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〇七 【昔日的仇怨】（1 / 1）
二人还未等走到石屋前，石门便径自拉开，强风夹杂着雨滴向门前的人呼啸袭来。
云栈揽着颜歌侧身一避，待风声掠过，他才得以借着朦胧月光向屋内抬眼望去，然而映入眼帘的除了轻轻在半空中飘摇的黑纱已再无其他。
颜歌与云栈相视一眼，随即便依照乌藏贺的指示，俯身向屋内一拜，“纳普族民有事求见须弥祭司。”
这时，一个空灵的女声突然幽幽自四面八方响起，“二位深夜造访，是有何事？” 偌大的石屋中一遍遍回荡着她的声音，诡异而飘渺，更令人难以辨出声音的源头。
自屋顶垂下的层层叠叠纱曼着实让人有如堕云雾的幻觉，云栈缓缓踏入屋内，每一步都极其沉稳而坚定，“我们，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大祭司。”说话间，他双眼仍警惕的打量着四周，寻找着说话之人的身影。
冰冷而空灵的女声再度飘至耳边：“你虽持我族咒牌，却非我族人，你的问题，我本就无需回答。”
云栈脸上浮起一丝浅笑，他握紧手中的长刀，淡淡抬起了头，“既然如此，大祭司又何必放我们进来？”
“哈哈哈哈……”空气中突然荡漾开了那女子尖锐而刺耳的笑声，这声音似哭似狂，一遍遍回响在巨大的石屋内，仿若来自地狱最撕心裂肺的哭号，顿时慎的人心中发憷。
颜歌不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观天箫，一向伏魔除妖的上古圣物，也在主人手中暗暗发出了低鸣声，淡绿色的荧光在箫管之中幽幽亮起。
云栈却丝毫不受其影响，他如如鹰一般的目光冷冷扫过屋内的每一处角落，终于，他将目光定格在了一处肉眼难以发现的黑暗之处。
少年杀手嘴角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他缓缓蹙紧了眉，“你既然让我进来，想必就没打算轻易放我出去！”话音未落，他便猛地高高跃起，握刀直刺向石屋内的那处角落。
纱曼被强劲的刀锋撕裂，一片片自空中无力零落，而持刀的人杀气却丝毫未减！
黑暗中一个人影微微晃动，须弥终还是暴漏了身形。在锋利的刀锋下，她不得不向一旁退开。
一个黑影飘然而起，在半空中的纱曼之上稳稳立住了身形，背对着二人的她周身皆被黑纱缠绕，柔软的轻纱勾勒出了曼妙的身子，女子唇边荡开了轻浅的笑意：“不愧是中原第一杀手，连我的魅音术也破得了。”
云栈冷冷的抬起莫炎刀，直指向纱曼中央的人，“你果然和息癸有关联！就连术法都和他相差无几！”。
“你，还是猜到了。”须弥缓缓转过身，她半边容貌皆以黑纱轻轻遮住，只露出了那异于常人的深褐色的双眸，利剑般的刺向云栈，“不过，一年前你在九黎族和滇南诸部谈判时，我们就见过了。”
当看到这张脸时，云栈不由得微微一怔，“是你。”
他的确想不到，当日那个角落里，面蒙黑纱目光满是仇恨的女子就是纳普族的祭司须弥！
当将所有的前因后果联系在一起，他终于将脑海中凌乱的思绪理顺，云栈眼神一凛，抬刀一字一句道：“这么说，千念的事，果然是你做的！”
须弥漠然的垂下眼帘，自顾的玩味道：“坦白说，千念那丫头聪慧善良，下蛊时我当真有些不忍，还真是可惜了……”
云栈牙关已经开始止不住的颤抖，渐渐布满血丝的双眼下挤压的是他这整整五年的仇恨。
终究，他猛的提刀而起直劈向须弥，“为什么！”
哪知还未等刀尖抵达须弥的面前，本浮在半空的女子突然凭空消失，云栈的莫炎刀也自然随之顺势走空。
与此同时在云栈身后，须弥的身形再次凝结，诡异的笑意浮现在女子脸颊，“想知道答案？”
云栈反手又是一刀，可是如最初一样，尖利的刀锋仍如切入了空气一般，根本无处受力。
是幻术！
深知面前的须弥只是本体凝结出的幻想，云栈缓缓抬起首，再度努力将心中的仇恨压抑而下。他深深的呼吸，努力平复着因愤怒而止不住颤抖的身体，他平复着情绪，用理智暗暗寻找着须弥的本体。
然而，须弥却好似看不得他镇静下来，她的身影再度在云栈面前凝结，尖细的声音也随之幽然响起，“你想知道答案是吗？你想问为何明明是你我的仇恨，为何要将她牵扯进来？因为——”她突然拉高了声音，“因为千念在求我啊！在最后一刻她还在求我，她让我留下你的命！那——我只好成全她！”她大笑着，好像那是她此生最开心的事，凄厉的笑声中，透着的是刺骨疯狂和寒意。
“咯吱”云栈的关节猛的暴起，他的呼吸越发急促，体内的恨意似是要将整个人也燃烧起来。
