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〇六 【纳普族圣地】(1 / 1)
乌藏贺被问得一愣,倒是颜歌很快便回想了起来,“是有这么个东西在草丛里一闪而过,只依稀看到它有着黄绿相间的鳞片。”
“难道是神蟒……”乌藏贺蹙眉兀自沉吟着。
“神蟒?”云栈走到火炉前,火光将他刀削般的轮廓映的忽明忽暗。
乌藏贺点点头,“这还要用我们纳普族最神圣的大祭司‘须弥’说起,它有一名使者,是一条不知多大的蟒蛇,族里的人都称它神蟒,我就在以往的祭祀中见过一次,它的鳞片黄绿交替,的确和颜歌所描述的一样。”
“大祭司须弥?”为何这个名字竟让颜歌感到无比的熟悉,她踱了数步,突然恍然大悟的抬首望向云栈:“不就是五年前小戚让你……”
哪知她话还未能说完,便瞥见云栈对她猛的使了一个眼色,颜歌会意,立刻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然而这样的话却已经引起了乌藏贺的怀疑,他狐疑的瞪着眼睛凑到云栈面前,“别告诉我,你当年竟然打起我们大祭司的主意!”
事已至此,瞒是瞒不下去了,云栈抬起深邃的眼眸坦然承认,“是。”
乌藏贺挥着拳头便向他胸口砸去,“你这煞星!找死啊!连大祭司也敢招惹,怪不得会牵连到我的千念!我……”
他打他的骂他的,云栈没有过半丝闪躲,他只凝眉深思,双眼也随之微微眯起,“难道千念得死与此人有关?”
轻轻地一句话,令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乌藏贺整个人如遭雷击,显然也被这样的结论所震慑住了。
颜歌抬起眼眸,说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是须弥大祭司下的蛊?”
云栈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他逐层继续分析下去,“须弥术法高强,绝对有炼出金环蛊的实力,只是,我曾听人说过,金环蛊要拿寿命炼制。就算当年她知道我要刺杀她,而想要报复我,也断然没道理做这种宁可消耗自己寿命,也要伤害我身边之人的事。”这也是他当年为何没将怀疑的目标定位须弥的原因。
颜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也觉得单凭这个理由,怎么都说不通,那个屡次下金环蛊的人,好像和你有着很深的仇恨,纵然让你生不如死的代价是令自己折寿,她也在所不惜……”
此事疑点重重,却越想越蹊跷,云栈握紧桌上的莫炎刀,转身对乌藏贺问道:“您可知道须弥现在身在何处?”
乌藏贺原本对须弥有着无上的敬畏,可一想到她有可能就是杀害千念的凶手,心中顿时生出几分恨意,也便毫无保留的说出了自己所知的情况,“她常年身处纳普族的圣境,族民每家都有一个咒牌,若想见大祭司,必要有此咒牌才能被神蟒放行。”一提到咒牌,乌藏贺突然觉出不妥,“千念出事之前的确回来过一次,拿了咒牌便走了!”
云栈回想起来,千念的确有一次说要回家看看,现在看来她原来是去找了须弥!他将刀抱在怀中,蹙眉不解道:“可好端端的,她找须弥做什么?”
“为解你身上的魍魉蛊降。”颜歌垂下眼帘,说出了那个连云栈都不知道的原因。
“你怎么知道?”
颜歌将目光转向窗外,大雨噼噼啪啪的砸在屋顶,透骨的寒意让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是那次在八姑房里,她用术法让我和板珠在铜镜里看到的。”她轻呵了一口凉气,继续道:“可根据铜镜里的指示,那一晚,江姑娘只是问了问题,须弥祭司也回答了她,说是唯有祭灵咒可解。随后江姑娘就离开去找你了,从头至尾,并没有看出任何不妥。”
“那个须弥长什么模样?”
颜歌努力回忆着脑海中的画面,却仍旧轻轻摇了摇头,“看不清楚,那里好像是个石屋,整个房间都垂挂着层层纱曼,只能依稀看到一个人影罢了。”
“我先去圣地探探。”云栈握紧手中的刀,转身拿起一旁晒干的衣服便要走。
颜歌上前拦住他,“我们只是猜测,一切还没有定论,何况就算背后黑手真的是须弥,想必她也不好对付,我们不如商量好对策,再动手也不迟。”
乌藏贺心中担心,便也开口劝道:“天这么黑,又下着大雨,还是明日再去安妥些!何况须弥的地位早已深入人心,你一个人来纳普族,不是想要硬闯圣地吧?若是让这群族民知道了,他们必定不会饶了你!”
