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〇一 【故人何时归】(1 / 1)
其实每一卷都可以独立成为一个大故事,大战之后众人回到了剑冢的真正老巢———戚王府。
旧的配角们下场了,新的配角们又要上场,在这戚王府将会上演怎样一出大戏。
大家请静坐下来,听樽樽为您娓娓道来……泽狱一役,双方皆损失惨重,滇南诸部因众人带回了缚兽珠,对此感恩戴德,登时便答应了条约,数年来朝廷也无法收纳的疆域,就在剑冢软硬兼施的计谋下归顺。
剑冢虽得到七成的滇南疆土,众人却也元气大伤,只得暂留苦乐村修整,昆吾密宗对于只能分得滇南的西南部分心怀不满,便趁机对其虎视眈眈,
奈何剑冢根基太深,他们摸不清戚行之的伤势有多重,也不敢贸然动手,双方便就此僵持下来。
“公子该喝药了。”阑珊施完针,端起一旁温热的药,这几日在她与孔虚大夫精心调理下,戚行之的病情才略见起色。
瘦削的胳膊强撑起身子,戚行之靠在床榻旁接过药盏,握碗的手微微颤抖,猛的将药灌入口中。
阑珊见状叹息着摇了摇头,心中无尽的惋惜,若不是这肺疾,以他的武功,天下几人能敌。
“吱”房门被人推开,阑珊回首望去,便看到云栈憔悴的面容,他眼中布满血丝,不知已是多久没有休息,她想上前劝慰,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阑珊犹豫了一瞬,终究垂下头重重叹了一声,转身退到门外。
随着房门的轻合声响起,屋子之中只余下这兄弟二人,云栈喉间滚动,却始终没有开口,寂静的房屋之中只回荡着戚行之的轻咳声。
时间就在这样滴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云栈终究还是打破了安静的空气,“昆吾密宗按先前约定的条例把杨楼主放回来了,他身上的经脉都已被人挑断,武功是全废了。”他抬眼望向戚行之,“我刚刚安排了绮罗楼四个人送他回昭陵医治。”
戚行之放下药盏,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你不是要去找缥缈城?”这是几日来他说的第一句话,声音也异常的沙哑。
云栈脸上仍旧挂着一副漠然的表情,“密宗的人一直在打听你的伤势,我若现在便走,他们怕会更加肆无忌惮。”
看出云栈心底对他的关心,戚行之苦笑一声,“剑冢在滇南还有许多潜在势力,他们不知我伤势轻重,不会贸然动手的。”说罢他放下手中的药盏,坐直了身子,“缥缈城难寻,先带她回王府吧,到时我会派人去找,希望也大些。”
云栈略微踌躇,一切正如戚行之所言,若无人指引,缥缈城这个传说根本无处可寻。
戚行之轻叹一声,“若有半分可能,我也不会放弃,你我都想她安乐。”说罢他抬眼望向云栈幽幽道:“不是么?”
云栈深吸了口气,终究转身走到门旁,背对着戚行之沉声道:“安排好此地的事,就起程回去吧,滇南苦寒湿热,对你的病不利。”说罢他一把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戚行之缓缓躺下身子,仰头望向木梁,“云栈,你终究还是放不下。”
这一次滇南之行,他不顾后果的消耗身体,使得病情更加严重,不过区区几句话,竟让他觉得如此疲惫,戚行之闭上双目,紧蹙的眉心却始终不曾松开——这病弱的身子终究是他此生也摆脱不掉的负累。
***
戚王府地处昭陵正中,到底是当年先帝亲封的靖远王,经过了多年的岁月洗涤,王府仍旧一片气势恢宏的景象。
一个清瘦端庄的女子提着裙角将莲步迈进了戚王府的紫楠木门,“戚伯父!”
“钟离小姐,王爷在休息……”守门的侍卫竟无一人胆敢阻拦,只得任由这雍容华贵的女子硬生生的闯进府内。
她周身衣物皆是上等丝缎,发髻的朱钗上装饰着络满金丝的美玉,一双美目嵌在瘦削的脸庞上左顾右盼的寻找着,直到闯入内堂望见端坐在案前的戚王爷,这位钟离小姐才眼前一亮,急匆匆的踏入屋内,“戚伯父,您在就好了。”
王府的侍从为难的低下了头,“王爷,钟离小姐执意要见你,属下……”
戚王府一向戒备森严,却独独对钟离锦例外,她自幼与小王爷戚行之相识,又是青辉将军的独女,众人无一不识,谁又敢上前阻拦。
戚绍闻言放下书卷,抬起满是笑容的脸颊,“是小锦啊!”说罢他摆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
虽然心中急切,却仍保持着端庄的仪态,钟离锦俯身一礼,“戚伯父,好些日子没见到戚哥哥了,不知您近日可有他的消息?”
知道钟离锦的心思,戚绍也没多问缘由,只是笑答道:“行之去南部处理些政事,这几日就该回来了。”
钟离锦闻言神情更为落寞,之前戚绍也是如此答她,可是等了数月,仍旧见不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不知是不是情绪影响,她竟觉心口有些绞痛,钟离锦抬手按在胸前,呼吸越发急促,连眉尖也拧成了结。
一旁伺候的丫鬟忙一把扶住她,“小姐,是不是心病犯了?”