颜歌见状，忙上前拉住他，“冷静点，八姑说过，这样的幻术唯有心空意静才能破解，这个女人故意拿话激你，我们不要上当。”
小歌儿的话如同清洌的泉水，瞬时洗去了心上的浮躁和不安，云栈渐渐压抑住了心中的情绪，缓缓闭上眼，暗暗感受着须弥的真身。
空中再次传来须弥的声音，“我答应她不杀你，我没有失言。可这个傻女人并不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杀你。因为——我要杀光你所爱的人，杀光与你有关的女人，我要你一遍一遍感受失去所爱的滋味！”
这每一句话，如刀在原本已伤痕累累的心口上剜着肉，紧闭双眼的云栈只觉此刻连呼吸也变得异常的艰难。
未曾想最先受不了的却是颜歌，一向温婉安静的人儿猛的抬起观天箫直指向面前的须弥，“你要杀尽他所爱之人，难不成是因为他也杀了你所爱之人，你不会和那个息癸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此话一出，须弥脸色顿时猛的一变，她抬起尖细的指尖直指向颜歌怒道：“不知死活！”
“生气了？”颜歌不屑的冷笑一声，“那就是被我说中了，没想到，被纳普族人当神明一样供奉的大祭司，还和大苗族的祭司有□□！”她的话中带着无尽轻蔑和讽刺，也就是这样的指责，深深的刺在了须弥的痛楚。
事实上她只是凭空猜测，并无把握。现下如此说辞不过是想设法扰乱须弥的心神，好破除她的幻术，却不料这一席话却歪打正着，原本泰然自若的须弥此时难以在平静如初。
须弥的神情使得云栈也更为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原来，你是要为息癸报仇。”
提起息癸的名字，须弥双眼顿时变得有些空荡，她幽幽回忆着那逝去的往事，“师兄与我自小共同从师！在年幼时我二人便已互相倾慕，只可惜我与他之后各为一族之首，受族民拥戴。作为大祭司终生不得婚嫁，我们便只能近在咫尺互相守望。”突然她瞳孔猛的收紧，转身直指向云栈，“可你，贪婪的中原人，居然要染指滇南，竟敢对息癸师兄下手！”须弥说到此处声音越发颤抖，“你们以数十位高手对他一人，手段卑劣至极，否则凭师兄的本事又怎会命丧在你手里！”她眼神透出浓浓杀意，脸上却勾起了难以掩饰的笑，“先是乌藏千念，后是纳吉板珠，那么，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要杀要剐，云某奉陪到底！与他人无尤！” 云栈横刀挡在颜歌身前.
须弥手臂轻抬，不知何时，她的手中已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横笛，她轻垂眼帘，慢吞吞道：“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生不如死！”
还未等颜歌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须弥已将短笛凑到嘴边，笛音发出呜咽的声响，却并不成曲调，然而颜歌竟觉得脑海中有一只小虫随着笛音缓缓蠕动，突如其来的痛苦使得她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云栈脸色一变，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颜歌现下的模样与当年的千念几乎如出一辙，“金环蛊！”
蛊虫随着音节开始啃食脑海中的骨髓，颜歌浑身不由得一抖，失声惨叫而出。“啊——”
“住手！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云栈一把抱住颜歌，束住她的手臂，以防她因为剧痛将皮肤挠破。
须弥这才停下唇边的笛音，“果然多情，看来这女人在你心里的位置，不会比江千念少。”
笛声停驻，颜歌的疼痛稍微缓解，当日她在铜镜中见过千念中蛊后的苦痛，可如今经历了才知道这样的苦痛根本无法形容，不过是片刻的折磨，已使得她脸色苍白，额间冷汗不断。，“八姑……说过，蛊毒传播需要媒介，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蛊？”
须弥抱臂悠然道：“还记得白日撞在你身上那位老妇么？”
颜歌苦笑道：“是你乔装的？”