云栈缓缓转过身,“须弥料事如神,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圣地已是不可能,不硬闯又能如何?”
“别忘了,我好歹是纳普族民!”乌藏贺转身走到一旁的祖宗灵位前,颤抖着双手在牌位后面取出一块小小的木牌递到云栈面前,“这是纳普族的咒牌,有了它,也名正言顺些!”
颜歌眼见乌藏贺一脸关切的神情,忙打趣着对云栈道,“看看,这倔老头还是蛮关心你的嘛!”
乌藏贺似小孩被猜中了心事,忙扭过头辩解道:“我那是为了阿念!才不会关心这个混小子!”说话间他佝偻的身影已缓缓向屋内走去:“我去收拾下屋子,今晚你们就住下吧。”
知道对方关心自己,云栈心中虽高兴,却仍旧笑不出来。
外面倾盆大雨不驻的下着,天上浓厚的阴云压下,就像他心中的阴云一样,铺天盖地的压下来,让人无法呼吸。
***
这一夜自是难眠,云栈在卧榻上翻来覆去的猜测着事情的无数可能,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须弥一定和千念的死有关,这样的想法让他恨不得立刻赶到圣地查个水落石出。
天边显出些许光亮,但因了大雨未停,仍旧显得阴沉沉的。
屋外传来了颜歌的声音,她径直推门而进,将怀抱的衣服放在了屋内的木桌上,“乌藏大叔给咱们准备了两套族里的衣服,说免得咱们穿着中原人的服装引起不必要的事端。这里,他还给咱们画了个地图。”
说话间颜歌已走到床榻边将那幅挥在羊皮卷上的地图递了过去,她此时已换好了纳普族的衣裳,看上去,应该是千念多年前留下的衣服。她纤瘦的身子被衣衫恰当的包裹着,倒是与江千念的身形几乎无异,然而那张脸庞却与千念令人扼腕的美丽截然不同,颜歌的美,更似晨曦的第一缕光,让人心中骤然充满了暖流。
云栈别过了眼眸,翻身下榻,抬手从颜歌手中接过地图粗粗看过,“纳普族我还算熟悉,找得到。”说罢他解开衣扣便要换上乌藏贺准备的衣衫。
□□的胸膛在微弱的日光下勾勒出了硬朗的线条,颜歌在猝不及防下顿时一览无遗,她忙转过身面向木门,加快的心跳却半晌也未曾平息。
虽然那具满是刀疤的身体她早已看过许多遍,如今看到却还是心绪难平。
原来爱上一个人,纵然你再熟悉他的一切,当距离陡然拉近,你都无法安之如素。
在她胡思乱想时,云栈已经换好衣衫,他披上屋内的蓑衣,握紧桌旁的刀踏出门外,“走吧!”
颜歌回过神时,云栈已经大步走入了雨中,她忙撑起手中的油纸伞急匆匆的追了出去。
乌藏贺透过窗棱远远望去,大雨崩裂在地面砸起大片水雾,那两个身影很快便渐渐消失在雨中,他沟壑满布的脸颊上缓缓显出一抹苦笑,沙哑着嗓子,“千念,你会怪他么?会么……”
满室只余呜咽的风声在大雨中响起,好似女人的哭声,却始终没人答他。
***
因了暴雨的缘故,街道上的小商小贩大多收了摊子,云栈和颜歌早已换好了纳普族人的衣裳,若不开口说话,暴雨下,倒也没人注意到这两个生面孔。
颜歌身子单薄,两只手才能握住伞柄,云栈见状接过雨伞挡在她头顶,这油纸伞并不大,他一个人大半个身子都在伞外,早已被雨淋透。
颜歌垂下眼帘看雨珠在石板上崩裂,幽幽道:“你若是淋病了可就没力气做别的了。”
自从来到滇南,云栈便似有意与她疏远了些距离,她虽理解他的心情,心中却免不了有些失落。
云栈淡淡望着暴雨下迷蒙的道路,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没事,我习惯了。”
就在这时,原本人烟稀少的街道前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猝不及防的女孩没来得及躲开,被对方一头撞了个正着。
云栈眼明手快,手臂一抬便揽住了脚步踉跄的颜歌。而那个人却身子一歪,重重的摔倒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没事?”云栈松开手臂,淡淡望向怀中的人。
颜歌摇摇头,这才发现那个撞上自己的六旬老妇此时正倒在地上咿呀叫痛着。
她也顾不上头顶倾盆的大雨,忙蹲下身关切的扶起她,“您怎么样,伤没伤着?”