钟离锦摆摆手,大口喘着粗气,“没事,只是有些累。”
钟离锦的心脏天生便有缺陷,众人皆知,戚绍也不敢怠慢,忙命人扶她到椅上歇息。
名闻大晋朝的钟离青辉大将军,一直十分疼爱这个小女儿,自打她儿时偶然的机会见到了戚行之,便一直对他情有独钟,如此一来这位钟离小姐竟连中州城的将军府也不回去,只长期住在昭陵郡她兄长钟离段的家中,日日来王府找戚行之。
难得她一直对行之情有独钟,戚绍眼见双方门当户对,早有意联姻。只是苦于戚行之一直以筹谋大计为由,诸多推辞,才拖到了今日。
但在戚绍眼中,钟离锦早已是半个儿媳,自己对她也是疼爱有加。
这时门外的护卫急急赶到:“王爷!小王爷回来了!”
“戚哥哥回来了……”钟离锦听罢顿时从椅上起身,随着那护卫向外迎去。
戚行之离开的日子,对她来说当真度日如年,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同住昭陵郡内,分离的时间并不多,钟离锦对他早已十分依赖,如今更是半刻也离不开他。
戚行之等人自大门迈入,身后还抬着一具棺木,众人心中虽诧异万分,却见小王爷面色极差,也不敢上前打扰,哪知他们人还未走到正厅,便碰上迎面而来的钟离锦。
“戚哥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受伤了么?”钟离锦此时也不顾什么仪态,忙上前关切的问道。
戚行之眼中深深的倦意透着些许不耐,却仍轻声答道:“无碍的,放心。”说罢也不看她,径直向屋内走去。
钟离锦一番热情当时被浇灭,向身后望去,惊道:“云栈?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一路跋涉千里,众人皆疲惫不堪,云栈更无心答她这些疑问,“小锦,这些事改日再和你解释,我们还有事。”说罢他便低下头随着众人向内堂走去,景阑珊微微颔首,随云栈离去。
“站住!”一旁传来戚绍的声音。
戚行之方才停下脚步,回过头俯身道:“父亲。”
“怎么连棺木都抬进门了!”素来不过问他的事,但偌大的王府白日竟抬进一副棺材,要旁人如何说辞,戚行之素来做事稳妥,怎么会如此不计后果。
“她,是一个朋友。”戚行之抬起眼淡淡答道。
知子莫若父,看得出棺木中的人对儿子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此处人龙掺杂,有事还是回房再说,戚绍叹了口气,便也由得他,“你脸色很差,将事情安顿好了,就回去休息。”
戚行之恭敬的点点头,便转身向堂后走去,钟离锦还想上前询问,却被戚绍劝下,“行之刚回来,让他歇息下再问吧。”
“可是,伯父……”
“你也不希望他过于劳累吧,待安排好了,我就让他去找你。”
钟离锦听罢只得颔首一礼,“多谢伯父,这几日我都在兄长家中,暂时不回中州城。”说罢她凝望向戚行之离去的背影,“明日我再来看他,伯父告辞。”
戚绍面色和蔼,“好,去吧。”
钟离锦行了礼,便提起裙裾向门外走去。
穿过戚王府的前院,便是少有人知的后院,此处园林宽广,只有王府内部之人才能进入,戚行之缓缓停下身,抬手吩咐下人,“立刻收拾间上房,把府里的大夫全找来。”
王府的管家立刻命人一路小跑前去备房,然后躬身引着众人向王府的深处走去。
绕过池塘,独立在院中宁静一角的厢房便呈现在众人眼中,十余名大夫和仆人此时早已整齐的等待在房檐下。
“禀小王爷,屋子收拾好了。”
“禀小王爷,这是府里所有的大夫。”
戚行之回过身,淡漠的眼神此时才有些动容,“开棺!”
侍卫缓缓推开棺盖,一缕阳光投在颜歌乌黑的发髻,她嘴角仍衔着浅笑,虽已沉睡多日,但那宛若凝脂的脸颊仍如平日般红润。
云栈上前将颜歌从棺木中抱起,便转身大步踏入了清新雅致的屋内,桌上雕金的小炉此时燃着淡淡檀香,他走到早已铺好的被褥旁,小心翼翼的将颜歌放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戚行之走入屋内,蹙眉望向那沉睡的女子,她的外貌仍旧如此娇艳动人,可却始终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待得屏退了众人,戚行之才走到近前抬手抚去颜歌嘴角的发丝,“若我推测没错,她应当师承嬴嬛。缥缈城主历代修仙,后人必有不俗之处,这世上一定有救她的法子。”
“曾见她在日月下吐纳修炼,应该也算是修仙之人。”云栈与阑珊早已知道嬴嬛与颜歌的关系,只是迟迟没有说出而已,戚行之思维缜密,会分析到这一层自是不难,二人便也不再辩解。
阑珊挽起袖角,凑上床边仔细查探颜歌的状况,“若如你们所说她是修仙之人,那定有精元之处可寻。”毕竟修真一说只存在于传说中,她前所未见,现下也只得尝试着寻找那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阑珊审视了许久,也没察觉到异样,直到她抬手轻抚上颜歌的眉心,赫然发现那里竟凝聚着一股浅浅暖流,女医者惊讶的睁大杏目,“当真有!”