“小小幻术而已，却足够骗过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说罢须弥抬手又要吹奏横笛。
“不要！”云栈紧紧的将颜歌揽在怀中，他太害怕，害怕再次失去，颤抖着嘴唇他低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的目的就是要你痛苦，只要你够痛苦，我可以暂时不折磨她。”须弥放下横笛，玩味的望向云栈，“当年你在息癸身上刺了十二刀，我要你将这十二刀还回来！我要你受尽他受过的苦！”每每提到息癸，须弥便再难平静。
云栈抬起手中的刀，“我欠他十二刀，我还他，我与你之间的恩怨，你我解决，不必再牵扯他人！”
“也好！只要这十二刀后你还活着，我就解了她身上的蛊，到时候你若要来找我报仇，须弥也奉陪到底！”说罢本浮在半空中的黑纱女子，身形一转，落在了地上，她手执横笛冷冷望向颜歌，如执刑官再监督刑罚的实施。
云栈将莫炎刀捧至面前，他自衣襟下撕下一块破布塞入口中，以免自己因疼痛过度咬破舌尖。
颜歌勉强撑起身子，拦住云栈的手，“不要！”
望着脸颊瘦削的颜歌，云栈心中有一丝的犹豫。
似是看不得片刻温存，须弥横笛轻吹了几口，使得颜歌脑海中蛊虫再次作祟，疼得她浑身抖得如筛糠一般。
云栈见状再不敢犹豫，他右手执刀而起，一刀刺入左手小臂，血花立刻顺着衣衫滴答流下，然而他却眉头都未曾皱起，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颜歌。
须弥大笑着放下横笛，“第二刀，肩胄”
云栈一咬牙拔出莫炎刀，伤口失去兵器的填补，顿时血如泉涌，颜歌见状心中疼痛竟比金环蛊更甚，她摇晃着站起身，一把握住云栈的莫炎刀，“我不要你伤害自己。”
云栈凝望着她，“没事，相信我。”
“再不刺，我吹笛了！”须弥不耐道。
“等等，我想问他一句话。”颜歌抬手对须弥道。
到底是女子，须弥终究有些不忍，未在逼迫。
“你有没有爱过我？”颜歌蹙着眉，扬起脸颊对云栈道。
这问题太过突然，使得云栈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有没有过！”颜歌说罢起身上前抱住云栈，二人的距离从未如此接近，他们身体想贴，近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颜歌附在云栈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她现在是本体，并未施展幻术，一会你找机会对她下手，至于金环蛊，我能忍的住！”
云栈听罢面不改色的答道：“有过。”
颜歌微微一怔，不知他这话出自真心，还是为了掩饰她的计划而附和的话 ，可此时却已由不得深究，便只得详装无事得转过身去。
云栈推开她，再次握起莫炎刀，刺向肩胄处，颜歌掌心泌出冷汗。
莫炎刀仍同刚才一般直刺向皮肉之处，然而刀势却在入体不到三分时，猛然收住，云栈脚步向前一跃，与此同时，他本刺入肩胄的莫炎刀也顺势拔出，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皮肉上传来的伤痛，直刺向须弥。
着实没有料到对方有此一招，须弥向后急退，大祭司以术法著称，并不擅武功，何况须弥是女子，更是注重幻术，在武学上的造诣自是差些，但她并非常人，云栈的变招虽然凌厉却也只是在她手腕上划下一道轻伤。
“卑鄙！”须弥看见手腕上溢出的鲜红血液，顿时怒火中烧，她右手一翻，黑纱袖袍顿时飞射出数只蛊虫，那些蛊虫密密麻麻的覆在她手腕上的伤口处，贪婪的吸食着主人的血液，可须弥并不以为意，她抬手指向云栈和颜歌，冷冷道：“去！”数之不尽的蛊虫顿时如飞蛾扑火般袭向二人。
“是血蛊！碰到了便会肌肤不断溃烂，直至化为脓水而死！ ”
云栈长刀一抖，迎向迎面而来的蛊虫，他刀刀皆击向要害，使得那些吸食过鲜血的蛊虫难以近身。
颜歌听罢也不敢大意，运气体内灵力于观天箫中，以之前所学的三清刀法运箫为刀对敌。
须弥看二人竟能应付自如，冷哼一声，将横笛凑到嘴边，便要唤醒金环蛊。
颜歌脑海中又是一阵轰鸣，剧痛使得她双眼也有些模糊，握箫的手险些松开，那些血蛊也趁机蜂拥而上扑向颜歌，云栈见状一个闪身将颜歌揽入怀中，手中的长刀则挥舞的密不透风，隔开源源不断的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