那老妇长得很和善,她扶着腰骨哆哆嗦嗦的站起了身子,“没事,我这老骨头还算结实,倒是都怪我不好,走得太急,撞到姑娘了。”
颜歌轻轻帮她拍去身上的污水,柔声道:“我不碍事,只要您没事就好。”
那老妇站直身子,憨笑着抬手道:“姑娘你人可真好啊!不过看你说的是中原话,应该不是族里人吧?”
云栈紧蹙的眉心微微一动,他突然一把拉过颜歌,挡在她和那老妇人身前,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也不等颜歌发问,他便用当地的方言对那老妇人道:“这是我家妹子,在中原学医,刚回到族里,我俩还有事,先告辞了。”语毕,他以纳普族特有的礼节做了个告别的手势,便拉起颜歌急匆匆的向前路走去。
不明所以的女孩不驻的回头望向雨中的老妇人,她不解的问向身旁一脸严肃的人,“怎么了?”
“纳普族深居山中,很少有人会说中原话,千念的母亲是中原人,所以她和乌藏大叔会说中原话并不稀奇,所以,你不觉得有些蹊跷么?”
暴雨中已经看不到那名老妇的身影,颜歌若有所思的转过头,“会不会是你想多了。”
云栈神情凝重的淡淡道:“小心为上,我们赶路吧。”
***
圣地的位置有些偏僻,加上山雨太大,道路并不好走,因此二人直从日出走到日落,才在地图的指引下,寻到了通往圣地的路。
然而,越往前走,人烟也越发稀少,蒿草疯长了半人之高,本就阴暗的天空因了太阳逐渐落下而更加漆黑,倒叫人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借着手中微弱的火光,颜歌看了看地图,随即四处张望道:“乌藏大叔的地图就画到这里,怎么什么也没有?”
云栈放眼望去,此处是一片平原,都是青翠的草地只有原处有一片小树林,月光下,竟有一处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定睛望去,树林后竟掩映着一处石屋,那石屋没有发出任何光亮,若不是月光恰好照到石墙上,还真难发现。
他拉着颜歌,吹熄了手中的火把,小心翼翼的向石屋处移去,颜歌也将脚步放轻,紧随其后。
二人都在轻功上有极高修为,静逸的夜里也没发出太多声响,几乎无法察觉。
“沙沙”不远处竟传来身体在草地上爬行的声音。
云栈向颜歌摆了个手势示意停止,颜歌顿时屏气凝神仔细聆听,果不其然,那沙沙声越来越近,想必定是那‘神蟒’。
既然已遇神蟒,这石屋该就是须弥的住处了。
“沙沙”声越来越近,那神蟒的身体就在二人不远处游走徘徊,颜歌眼力异于常人,一眼便瞥见了那神蟒的位置,她忙捏了捏云栈的手心,抬手指向草丛的不远处。
可也就是这细小的动作,竟让那大蟒察觉到了,它猛的抬起头颅,睁开双眼,本漆黑难见的黑夜顿时亮起两盏大灯一般。
显然,这两个不速之客让这只大蟒十分恼火,它张开嘴,下颚骨脱开,巨大的腥臭味顿时迎风而来,偌大的血盆大口足足能吞掉一人之多。
云栈猛的的自腰间抽出莫炎刀,便要应对。熟料颜歌竟闪身挡在他面前,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木牌。
那神蟒见了木牌,本已张开的嘴,竟随之缓缓合了上。它吐着火热的蛇信,将身体缓缓游走到离颜歌不到半寸距离。
她眼中却丝毫没有惧意,只淡淡的将咒牌举到了蟒蛇的眼前:“纳普族民求见须弥祭司。”她学着当日铜镜中江千念的模样说道。
神蟒将头凑上前,明黄的眼睛盯着咒牌观望了片刻,终究,它确定了真伪后不得不狠狠瞪了云栈一眼,老大不情愿的甩着尾巴让开了一条路。
这时两人才发现,巨蟒的整个身体几乎都盘踞在石屋周围,黑夜里也未能窥得全部。
黑夜处处透着诡异的气息,没有人知道前路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然而,云栈却仍绷紧了刚毅的脸颊,紧紧拉着颜歌,向那座死寂的石屋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