听。
“看，以后我也会跟她一样。”年轻的女孩子从背后环着心爱的人的脖子，手指戳在书桌上的杂志封面，那是一个很娴静的女人，挽着头发，白衬衫，藏青色的一步裙，脸上笑容沉静自信。压在照片上的是行醒目的红字——最美的女总裁何希文。
那时的齐伊络无疑是骄傲的，骄傲到还不懂得收敛她的锐利和骄纵，却对美丽端庄的女强人心生向往。
而当她真的成为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在生活的磨砺下圆润了她的菱角后，却不时怀念起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那个自己。
“你还好吧？”安意关切的声音唤回她的思绪。
晃过神的齐伊络笑了笑，手撑在围栏上，看着夜色中的被灯火包围的湘江，目光悠远，连声音都清清淡淡：“你说我还能有什么事？”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不要老是被一个门槛绊住。”安意背靠在围栏上，侧头去看她，状似随意地说着。
“门槛，门槛。”齐伊络重复着，轻忽一笑，菱唇翘起一边，“过得去的才是门，过不去的就叫槛。”
“跨不过就绕过。”
“呵呵！”齐伊络转头对上安意的目光，一时又笑不出了，笑容僵在脸上，最终一点点消散无踪，“你口才越来越好了，程方宇都怎么教你的。”
“谢谢夸奖，无师自通。”
她有心转换话题，安意便配合，齐伊络心里的苦和痛她也曾经历过，只是齐伊络的伤要更为严重，而她幸运的遇到了程方宇，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他将她从那一段灰色的记忆里拯救了出来。
“什么时候有空和你家冰山一起来家里玩吧，浩轩昨天还在问你们。”
“过几天吧，你带着浩轩，我把霖霖也带过来，让浩轩好好看看妹妹。”
安意笑着，眼睛弯成月芽。
大概为人妻为人母的女人都散发着这样的幸福感吧！齐伊络想着，心里有些黯然，静静看着江面不出声。两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一时沉默下来。
“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齐伊络看看天色，开口提议。
安意摇头，摸出手机：“不用了，你还是回去陪浩轩吧。”拨通了电话，安意还没开口，那边的人就猜出她的目的，安意说了地址就挂上电话。
齐伊络微笑着看着她，程方宇的好她一直是知道的，那个时候开口告诉安意就是希望她能幸福，现在看来的确是做对了。
安意要她先回去，齐伊络不肯答应，怕她一个孕妇出什么事情，坚持陪她等到程方宇。
坐在车里看齐伊络孤单单的身影，安意长吁短叹。丈夫程方宇贴心地伸过手寻着指缝扣下：“她跟你不一样。”
“我知道。”安意点点头，收回目光，看着面前的将要和她共度余生的男人，不自禁笑了起来，一只手抚在他眉眼上，顺着眉骨移动，轻声呢喃，“真好，至少你还在我身边。”
“傻瓜。”知道她又是在拿自己的境遇和齐伊络比较后产生感慨了，程方宇口里责怪着，语气却是近乎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