众人听罢,皆欣喜的围上前来。
阑珊反复确认,再一次肯定并非幻觉,“此处定是颜歌灵气凝聚的地方。”
“那该当如何施救?”
云栈忆起李易曾说过:修仙之人能将肉体与灵识相分离,只要灵识不毁,肉体安好,便不会死。想到此处,他缓缓抬起头,“灵识尤在,修复肉体,可否施救?”
阑珊拄手沉思,“这说法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如今既已到了这个地步,也可一试。”
戚行之站起身:“她筋骨尽断,你有几分把握可以复原?”
“只要公子有足够的药材,接骨续筋又有何难,只是她伤的太重,怕十天半月也难以完成。”小医仙的名号非虚,景阑珊自是不在话下。
戚行之毫不犹豫的拂袖回答:“只要可以救她,戚王府所有药材任你调用,我再配备十名医师给你。”
阑珊难掩眼中的兴奋之情,她转身握紧颜歌冰凉的指尖,心中默念:小歌儿,纵然费劲心力,我也必定要让你醒过来。
云栈凝望着床榻上沉沉睡去的女子,:修仙之事,玄之又玄,唯有李易最擅此道,看来是时候招他回来一趟了。
***
封清越将一堆亮的晃眼的金钗推到万舒词面前,眼神中充满着期盼,“舒词,你说李易喜欢我带这只钗,还是那只?”
“这个太素,那个太俗。”万舒词淡淡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别开脑袋。
自从买下地锦街,万舒词便成了整个郁林郡最大的地主,整日只需游手好闲的收租,便有无尽的钱财享用,这生活虽然安逸富足,但他的心中却愈加觉的不安,常常靠在店里出神。
封清越见他毫不认真,一脚踢了上去,“没个正经!”
万舒词微微用力,整个身体连带着木凳向旁挪去,才避过这一击,他仍旧垂头兀自出神的摆弄着手上的地契,不知在思索什么。
封清越见他居然反常的不和自己计较,便好奇的瞪大了眼睛,“你这木头今天是怎么了?”
舒词依然毫无心情回答她,只是蹙着眉换了个姿势继续发呆,这时一个小厮怯懦的走进后堂,手捧着一打账册,颤巍巍的递给封清越:“老板,这是上月的账目,请您核对一下。”
封清越信手捻取一本,翻开的那一瞬,她原本嘟着的嘴顿时向上扬起,“这地锦街果真够繁华,大哥真是给了咱们一块宝地,我的店才开了两个月就赚了这么多。”
小万这才站起身,严肃的表情中再无平日里嬉笑的神态,“大哥已经这么久没有消息了,会不会出事了?”
封清越只觉抱着账目犹如抱着银子,此时的她哪还想得起云栈,“他武功好着呢!肯定没事!”
小万却拧紧眉心缓缓起身,“我一直在想,大哥让我们占据这条街,到底寓意何为?”
这时刚刚出门的小厮又转了回来,“封老板!李先生来了!”
“李易?”清越听到他的名字,眼睛似是能喷出火来,立刻放下账簿,整理发髻。
这时李易急切的脚步已响在门外,他招呼也没打便径踏过门槛,全然不顾一旁迎上来的封清越,径直走向万舒词,“你果然在这。”
舒词略有些惊讶,“你是来找我的?”
“是!大哥那边来消息了!”李易坐下身喝了口水,“他让我即刻启程,前往昭陵。”
封清越双手抱臂,满脸的不乐意,“戚王府也在昭陵。”随即她突然想到些不妥,脸色微微一变,“剑冢的老巢不就在昭陵南郊!”
李易这才点头应声,“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如此着急。昨日我刚卜过卦,卦象显示乾坤陡转,将有异变,大哥命格所显示的卦象,也居然与以往大不相同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卜的卦素来很准的……”万舒词双眼眯起,“是吉是凶,看得出么?”
李易无奈的望着他,“窥探天机已非易事,别的我也看不出了。所以我现在启程赶去昭陵,你们在此处留守,若事情有变,我即刻通知你们。”
“好!一路小心。”小万神情凝重的点了点头。
“我也要去!”封清越踮起脚尖。
万舒词翻了个白眼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矜持点行不行!”
二人说着说着又打了起来,李易苦笑一声,扭头走出屋门,买了匹快马,向昭陵方向赶去,也不见他带着任何行囊,只是腰间挎着平日卜卦用的布包,便向城外赶去。
然而这时远处传来的惊呼声却引得他不由得偏头望去,只见天空的光芒骤然暗淡,原本明亮的圆月竟俨然变成了血红色。
“荧惑守心!”李易猛的勒紧缰绳,一动不动的望着天际。
荧惑之星在心宿星前徘徊不去,食月遮日,此乃大凶之兆,看来这天下,当真要改朝换代了!